《我家皇后温良贤淑》离恨斋怜菡

4、第四章

　　裴璟还不知道，他眼里温柔善良的少女，其实是一朵黑心莲，浑身带毒的那种。

　　他只是兴致勃勃地站起身，打开门就要走出去。

　　门外的何顺正侍立着，等着皇帝的传唤。此时见皇帝衣冠不整只着亵衣就出来了，顿时愣了愣，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您这是……”

　　皇帝的心情似乎不错，笑眯眯的样子，就是说出来的话让何顺如遭雷击。

　　“我，咳，朕要去找皇后。你知道皇后在哪吗？”

　　什么？！素来厌恶皇后的陛下竟主动要去找皇后？

　　何顺下意识偷偷地用眼角瞄了瞄天上的太阳，放下了心。太阳还是打东边出来，从西边落下的。

　　额不是，走神了。

　　何顺看着眼前只着单薄亵衣的皇帝，欲言又止：“您……就这般去？不若，不若奴才为您宽衣之后，再去找皇后娘娘吧？”

　　他心里有鬼，所以一番话说得极为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皇帝，小命就没了。

　　裴璟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顿时了悟，同时也有点赧然。额，现代待久了，忘了古代是不能这样穿出去的。

　　他挠了挠脸，轻咳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何顺听他语气不同往日的暴躁，显得极为温和，唯恐这是整治自己的手段，不由一抖身子，头低得更低了，语气也更为恭顺：“这是奴才的福气。”

　　等到何顺为裴璟穿好衣服之后，已经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了。

　　裴璟看了看身上复杂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嘴角抽了又抽，第一次发现身为皇帝有点不好。

　　至少身为平民百姓，他应该是不用穿得那么复杂的。

　　他感受了下身上的重量，觉得有点承受不来。只不过……他偷偷瞄了眼旁边低眉顺目的何顺，还是决定忍一忍。

　　毕竟要是太出格了，肯定会惹来异样目光的。到时候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露馅了，那他可就冤死了。

　　“额，你带朕去找皇后吧。”裴璟现在对自己的自称已经越来越习惯了。

　　何顺自然没有异议：“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带？怎么觉得这个词怪怪的？

　　只是皇帝还在旁边等着，他也不敢多想，赶忙出去打点，准备好御辇之后，才回来对着皇帝俯身一礼。

　　“请陛下上辇。”

　　这个时候，已经有小太监跪在地上，作为他的‘凳子’，等着他踩着上去了。

　　裴璟愣了愣，刚开始还有些不解，后来就有些明白了。

　　他在现代的那些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

　　但问题是，那个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放现代那还是个孩子，他实在下不了脚踩着他上去啊！

　　他想了又想，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皇帝啊！那稍微任性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于是他就刻意板了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去搬个板凳来。”

　　啊？

　　何顺与其他的太监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他们不动，裴璟皱了皱眉，故意做出一副不悦的样子：“还不快去？”

　　其实做这些的时候，特别是看到何顺他们呆愣在原地不动的时候，他是有些忐忑的。也不知道他这行为，会不会暴露了自己跟前身的不相符？

　　不过好在，他多虑了。

　　从前的皇帝就喜怒不定，特别喜欢折腾人，这会何顺也以为他是心血来潮，又想折腾人了。

　　于是他赶忙应了，而后给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搬个板凳来。

　　那个小太监机灵，见状立马就会了意，蹬蹬蹬就跑开了。

　　皇帝的寝宫，当然是没有板凳这种东西的，不过奴才的房里倒是有，这个小太监就是去自己的房间拿了。

　　其实何顺心里还有些嘀咕，他摸不准是不是皇帝知道了他暗地里偷偷干的那些事，所以故意找了个由头来折腾他。

　　这么一想，他一个激灵，就更诚惶诚恐了。

　　其实本来他也没多怕，自以为皇帝不过是个昏君，不然也不会去投靠丞相。架不住皇帝居然起死回生了啊！他是下毒的人，当然知道以那毒的量，皇帝想要醒来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皇帝居然活过来了！

　　这下子，可是把他吓破胆了。

　　他害的，有可能是真龙天子！何顺都已经在脑补自己以后会怎么死，死后会不会下地狱了。

　　那个小太监机灵，动作也麻利，很快就搬了一个板凳回来了。

　　裴璟于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示意小太监把板凳放到御辇下，踩着板凳上去了。

　　还跪在御辇地下的小太监顿时傻了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裴璟看了看他，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对着何顺吩咐道：“以后朕上御辇，就踩着板凳上去，不用有人垫脚了。”

　　何顺愣了愣，而后赶忙应了：“是，陛下。”然后便对着下头跪着的小太监瞪眼，“没听到陛下说么？还不快起来？”

　　小太监赶忙起身，低着头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上。心里却对皇帝极其感激。

　　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善意，尤其那个上位者还是身为九五之尊的陛下！他想，不管陛下是不是真的那么昏聩，但是对他们这些卑微的奴才可真好啊！

　　他的眼眶就有些发红。就冲着陛下今日的举动，日后，他定然对陛下忠心耿耿！即便丞相会造反，他也陪着陛下一块死！

　　裴璟还不知道，他一时的不忍心给自己找了个死忠。

　　他只是坐在御辇上，边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边正襟危坐，免得被人发现自己是第一次坐御辇。

　　皇宫很大，好在坤宁宫不是在犄角疙瘩里，离乾清宫还算近，所以裴璟很快就到了。

　　他踩着板凳下了御辇，看着眼前的宫殿，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怯弱。

　　额，就这么去，会不会不太好？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临阵退缩也不是他的风格。于是裴璟就将心里莫名其妙的不安往底下压了压，抬腿往里面走去。

　　有几个宫女侍卫守住外头，见他走了过来，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的惊讶不可置信。

　　直到裴璟抽了抽嘴角，伸手握成拳咳了咳，他们才回过神来，连忙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参见陛下！”

　　“嗯，起来吧。”裴璟努力装作一副自然的样子。其实他看到这么多人跪在面前，心里着实有点不习惯。但是为了不暴露，他也就掩饰了异样的神情，勉勉强强接受了。

　　一个宫女起来后，低着头慌张道：“陛下，不知陛下会来，皇后娘娘并未准备前来接驾。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

　　裴璟听了，赶忙摆手：“不必了，朕进去就好了。”他有点舍不得少女兴师动众地出来，只为接个什么驾。

　　宫女自然不敢反驳，虽然心里担忧，也只好应下：“是，陛下。”然后眼睁睁看素来厌恶自家娘娘的陛下走了进去，心里急得不行。

　　也不知道这会娘娘起了没有，若是没起，被陛下见到衣冠不整的模样，会不会触怒陛下？

　　裴璟可不知道宫女的担忧，他只是一步步往最大的那个殿走去。他不知道皇后具体在哪，而问旁边的人也不太合适——哪有皇帝不知道皇后住哪的？但在他想来，皇后嘛，肯定会住最好的地方，所以最大的地方，肯定就是皇后在的地方。

　　等裴璟走过去，见到守在殿门口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跪下请安的时候，就笑了笑问道：“皇后在里面吗？”

　　宫女低着头，默默点了点。

　　裴璟心里就一松，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冲着那个宫女点点头，转头又命何顺在外面等着，自己就按捺了下紧张忐忑的心情，推门进去了。

　　说实话，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呢，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还是少女名义上的丈夫，要是连她的寝宫都不敢进去，怎么想也是奇怪的，至少是会让身边人感到奇怪的。

　　于是裴璟就硬着头皮进去了。

　　皇后寝殿的布置，怎么说呢，特别的清雅。

　　同样的黄琉璃顶，威风金龙柱，但是再配上皇后的布置，非但不显得庸俗，反而特别的雅观。

　　寝殿内，薄纱帘幕随风微晃，旁边设了个屏风，上画浓墨山水，几丛兰花，虽然简单，却格外雅致；再旁边，是一个软榻，榻上设着青色的枕头，铺着细软如冰丝织就的被衾，一看就极为不凡。软榻的对面，便是一张大大的拔步床，大约六尺宽，似乎是用沉香木所制；床上设了鲛绡的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兰花。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华美，绚丽夺目。梳妆台上放了不少首饰，皆是些华贵之物。

　　此时，少女便坐在梳妆台前，身后有一个宫女在为她梳发。

　　少女背对着他，一头青丝如瀑般垂落。她的发质极好，宫女用白玉梳子一梳，便梳到了尾端，丁点阻碍都没有。

　　裴璟看着少女的那头乌黑长发，忽然有些恍惚。

　　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鼻端忽然窜进来一股似曾相识的兰花香。

　　那是，少女身上的味道。

　　他的余光瞟见不远处，一个香炉静静立在软榻边的案几上，兰花香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原来，少女正是熏了这香，身上才沾染了兰花香气的啊。

　　裴璟舒了口气，心里了然。

　　然后他的视线重又回到了少女那里，望着她纤细单薄的身子，忽然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唤她。

　　他这犹豫的当口，为少女梳发的宫女不经意间往后看了看，见了他立时面色大变，哆哆嗦嗦便跪了下来：“奴婢参见陛下！”

　　她这一出声，后面的少女便意识到了什么，微怔过后，便转过了头来。

　　裴璟便见到了她未曾梳妆的模样。

　　她虽不施粉黛，却仍清丽非常，面容格外白皙精致，还透着一股淡淡的粉，看起来有些可爱。她的水眸明亮，见到他出现似乎有些诧异，倒没像那个宫女一样慌乱，只是微笑着行了个礼，从从容容的样子，而后柔声道：“陛下怎么来了？”顿了顿，她又关切道：“陛下的身体可大好了？”

　　裴璟挠了挠脸，缓解了心头的局促，对着她笑了笑：“我身子已经好了，劳你担心了。”

　　不知怎么的，明明他已经习惯自称为朕了，可是对上少女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说‘我’。

　　倒是谢蕴兰，听他仍是自称为‘我’，眼眸不由闪了闪，心头有些诧异。

　　怎么，莫非何顺未曾指出这其中异处？不应该啊。何顺如今心底有鬼，又逢皇帝起死回生，应当十分慌乱才是。面对皇帝的异状，他只会诚惶诚恐，以为自己被看破了，皇帝故意为之，从而告罪求饶才是……

　　莫非，有什么变数？

　　她这边正思忖着，那便裴璟已然开口了。他挠了挠脸，有些赧然：“那个……其实我来，是有话对你说。”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宫女一眼。

　　谢蕴兰愣了愣，而后意识到了什么，便对着那个宫女吩咐道：“凝柳，你先下去吧。”

　　凝柳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闻言便应道：“是，娘娘。”而后便倒退着出去了。

　　谢蕴兰见她出去，便转头望向了裴璟，素手将垂落在耳畔的发丝向后挽了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耳垂。她微微笑道：“陛下恕罪，您来得匆忙，臣妾还未曾梳洗。若是您不嫌弃，便请说罢。”

　　裴璟的眼光下意识地在她露出来的白皙耳垂上绕了绕，而后回过神来赶忙摆手：“不嫌弃不嫌弃！”

　　谢蕴兰便微笑颔首道：“陛下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