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皮玩家》水兵洛

7、纸片人07

　　但凡是用于科学研究的场所，都有种遵循“戒律清规”的禁欲气质，哪怕是杜宇身处的食堂也不例外。

　　这里的桌椅板凳全都一个样。
　　简单又颜色素雅，显然象征着日常生活极为规律平淡。
　　只不过刚才发生过搏斗，不少家具都被撞得东倒西歪，在黑暗中很容易绊到脚。

　　两位被网络病毒害惨了的感染者，一前一后，摸黑行进。

　　＊

　　“好像是那间后厨，有火光。”
　　杜宇躲在程北坤身后说。

　　周身的肉香越发浓郁，在被暴/乱毁掉的科研所里显得十分诡异。

　　“嗯。”程北坤侧头挑眉，“你适应能力挺强的。”
　　“本来我是真不想进这楼里，但当时也没别的选择嘛。”杜宇摸摸头，“反正再怎么危险，也都是游戏而已。”

　　“虽然是游戏，但也许真的会为之丢掉性命，这样你也不害怕？”程北坤挑眉。
　　杜宇：“怕，但就和怕其他事一样，总得面对咯。”
　　程北坤：“其他事？比如？”
　　杜宇从来不诉苦，含糊着哼哼：“很多啊，活着本来就不容易。”

　　任谁听到个中学生模样的小丫头讲这些话，都会觉得有点可笑吧？

　　但程北坤并未表露明显的鄙视之情，只是嘱咐：“我希望当你的敌人成了真正的玩家时，也别太圣母，心慈手软最致命。”
　　杜宇陷入沉默。
　　让他拼命杀NPC之类的没问题，但要和郝月那些人动手，可就是另外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

　　在低声尬聊中，程北坤和杜宇终于俯身来到了开火烹饪的档口外。

　　他们蹲在地上借着墙壁掩藏身体，不用屏息就能听到清晰的剁菜声和汤锅咕噜咕噜的沸腾，同时，鲜明的肉香中隐约透着丝血腥。

　　程北坤用眼神示意。
　　杜宇缓慢地直起身体，飞速偷窥了一眼，又满脸惊恐地蹲回来。

　　程北坤看这反应顿时了然：“克隆人，在煮研究员？”
　　杜宇捂住嘴巴点点头。

　　他刚看到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呆滞实验体，正在菜板上切割人腿，火光映出旁边堆着的血肉模糊的玩意，好像是臭气熏天的内脏。

　　……妈蛋，差点恶心吐了。

　　程北坤皱眉：“走，找两把厨刀当武器。”
　　杜宇阻拦：“等下等下，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我们还是直接去顶楼开精神干扰仪就好。”

　　“你就全当这是个电子游戏好了。”程北坤在他耳边轻声说：“不存在没用的环节，遇到剧情却探索不出新进度，我们为之花掉的时间就亏了。”

　　杜宇眨眨眼，鉴于对方的经验丰富，终而选择服从。
　　毕竟他现在对第二轮报进度的事一点信心也没有。

　　＊

　　虽然程北坤看起来也挺年轻，却比这家伙沉稳果绝得多。

　　片刻功夫，他就往前爬了好几米，像只猫一样翻身进了隔壁档口。
　　杜宇硬着头皮尾随。

　　由于事发在半夜，隔壁厨房里当然没人。
　　两人无声地摸了两把菜刀，杜宇还在门后找到个样式朴实的帆布包，顺手把手电塞进去背起来。

　　程北坤摸了下他的头，暗示他跟上自己，然后便蹲下身轻轻鼓捣起门锁。
　　“你是程序员还是小偷啊？”杜宇忍不住惊讶。
　　话音刚落，隔壁切东西的声音就停了。
　　两人吓得凝固。

　　门外响起种闷闷的悉索声，那是克隆人光着的脚踩过地板的动静。
　　杜宇咬住嘴唇，握紧菜刀随时准备拼命。

　　正在屏息紧张之时，伴随着一声巨响，半个斧子直接砸进了木质门板，瞬间碎屑乱飞。

　　程北坤用力推开杜宇，电光火石的功夫，刚才忙于“烹饪”的克隆人已经毁掉了遮挡物，喘着粗气踹门而入。

　　杜宇紧张地摸出手电照过它，见这家伙绝对超过了一米九，满身夸张肌肉，黑色的瞳仁极小，透着全无情绪的深沉。

　　程北坤半点不客气，手里的菜刀直甩向克隆人，却被它敏捷地躲开，只在手臂划出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这BOSS防御力有点强啊。

　　杜宇也没傻到犯犹豫，见它的仇恨被程北坤引走，立即持刀扑上去猛砍。

　　无奈这克隆人的敏捷度比他们两个都高，反手就是一斧头。

　　杜宇狼狈地摔滚出去，扶着地板往后退，喊道：“根本不是对手，你快跑！反正我抗揍！”
　　“你脑袋进水了吧？想死在这儿？”
　　程北坤说话照旧不客气，案台上随便捞到什么有攻击力的东西就朝克隆人乱砸。

　　杜宇吓得赶快翻滚走：“我靠，你要杀它还是杀我！你不是会时光静止吗？”
　　程北坤气喘吁吁：“有冷却时间，用不出来了！”

　　这么会儿功夫，克隆人彻底被激怒，发出声尖锐的嘶叫，朝着厨台一跃而上，持着它的斧子便朝程北坤扑过去！

　　除了姐姐口中父母意外去世的故事外，杜宇还没亲眼见识过人类的死亡，他不知道如果程北坤死在这个副本里，真实世界中的这个男人会不会也瞬间成为植物人，所以不由紧张地大喊：“不要！”

　　好在程北坤并不是个弱鸡，立即用厨师的长刀打飞了那把危险的斧子，而后便和克隆人扭滚成一团！

　　杜宇从地上爬起来，举着光芒虚弱手电在漆黑中胡乱寻找更有力的武器，恍惚间，莫名见到个小孩子的身影趴在外面的档口玻璃上瞧着自己，顿时头皮发麻，可手电一虚晃的功夫，那身影又不见了。

　　程北坤怒道：“你在干什么？快来帮忙！”

　　杜宇回神，拉开冰柜拿出个冻得邦邦硬的羊腿，狠砸向克隆人的后背。

　　程北坤被它揍了好几拳，脸上全是血，表情狰狞地摸到那把掉落的斧子，朝对方脖颈狠狠一砍。
　　配合不错，克隆人大动脉断了，瞬间凉凉。

　　杜宇赶快扔掉羊腿，推开尸体扶着程北坤起来：“你没事吧？”
　　程北坤疼得抽气：“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没事？”
　　杜宇：“那我背你。”

　　程北坤吃力地往前走：“算了吧，友情提醒下，你这一米五的身高和残疾区别不大。”

　　“……怎么可以这样说女孩子？”
　　杜宇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哼哼，“嘴巴这么毒，不会是基佬吧？”
　　程北坤：“跟你有关系？”
　　杜宇惊讶：“嚯，还真是。”
　　程北坤瞥了他一眼：“快去隔壁看看。”
　　杜宇点头，立刻搀扶着他朝“人肉厨房”的方向走去。

　　＊

　　后厨的走廊里全部都是血迹，推门进到煮着汤锅的厨房，场面更是惨不忍视。

　　除了案台上被大卸八块的倒霉研究员，地上也横七竖八着几个尸体，个个都被剖腹拿出了内脏。

　　杜宇被恶心得啧了声，正想去关火，却听到角落传来啜泣：竟还蜷缩着个受害者？
　　他把立刻受伤的程北坤挡在身后，用手电晃了下。

　　原来是个穿白大褂的妹子，而且看起来有点眼熟。
　　程北坤轻咳：“小鹿姐？”

　　哭泣的妹子站起来，也是满身狼狈，哽咽说：“原来是你们。”

　　“哇，你不是给我们登记的前台吗，你还好吧？”杜宇打开手电，上下打量她。

　　小鹿姐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还好，怎么会出这种事……吓死我了……”

　　杜宇经历的事不算多，但国内外的游戏大作没少玩，完全深谙剧情套路。

　　他警惕地扫视过周围人间地狱的惨状，不相信这位姐姐能够毫发无损，而且……克隆人都有个样貌特点，就是眼白的部分比普通人多些，看着特别不友好，方才死掉的和眼前这女人皆是如此。
　　考虑至此，杜宇便忍不住悄悄推了下程北坤。
　　程北坤夜握了握他的手，算是沟通完毕。

　　小鹿姐朝两个人靠近，哭道：“你们能送我去院长办公室吗？这是一级科研事故，我要想办法报警。”

　　“好啊。”杜宇露出可爱的虎牙，下一秒就扑过去用尽全力勒住她的脖子，怒道：“你是人类吗？少蒙我们！”

　　小鹿姐惊叫一声，因为个子比她高很多，不由努力挣扎，一时间势均力敌。

　　程北坤也举起方才顺手捡到的菜刀，冷声说：“闭嘴，不然宰了你。”

　　这次小鹿姐吓得全身发抖，吃力地发声：“你们这是……干什么……咳咳……”

　　“你白大褂里的工作证照片根本就不是你。”程北坤眯起眼睛：“怎么，是不是我们几个实习生到达研究所之前，克隆人就已经控制住这里了？”

　　小鹿姐张大眼睛，似乎不解他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杜宇好奇地看向程北坤，恍然大悟：难怪这家伙上来就百分之三十进度，一定是率先跑到宿舍使用过他的能力，跑出去翻找证据来着……仔细想想，时间静止简直是BUG啊……行动够快的话，简直为所欲为……

　　小鹿姐趁着杜宇走神，发力想要挣扎开。
　　幸好杜宇反应敏捷，一脚顶在她的后腿窝，踹得她跪下了来。

　　程北坤从地上的尸体旁边捡起染血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地绑住了小鹿姐，然后塞住她的嘴巴，吩咐道：“先带走，这里不安全。”

　　杜宇立刻使用蛮力拖着“克隆人质”跟在后面，嘟囔：“我怎么跟你的小弟似的……”
　　程北坤：“你这种小丫头，顶多算跟宠吧？”
　　杜宇撇撇嘴。

　　程北坤：“一般知道我能力的人，都对我很客气，毕竟我可以看她工作证，也可以……”
　　杜宇顿时缩缩脖子：“流氓，我真要报警了！”
　　程北坤：“呵，对你没兴趣。”
　　杜宇：“果然是基佬……”

　　程北坤：“那又怎样？你有弟弟之类的可以给哥介绍一下。”
　　杜宇：“噫……”
　　程北坤在黑暗中回头。
　　杜宇赶快笑：“没事没事。”

　　被他拖在地上的小鹿姐一脸绝望，也不知道以它的AI复杂程度，理不理解捉住自己的两位玩家到底在说什么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