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能穿回去的》竹溪有风

19、过渡章

　　第二天勇毅侯府的车队就不再和白家的车队一起慢吞吞地走了。白蔚透过车帘子的缝隙看到向勇毅侯老夫人问好的沐庭烨，少年低垂着头，阳光他的身侧照过，一张脸上没有了最初的冷意，多出几分茫然与无措。

　　也许是白蔚的视线让他有所察觉，他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马车上，表情格外复杂。白蔚放下手，二夫人温和地说：“舍不得？”

　　白蔚失笑，摇头：“只是想着，好歹，也是哥哥的朋友。”

　　二夫人摸了摸她的头，不再说话。

　　两队人马渐渐地拉开距离，阳光灿烂，却仿佛在走向不同的结局。

　　和勇毅侯府的人分开之后，二夫人的笑容似乎更多了一点。有些时候也和白蔚说起自己的一些旧事。在京城里的日子经过她回忆的加工，充满了旧时光特有的温情，就连拥挤又喧哗的京城，都变成了热闹。

　　而白蔚开始渐渐发觉当有钱人的好处。

　　她对二夫人说：“感觉，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没有钱。”二夫人挑眉：“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刚刚路过的那个小镇，如果家里有钱，那户人家就不会将女儿卖出去了。”

　　“那是嫁。”二夫人解释着，用奇怪的眼光看她，听到她说：“是卖。嫁娶总要门当户对，但是那户人家，收了很多的聘礼，却只给了女儿一尺布头的嫁妆。这是卖，不是嫁。”

　　二夫人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门当户对有时候不仅仅是门户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她不愿意。”

　　二夫人挑眉：“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她在哭，我听到了。”

　　二夫人闻言手中的茶盏颤抖了一下，一滴茶水落在裙子上，玉扇连忙过来帮忙擦拭着，二夫人绕过她伸手抓住白蔚：“你说，你听到了？”

　　她心中是惊骇的。方才那般锣鼓喧天，人群也议论纷纷贺喜声不断的时候，白蔚居然听到花轿里新娘的哭泣声？

　　她惊愕地盯住白蔚的耳朵，不敢相信。

　　“我听到了。”白蔚对二夫人笑了笑：“我听得到的。”

　　二夫人看着她的口型，看到她无声地说——当初书房里，也是我听到的。

　　二夫人缩回了手，马车里面只有外面车马走动的声音。

　　玉扇擦完裙子，皱眉道：“夫人换一件裙子吧，这裙子有了污渍。”二夫人盯着白蔚点了点头，唇角渐渐地勾了起来。

　　“好，”她这样说：“换一条裙子。”

　　她想起很多事，最后都变成了心中的喜悦。何家造势这么多年，那个人却在自己身边，做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喜悦几乎抑制不住，唇角被自己抚平，又忍不住上翘。

　　她的表现让白蔚猜到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双方保持一种心领神会的默契，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易，交易的筹码是相互的感情。而在外人面前，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母女二人之间只是更加亲昵了。

　　到达京城的时候，秋天已经过去一半了。

　　白家早早地收拾了屋子就等二夫人进门。白蔚也跟着拜见了白家人，出乎意料地，没有一个人对她的存在表达异议。

　　就连白大太太这个当家主妇都含笑接受了她的存在，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给予了丰厚的见面礼。

　　白二太太更不用说，口中奉承的话不住地说，“天生丽质”“世上无双”这种话砸在头上，几乎要让人飘飘然。就连不怎么说话的白三太太都给了她好几个赞扬的笑脸。

　　白蔚就低下了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等到众人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了，才偷偷地观察着白家人。

　　白大太太看上去略有些富态，但还是个漂亮的妇人，一双眼睛很是精明，看过来的时候却又很温柔。聊天的时候也是她掌控全场，不太喜欢说话的白三太太也没有被她忽视，偶尔抛两句话过去，让她嗯嗯地应两声，不至于受到冷落。

　　白二太太倒是很明丽，穿着一件绣着大片牡丹花的裙子，笑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漂亮又天真的气质，说出的话却很圆滑。白三太太却不爱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那里微笑，她是个温和又清丽的美人，眸子中重视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白蔚觉得，这白家后院的女人们，也个个都很是不凡。

　　白家的男人们则是过了一阵才进门，个个都有着白家特有的清瘦身材，与白蔚记忆中的倒是没有太大不同，白老大沉稳，白老二活泼，白老三蔫坏。

　　“孩子们都在书院里，过上小半个月书院就停了，就没有叫他们回来。”白大太太这么说了一句，歉意地对二夫人致歉。

　　二夫人连忙说怎么好意思让侄子们耽误功课，双方你来我往地说了一阵，白大老爷问：“外甥呢？”

　　二夫人的表情就淡了淡，方才道：“我让他跟着方叔学点东西。”

　　白大老爷神色了然，摇了摇头：“要训儿子也不是这么训的。好在还记得在他身边安排几个人，也不至于当真耽误了。”

　　白大太太嗔怪道：“你还说小妹，我看你也是，要说这些话，什么时候不能说，非要这个时候才说。”这般说了，又转向二夫人：“小妹你也听我一句劝，今儿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还将外甥留在外头干什么，还不快些叫进来。”

　　白蔚一抬眼，果然就看见门外影影绰绰地站着人，细细看去就是何皓之的模样。

　　白二太太就笑着出去拉了何皓之进门来，口中道：“我看外甥这么标致，莫不是小妹怕我们吓到了他。小妹且放心，虽说我是个放浪的性子，还是不敢吓到外甥的。”

　　何皓之下意识地看二夫人，后者正微笑着，也看不出心里头的想法。他定了定神，规规矩矩地向几个舅舅行礼。

　　白蔚觉得他此时的内心分外迷茫，那双眼睛都能看出不确定来。

　　白家的几个舅舅也看出了这一点，只是半点都不提，问着他的一些情况，偶尔拉着二夫人也回答两句，轻描淡写地就大笑了何皓之心中的不安。

　　白蔚顿时就敬佩起来。白二太太见了她这副模样就笑，捏着她的手道：“别羡慕，你也是白家的好孩子。”

　　说着叹：“往日里都嫌弃家里没女儿，如今好容易有了，倒有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了。”

　　三太太轻声细语地说：“二嫂若是不知道，不如让蔚儿跟我过上几日？”

　　二太太连忙说不，防备的姿态让二夫人笑了起来：“你们都别想，我的女儿，自然要跟着我。”

　　二太太三太太就同时露出遗憾的神色。

　　回到房间的时候，白蔚都有些恍惚。如果自己真的是二夫人的女儿，此时大约早就被她们哄得骄傲起来了。

　　还好自己心里头还是清明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白蔚惊愕地知道，何皓之被白大老爷带走了。白大太太笑微微的：“皓之也是个好孩子，就算一时做错了事，你也不该这么待他。好生教就是了。”

　　二夫人一面叹一面笑：“哪里是我不想教，若不是我闹腾这么一场将他从何家带出来，我又怎么能插手他的事。何家有些人当真是黑了心肝，二房如今已经落拓成什么样了，还要插手进来，要将皓之也毁了才心满意足。”

　　白大太太拍拍她的手：“如今让你大哥带些时日，好生教着就是了。倒是你养的那个女儿……”

　　二夫人连忙打发走了人，趁四下无人，悄声对白大太太道：“大嫂可知道何家供奉的仙女像？”

　　大太太吃了一惊，见二夫人点头，也悄声道：“不是说这些年何家一直都……怎么会让她跟你出来。”

　　二夫人道：“何家人自然是想把可能的人都圈在自家手下的，只是我婆婆毕竟还是心善。况且白蔚她……自己也是个有成算的。”

　　她没有说白蔚的特殊之处，只是说自己这些时候相处下来，觉得这孩子只要有机会，日后说不定能带来一点惊喜。

　　末了，她又叹道：“况且，我也是当真喜欢她。那时候何家上下都哄着我瞒着我，背地里将皓儿往坏了养。若不是她点出来，只怕我要到最后才知道皓儿变成了什么样。”

　　大太太闻言不解：“何家再怎么样，又怎么能将你逼到这般境地？”

　　二夫人摇头：“还是当年那些事，何家上下对我都多有怨言。也怪我当初对他太过信任，以至于折了自己的人手。”

　　“你早该将是事情告诉家里，”大太太不满地说：“爹娘当初也对你尤为担心，家里头再怎么不济，为你讨个公平还是能行的。”

　　二夫人的手一颤：“若不是我，爹娘又何至于……”

　　她这么一说，大太太就不好再说什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不要将事情都拦在自己身上。只要白家还有钱，就会有人算计，你不过是被人当做了借口而已。没有你，也还有别的事。”

　　虽然这样说着，二夫人依旧红了眼眶，屋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白蔚这丫头，”过一会儿，二夫人强行将话题拉回来：“我想着，她就当是我的女儿养着。等年纪到了，给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白大太太无有不应，随意地将这个话题绕了过去，说起了白家的一些事情，将白家如今的几个后辈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二夫人脸上渐渐地就带上了几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