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能穿回去的》竹溪有风

11、白静姝

　　他不情不愿的模样逗乐了二夫人，一笑之后，她放弃般地摇头：“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件事，我说了算。”
　　“既然你妹妹向你见礼了，你也该给个什么见面礼？”二夫人说完，上下打量何皓之，眼中闪过嫌弃：“罢了，先记者吧。”
　　何皓之心中愤懑，却不敢说话，唯唯诺诺地应是，却自以为二夫人看不到一般瞪了白蔚一眼。
　　白蔚：保持微笑。
　　二夫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点头让他坐下：“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是何家的四少爷，而是白家新招的伙计。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
　　她对他笑了笑，何皓之立刻低下头沉默了。
　　白蔚也回到座位上坐下，抬眼打量何皓之。他是沉默的，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底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清晰的痛楚之意从他的眼底传出来，似乎母亲所说的每一句话似快刀一般落在身上，留下了血淋淋的伤口。
　　他是真的觉得受伤了。
　　白蔚觉得不妙，她甚至能感受到空气中流淌着的憋屈、顽抗和挣扎，以及不可言说的期待。
　　无法相互理解的两个人，继续下去，大约永远也无法达成和解。
　　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何皓之一直很沉默，吃饭的时候用力咀嚼，仿佛在以仇恨佐餐。二夫人的视线偶尔扫过他，又在他发现之前离开，间或说一声“这个不错，你尝一尝”随后就让丫鬟给白蔚夹上一点。
　　最开始的时候，这样的气氛让白蔚觉得胃疼。但是很快，她就想通了。事情也不是自己挑起的，是日积月累变成这样的结局。自己真的很无辜。
　　既然是无辜的，那么又何必为不属于自己的事情而让自己难受。
　　一旦这样想了，她就变得开始能享受美食了。
　　到后来，她与二夫人捧着茶，甚至能交流一下什么更和胃口。
　　何皓之坐在一旁，手中的茶盏捏得紧紧的，指尖都发白，似乎察觉不到茶盏的热度。
　　等到茶也用过了，二夫人才再度对何皓之开口：“你回去吧。记住你要做什么。”
　　何皓之重重地放下茶盏，终于叫嚷了出来：“我不服！”
　　二夫人不为所动：“这些话，你当初就该对老太爷还有老夫人说。当时不说看，如今再来对着我叫嚷，是觉得我会纵容你吗？”
　　何皓之畏缩了一下，鼓足勇气：“娘，我不明白。”他的脸上还有期盼与渴望，隐藏在愤怒的脸庞下：“是，我做错了，可为什么轮到我就……”
　　他飞快地说，似乎怕二夫人打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这些事，二哥三哥不也做过吗？”
　　二夫人凝视她，沉重地叹息：“我原本只是觉得，你没有那么聪明，如今看来，是真的蠢。”
　　“你真的见过他们做这些事吗？或者说，家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人觉得他们做过这些事吗？”
　　她的声音渐渐更加严厉：“你知道他们在外头的名声和你在外头的名声有什么区别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怎么敢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服？”
　　何皓之被反问得愣在那里。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些事情，眼神中渐渐涌上迷茫：“我……”
　　二夫人摆了摆手：“下去吧。不要再说什么了。旁人说你聪明，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真的聪明了。”
　　看着何皓之任由下人们过来将自己拉出去，白蔚在旁开口：“娘，哥哥的事……娘也太过粗暴了。”
　　二夫人挑眉，捏着帕子遮了嘴角：“哦？你有什么想法？”
　　她的视线闪烁着，被下垂的眼帘遮挡住，白蔚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哥哥显然是被教得天真了，很多事情都不懂。娘你只是说他错了，却不告诉他错在哪里，我觉得哥哥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
　　二夫人笑：“所以现在不就是让他去知道吗？”
　　看白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她就道：“你若是觉得我做得不对，你就按照你觉得对的去做就好。”
　　“只要你能付得起代价，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话语中似乎别有深意。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白蔚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现在她正躺在雕花的床上，柔软的被褥温暖却又轻飘飘的仿佛不存在，绣着繁花的帐子外面有轻轻的呼吸声，那是守夜的丫鬟，此时已经睡熟。
　　翻了个身，白蔚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想着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哥哥能不能想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在生气什么，想着想着，就模糊地睡了过去。
　　睁开眼，却又换了一个地方。
　　系统机械又冰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这次的任务目标，似乎是一个熟人。
　　白静姝。
　　二夫人。
　　她深吸一口气，拉近自己与下方院子的距离。
　　这是一个清晨，大约是夏天，露水清新地在草叶上往下落，白雾正在渐渐地消散，鸟儿已经开始婉转悦耳地叫着，朝颜在墙角蔓延，开出鲜艳的花朵来。
　　小丫鬟们在门外梳头，有人捧了水洗脸，叽叽喳喳中，有人说：“听说姑娘要入宫呢。”
　　入宫？
　　白蔚挑眉，这可真是……
　　她跟着丫鬟们去了院子的主屋，十五六岁的白静姝正坐在铜镜面前，一个丫鬟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
　　门外年轻了许多的徐嬷嬷推门而入，板着脸没什么表情：“姑娘，太太说，今天就不必过去请安了。让大家都在自己院子里吃饭。”
　　白静姝讶然回头，被头发扯得一声痛呼，梳头的丫鬟连忙请罪。她连忙说：“不打紧。也不是你的错，我不突然回头，也不会扯到。嬷嬷，发生了什么事？”
　　徐嬷嬷对上自家姑娘态度就温和许多：“也没什么大事，太太今儿早晨起来就觉得身子不太爽利，怕是有什么症状，过了病气。”
　　“可曾请过大夫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白静姝方才放了心。用过早膳之后，就有女先生过来授课，查过了之前的作业，再教一些新的东西。
　　白蔚在一旁看着，若不是二夫人确切地说自己是皇商家的女儿，她都不觉得这与真正的高门大户有什么区别。
　　也许更加富贵一些？
　　被这样的想法逗乐，她笑了笑，又跟着白静姝去拜见白太太。
　　白太太见了白静姝忍不住责怪：“都说了不要过来了。”一面有忍不住拉过来，让丫鬟们上些清口又好喝的。
　　白静姝就笑：“娘说怕是不舒服，做女儿的自然要来伺候的。”得知白夫人只是天气太热有些闷着了，方才放心，又叮嘱丫鬟们小心伺候。
　　白太太看爱眼中，心中熨帖，拉了她到身边，摸着她的手道：“我儿有心了。”
　　白静姝贴着她笑，柔声道：“娘好好的，我才放心嘛……”
　　母女之间和乐融融。
　　年轻时的白静姝显然是个美人，一种并不张扬的柔和的美丽，好像夏日是带着凉意的湖水，碰到了就会觉得很愉快。
　　白太太和她有五分相似，让白蔚想起十几年后的二夫人。只是周身的气度又格外不同，比起只能被关在何家内院里最近才终于能出来走走的二夫人，白太太就显然自由自在许多。白太太身上有种无拘无束怡然自得的气氛，白蔚很是喜欢。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白老爷就进来了。
　　白老爷是典型的商人形象，讨喜的脸，讨喜的神情，不同寻常的洞察力与果断的行动力。这个时候，他却微微皱着眉，仿佛在想着什么一样走神。
　　白太太上前拉他一把：“怎么这个时侯了，还愁眉不展的，发生了什么事？”
　　白老爷回过神，先是对妻子一笑，又对女儿一笑：“不是什么大事。”
　　他很快就说起外面的一些趣事，又说起京城里新来的一些玩意儿，让白太太有时间就带着白蔚出去看看新奇：“若是不想出去逛，让下头人送进来自己选也行。”
　　白太太自然就说要出去，让人去套马车，打发了白静姝去梳妆打扮。
　　白静姝知道他们有话要说，笑眯眯地告辞。
　　白蔚却留在了这里。
　　“发生了什么事？”白太太冷静地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一二的，若不是有事发生，你也不会这般愁眉苦脸。”
　　白老爷抹了一把脸，叹道：“不能说。你且放心，我自有主张。”他对白太太一笑：“你知道的。”
　　白太太闻言就不问了，只是关切道：“若是有什么是我能帮上一点忙的……”
　　“自然不会吝啬太太的助力。”
　　看起来果然就是有事。
　　白蔚这样想着，回到白静姝身边。白静姝正让下人们伺候着换衣裳，她的脸上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很快就变成笑眯眯的模样，正如白太太想看到的那般。
　　白太太带着白静姝出门去，这边白老爷也跟着出门了。
　　白蔚犹豫了一下，跟上了白老爷。他在自家铺子里转了好几圈，与掌柜们说了说做生意的事，又叮嘱了掌柜的们要注意些什么，方才掉头去了一个卖海货的小铺子。
　　那大约也是白家的产业，只是看起来生意不太好的样子，门口摆着的一些海货也看上去蔫蔫的。
　　白老爷进了门，掌柜的连忙上前招呼着，将白老爷请到内屋坐了，又送上茶水，却不多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白老爷一人留在屋内，熟练地从角落里翻出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白蔚低头去看，上面写着这些时候三皇子对自己逼迫越过，如今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女儿身上，请教自己应该怎么办。
　　白蔚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从最开始见到白家那些下人们开始，她就觉得白家不简单，如今看来，白家背地里肯定还有旁的生意。
　　白老爷从身上取了印章出来，在信上盖了章，又封了口。他捏着信站了起来，在屋子里左拍拍右拍拍，墙上就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口子，一个盒子弹了出来。
　　白老爷这才将这封信放进去，锁上了盒子。
　　这番动作做完，他才出门去，与那掌柜的说几句话，让他好生照顾着生意，方才上了马车走了。
　　白蔚想着自己从白老爷这边得来的消息，又想着白静姝最后嫁到何家的事，颇有些恍惚。
　　白静姝的心愿……难道就要靠嫁给何二老爷来完成？
　　那种日子和白老爷所说的三皇子比起来，也说不好哪一种更为糟糕。
　　这样想着，她越发迟疑起来。
　　回过神的时候，天色已晚。白家人已经用过晚膳，正乐悠悠地坐在一起聊天。
　　白家没有妾室，只有白夫人一个当家主母，白家四个儿女都是她所出。
　　白静姝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在家中是唯一的女儿。双胞胎弟弟今年已经十二了，白老爷特意请了夫子在家里教导着，如今已经得了童生的名头。
　　白大哥倒是没有去考科举，他早早地就跟着白老爷在外开始学做生意，如今已经算的上是一个成熟的生意人了，也许还有些不老练，也可以看出天赋极佳。
　　一家六口正笑呵呵地说着话，白太太说着自己今日下午淘到了些什么，又给白大哥和双胞胎带了些什么。白静姝就在一旁补充自己为什么想挑这样，白大哥和双胞胎为什么适合这个。
　　双胞胎也算是调皮的时候，闻言就你一句我一句地和白静姝逗趣，白老爷在一旁笑呵呵地听着，气氛很是热烈。
　　就在此时，白蔚听到白大哥轻声对白老爷说：“爹，有件事……”
　　白老爷微微点了点头：“明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