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能穿回去的》竹溪有风

18、不讲究

　　如今在京城里，勇毅侯府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虽说勇毅侯这个名头当年很响亮，传到如今，也不剩什么了。告别军中久了，当年军中的老人也已经不剩几个，更不用说勇毅侯老夫人和现在的勇毅侯相互防备，都没有将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交给对方。
　　对这些，沐庭烨不清楚，何皓之却看得分明，比起在乡下长大的沐庭烨，他的眼光还是要好很多。
　　当他被沐庭烨问起这个宅子的事情时，他不自觉的皱眉：“你要干什么？这是我妹妹出面才借到的房子。”
　　他提醒着沐庭烨，后者若无其事地笑：“我又能做什么，只是想借一借虎威，早日从勇毅侯府摆脱。”
　　白蔚盯着他的举动，生出淡淡的不喜。她觉得沐庭烨这样做没有考虑过白蔚的安危，但又觉得，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而未来依旧做出这样的选择，想必是另有依仗。
　　所以她就沉默地听着。
　　沐庭烨最后还是说服了何皓之，后者不情不愿地吐出房子的主人，定定地看他：“我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我想着你我是朋友，所以妹妹让我去救你，我去了。可现在……”他的表情渐渐地冷淡，看着沐庭烨的目光也带上审视：“妹妹劝我救了人之后不要总是过来，我觉得她太冷漠。现在看，也许是因为我太笨，她怕我吃亏上当。”
　　他没有和沐庭烨多说什么，只是点一点头，转头就走。
　　沐庭烨看着他的背影，在床上挣扎了一下，刚刚下床，就已经听到小厮叫着何皓之的声音，院门被关上了，对方早已离开。
　　他扶着床站在那里，一时间默默无语。
　　他此时正是心神动摇的时候，白蔚见状转了转眼珠，吹一阵风，让小厮担忧窗户没关严实跑了进来。
　　然后沐庭烨就被扶到了床上躺下，一双眼睛瞪着床帐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白蔚正好趁此机会给他加一道枷锁——何皓之与白小姐是真的在努力帮他，他不能忘恩负义。
　　她做完这一切，就走出门去。正值雪后，天气晴朗，风却依旧是冷的。她走在冷风当中，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顺着系统给予的消息找到房子的主人，白蔚看到一个眼熟的妇人正含笑与那人说话。
　　她凝视那张脸，挑眉。
　　当年的秦薇薇，现在已经是个妇人了，一如现在的二夫人。
　　“……是当年的朋友，”秦薇薇正在与人说话，“后来的事我也听说了，勇毅侯府也太不讲究了些。”
　　“当年先皇准了勇毅侯府三代不降等袭爵，却没让他家任何一个人再出仕，如今的勇毅侯府，也就只剩下那点侯府的面子了。”坐在秦薇薇对面的中年男人不在意地说：“只是不知道那个小子值不值得得罪。”
　　“让人去悄声去看看就知道了。”秦薇薇捧着手炉随意地说：“我看这些时候也只有何家那小子跑来跑去，再没有旁的人过去的。”
　　两人商量了几句，这个话题就被放到一旁，说起儿女们的婚事，似乎正在为小女儿选婿，又说太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宫中大约也要进新人。
　　白蔚就等了那悄悄去探看沐庭烨的人，当先给他一个“毕竟是主家看中的人”的念头在脑海里。
　　做完这些她就再也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那人去看过了，又从下人们口中打听过，最后自己亲身试探过。等到这一切都做完了，何皓之也没有再来。
　　白蔚带着笑意将京城里里外外都逛一遍，又去宫中跟在皇后身边跟了好一阵，任务结束的最后一秒，才被系统强行弹了出去。
　　她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颤，在茶水洒出来之前，就已经笑着直起腰：“这茶真香。”薄胎的茶杯中，澄绿的茶水越发显得清透，茶香幽幽，充满了马车。
　　二夫人觉得她方才的动作似乎停了一刹那，却也不在意，只是笑道：“这茶毕竟是以香闻名。”
　　白蔚听得耳边响起系统通报任务完成，自己得到奖励的声音，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笑意：“以前都只是闻过，倒是不曾喝过。”
　　玉屏顺势就塞了一盏过来，二夫人哈哈哈笑了起来。
　　白家的车马走得并不快，甚至时常要在某个地方停留一两天。勇毅侯府的队伍居然也跟着走走停停，一直都没有和白家的车马分开来。
　　二夫人每隔十来天都让人押了何皓之过来，只问他一句“你可知错”，何皓之一开始低着头沉默不语，俨然是我有话说的样子，后来渐渐地就抬起了头，嘴唇颤抖着，似乎有话想说。
　　但他最后都没有说出来。
　　眼看着秋风渐起，白家车队里的人早就换过了人。勇毅侯府那边大部分人却还穿着夏天的衣裳，渐渐地就怨声载道起来。
　　勇毅侯府的老夫人原本还想跟着白家继续走，也好和沐庭烨关系更进一步，却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了。
　　于是这一天，沐庭烨就被打发过来辞行，恰遇上何皓之站在那里装雕塑，脸上一时间错愕。
　　何皓之看在眼中，只觉得自己丢人，原本想说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抿着嘴一言不发。
　　白蔚看着沐庭烨给何皓之一个眼色，而何皓之根本不去看他，她在心中笑了笑，悄声叫小丫鬟过来吩咐一句。
　　二夫人很快就打发了沐庭烨，转头来看到何皓之横眉冷对的模样也有几分心灰意冷，只是叹：“你不觉得你错了，那就回去吧。”
　　何皓之气咻咻地向外走，白蔚悄声与二夫人说一声，提着裙子在后面跟。
　　一连叫了好几声，何皓之才明白过来身后白蔚在叫自己，脚步本来已经慢了下来，却又想到什么，大步地向前走。
　　白蔚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子：“哥哥，我有话要说。”
　　说了好几次，何皓之才闷声道：“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蔚跑得累，干脆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被他大步向前走的动作带得踉跄一下，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何皓之顿时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白蔚立刻就拉着他的衣襟站了起来，不放手了。
　　“哥哥，我知道你不大看得起我，可有些事……”
　　“不是不大看得起你，”何皓之冷冷地说：“是从来就没看得起你。”
　　白蔚也不生气，只是仰头道：“不管哥哥你看不看得起我，听我说两句话的功夫总是有的吧。你若是觉得我说得不中听，再走也不迟。”
　　“如今娘每每说起你总要沉默，我也不想看娘心里头不舒畅。”
　　何皓之心中一动，随口“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白蔚就拉了他去花园子里坐，兄妹二人分别坐在石头桌子的两边，丫鬟下人们都站得极远。
　　等到四周无人，何皓之才冷声道：“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哥哥心里头不忿，觉得我一个做奴婢的，没资格做娘的女儿。”白蔚说得畅快，一句话就让何皓之成功变了脸：“可哥哥也替娘考虑一二。娘膝下本就只有哥哥一人，可哥哥偏生和她对着干，娘心里头又怎么能舒坦。”
　　她垂眸不去看何皓之变幻莫测的脸色，只是说：“娘如今养着我，不过是当做了哥哥的替代品，若是哥哥肯回到娘身边，娘眼中又哪里看得到我。”
　　何皓之也是这么想的，心道这个小丫头倒是知道，口中却说：“可娘只说让我认错，我又做错了什么。”
　　果然还是个孩子，白蔚心中想，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愿意改正。
　　她虽然这样想，口中却说：“若是说哥哥做错了什么，我也说不分明。只是有些事，我以前做下人，倒是比哥哥看得分明些。”
　　“哥哥自认凡事不出格，自己做什么都是见何家的几位少爷都做了，方才肯跟着做。收屋里人也好，出去玩也好，都是上头二少爷三少爷做了，后头哥哥才跟着动。”
　　“只是哥哥太过良善，”何皓之闻言就一挑眉，听到她说：“那些事，二少爷三少爷只怕是故意的。”
　　何皓之一拍桌子，格外愤怒：“你休要胡说八道破坏我兄弟情谊！”
　　白蔚见他掌心通红，将手放到身后，不由心中暗笑，口中却说：“所以我说哥哥良善。何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大房的二少爷和三房的三少爷向来都是知错能改，平日里又敏锐好学，名声再好不过。”
　　“只有二房的四少爷，外头有仗义疏财的名头，提起来却都知道是个没规矩的。”
　　何皓之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想要说话，立刻就被白蔚截断了：“这些事哥哥只需要派人去打听，尽可知道。”抿了抿唇，她又压低声音说：“哥哥身边的墨书和墨笺，哥哥可以派人去找他们，他们那边也一定知道。”
　　说完这些，白蔚也不多留，从凳子上站起来，向何皓之行了一礼，口中说：“我说的这些，哥哥尽管去问。”停了一停，在何皓之变幻的脸色当中，她轻声地说：“哥哥仔细想想吧。如今我一身都系于娘身上，就算是为了娘，我也不会对哥哥你撒谎。”
　　“况且有些事……”她对何皓之轻轻笑了笑：“只是哥哥你看不清楚。哥哥尽管将事情拿去问旁人，只怕大家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她掉头就走，何皓之坐在那里，一只手要抬起来却又放下去，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