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客栈》琳琅久久

4、第 4 章

　　佳音自梦里醒来，只觉头昏昏沉沉，身上似有千钧重负。想到南宫纪如若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沈知行也保不了自己。
　　沈知行与佳音约定去看如魅，他敲开佳音的房门，却见到佳音神色恹恹，面如白绡，昔日灵动的秋水双眸失去光彩，一副倦怠的样子。
　　“怎会如此憔悴？”
　　佳音不好承认自己是忧虑优思所至，只得推脱道：“昨夜的梦境太可怕，令我至今心有余悸，我只觉是去了趟鬼门关。”
　　沈知行笑道：“是我的疏忽，你毕竟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你好好休息，等我去会会如魅再来找你。”
　　佳音点点头，“南宫纪怎么样了？”
　　“我去看过他，还不曾醒来。”
　　“谢谢你在南宫纪面前为我担保，你竟然可以这样信任我。”
　　“一个曾在梦里为陌生人取暖的人心肠不会太坏。况且我帮你，也是希望你助我解救南宫纪。只是佳音姑娘，你出现在这里的时机不对，难免惹人怀疑。况且你同样拥有入梦的能力，如果不是有如魅的出现，我也要怀疑你的。”
　　“如果我们救不了南宫纪，我是不是也会与如魅一样被当做杀手对待？”
　　沈知行并未回答。南宫纪这次情况极为凶险，如魅不肯吐露实情。如果南宫纪果真无法度过此劫。南宫家族的人不会放过如魅，也不会放过佳音。

　　如魅一直被关在地牢，水米未进。不过她似乎过得不错，依然容色动人。
　　“如魅，南宫纪梦里怎么会有那样大的噬魂兽，你一定知道原因。”
　　“没有想到南宫纪竟然有这样的好兄弟，愿意为了他以身犯险。而我这样的佳人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无人怜惜，真是令人痛心。”
　　“如果想要出来，就告诉我如何解救南宫纪。我奉劝你，不管是谁让你做的这一切，他此刻都不会来救你。只要南宫纪不醒，你也不要妄想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害南宫纪的性命。只是他屡遭不幸，积聚很多怨愤，又得不到解脱，正是适合噬魂兽的生长，我无非是利用了他的梦境。真正让他无法醒转的是他的心结。”

　　佳音与沈知行一起来到南宫纪的房间，佳音心不在焉，她反复思量着沈知行转述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大哥，这个如魅一直就没存着什么好心思，她的话我们不能全信。”
　　“你说的没错，如魅有自己的私心。她利用南宫纪的梦境养大噬魂兽为自己所用，已是恶毒至极。不过，佳音，你放心，她现在被我们关在地牢里，耍不出什么花样。如今之计，我们好好查看南宫纪的书房和住处，看看有什么线索能帮助南宫纪解开心结。”
　　“可是我们连他的心结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幼年丧母，父亲死于非命，大哥将他赶出南平王府，早些年还去中州做过质子。他的过往如此不幸，每一次经历都可能成为解不开的心结。”
　　“你说的对，可是我了解南宫纪，他不会轻易被心结所困。少时我与他相识，多次与他秉烛长谈，知晓他的为人。”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他收到了南平王逝世的打击，身边的亲人都离开了自己，这简直是痛不欲生。”
　　“这些经历虽然令人神伤却不足以令南宫纪自困。”
　　二人理不出头绪，继续查找线索。直至佳音在书橱里发现一副神女图。二人打开画卷，只见画中女子清扬婉约，举袖迎风，翩然而舞，果真有仙人之姿。
　　“这是南宫纪画的，我熟悉他的笔法。画中的女子跳的是落英舞，相传为天上神女惜别凡间的丈夫，日日思念而不得，以此舞排解相思之意。”沈知行道。
　　佳音环顾四周的布设，“书房和卧室我们都查看过，他的物品皆摆放整齐。除了这幅画，这幅画被安放于书橱内，按理说不应该挂在墙上吗？”
　　“看来这幅画他并不想每日都看见。”
　　“那是不是说明这幅画对南宫纪来说有着不好的记忆，令他看见便会痛苦。可他却不是特别憎恶，因为他并没有扔掉它或者烧掉它。沈大哥，看来我们终于找到些有用的线索了。”
　　沈知行点了点头，“佳音，我们开始吧，进入梦境后，去找画中的女子。”
　　“嗯，好。”

　　二人正待施法，却见管家带了南宫家的侍卫破门而入。
　　“你们要做什么？”
　　“沈公子，我家公子至今未醒，他气息微弱，恐怕……而那个关在地牢里的女子竟然被人救走了，现在只剩下这个女子，我们万万不可让她也跑掉。”
　　管家不待沈知行解释便示意侍卫将佳音带走。
　　“啊，有没有搞错，如魅才是罪魁祸首，与我何干。”佳音被两个南宫的侍卫捉住胳膊，她努力挣扎着，张嘴去咬身边侍卫的手，不愿意就这样被束缚。
　　沈之行按住那两个侍卫的肩膀，将他们扔出去，撞在后面来捉佳音的侍卫身上。几个侍卫倒在地上。撞翻了周围的书架，地上到处都是南宫纪收藏的古籍。
　　管家怒斥道；“住手，弄坏了公子的藏书，你们担待得起吗！”
　　几个侍卫闻言，本就书房狭小，施展不开，现下更是束手束脚。

　　沈知行挡开一个侍卫的攻击，“我说过，佳音有什么事算到我的头上。你们有什么便冲着我来。”
　　“沈公子是我家主人的朋友，我们自然好好招待，只是这个女人来历不明，身怀妖术，与公子的事脱不了关系，待我将她拿下好好审问。”
　　“沈大哥！”佳音看到沈知行将刺向自己的一柄长矛挡住，惊险至极。
　　“佳音，这书房里南宫纪的气息醇厚，可以在此入梦。我拖住他们，你快去。”
　　佳音点头，她见到沈知行抽出佩剑，将前来的侍卫一一击退。佳音闭上双目，慢慢寻找南宫纪的气息。耳旁打斗的声音渐渐变弱，佳音终于再次进入了南宫纪的梦境。

　　这里依然是满天阴沉，令人窒息。佳音觉得周身冰冷，她抱住双臂，浑身发抖。
　　“在那里，别让他跑了！”
　　佳音闻声望去，几个黑衣人正追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浑身血污，动作却矫健得很，几个黑衣人一直在身后追赶却难以抓住他。佳音看清逃跑的男子正是南宫纪，他受了严重的外伤，衣服都被血水浸透。黑衣人顺着血迹找到河边，黑衣人面面相觑，河水湍急，若是人掉下去现在一定被河水冲走了。
　　黑衣人沿着河水继续搜寻，没有任何足迹，便离开了。佳音藏在岸边的芦苇荡里看得分明，她确认黑衣人离开了，便从藏身之处出来。佳音来到另一处草丛中将表面的浮草拿掉，将依然昏迷的南宫纪拖了出来。

　　“南宫纪！南宫纪！你快醒醒……南宫纪，本姑娘这样帮你，你一定要快些醒来。不然我的身体可能被你的侍卫戳上几个窟窿了。”
　　南宫纪仍然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糟糕，这样下去别说梦外的真身有危险，现在二人很可能被去而复返的黑衣人找到。
　　“南宫纪你可别睡啊，你睡了，我和沈知行就危险了。”
　　佳音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沈知行还能撑多久。
　　佳音对着南宫纪的脸扇了一巴掌。“对不住，对不住……”
　　只是南宫纪依然昏迷不醒。佳音想到如魅逃走，南宫府邸那些侍卫势必要抓个人治罪，沈知行多半是护不住自己的。
　　“南宫纪，南宫纪你不能有事……”佳音忍不住哭起来，想到自己一次心血来潮会把自己害得这样的下场，真是悔不当初。
　　南宫纪醒转，佳音碰到他的伤口，他是被痛醒的，腰腹的伤口一直在往外渗血。
　　“别哭，我不会死……咳咳”南宫纪虚弱的声音淹没在佳音的哭声中。
　　“你当然不会死，要死的是我。”
　　“……”
　　“南宫公子，你喜欢落英舞吗？”佳音旁敲侧击，却不见南宫纪有什么反应。
　　“……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疗伤……”
　　“来不及了，疗伤不重要，重要的是……唉！算了算了，念你伤重，不跟你计较。你好好看着，能不能想到什么。”

　　南宫纪竟然将这段记忆隐藏起来，我偏偏要揭开这段记忆，不管是美好还是痛苦，总归要有个了断。佳音不再等下去，她来不及找画中的女子。她想象着画中女子的舞姿，慢慢舞动起来。南宫纪，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舞，你一定可以想起来。

　　南宫纪看着眼前的场景，女子翩然而舞，宛若游龙。霎时间天地变色，周遭景物变换。
　　佳音终于进入另一段梦境。

　　桃林中，女子翩翩起舞，将自己最美丽的舞姿展示给心爱之人，南宫纪在一旁吹箫附和，二人果真是神仙眷侣。佳音见状松了口气，南宫纪的梦不是打打杀杀的逃难就是与亲人生死离别，总算是找到一段正常的梦境，可以融自己松口气。

　　佳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二人，她要看看，这个女子究竟给南宫纪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令南宫纪不能释怀。必要的时候，佳音不会手软。

　　一曲罢了，女子缓缓走向南宫纪。“南宫纪，你可愿娶我？”
　　南宫纪闻言一怔，手中的长箫滚落在草地上。“阿妍，你当真？你知道我只是这中州城中的质子，生死尚且不能自己更何况……”
　　“何必去想那些，你只需回答愿不愿意。”
　　“我自然愿意，若是能够娶得阿研，此生足矣。”
　　“那好，你明日备上彩礼，来我府上提亲。”
　　“阿妍，你的父亲是中州之主，他不会同意的。”
　　“他若是不同意，我们就离开这里。”

　　“唉，南宫纪啊南宫纪，你到现在依然孑然一身，看来你俩在一起没有什么结果。”佳音忍不住为二人可惜。

　　南平王府与中州决裂。中州王怒不可遏，要杀掉南宫纪祭旗。派人捉拿南宫纪，死活不论。南宫纪设法要逃出中州。
　　阿妍偷了出城的密令送给南宫纪，南宫纪身边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佳音亦混迹其中。好不容易杀出城门，可身后追兵已至。一阵乱箭，南宫纪受了伤跌落马下。
　　阿妍骑马急冲而来。“南宫纪，上来，我与你一起出城！”
　　南宫纪飞身上马，勒紧缰绳，冲出包围。佳音也冲出去，跟在南宫纪身后。
　　城墙上，黑裳女子出现，佳音眼见她靠近发挥指令的中州王身边，下一刻，黑裳女子便不见了。
　　佳音揉揉眼睛，如魅？她也来这里了？她刚刚出现怎么又不见了？
　　中州王下令放箭。好狠心的中州王，连自己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了。中州王夺过身边卫兵的弓箭，对准了南宫纪的马。
　　佳音可以看见，这个梦境要结束了，因为他们越来越接近梦境边缘，前面没有路，而是一片虚无。或许，这便是困住南宫纪的梦境。南宫纪你要继续向前走，在那黑暗与光明的交界便是你噩梦的终点。

　　“阿妍，我要带你回我的故土百里。那里鲜花遍地，你一定会喜欢。”
　　“南宫纪，你愿意娶我吗？”
　　“……阿妍，怎么问这种傻问题，我自是愿意。等我们回到南平，我们就成亲。”
　　“好……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如果到了你记得叫醒我……”
　　“傻瓜，哪里有那么快。”
　　佳音却看见阿妍身后赫然插着一只冷箭，阿妍背上的披风很快被鲜血染透。佳音明白，为何南宫纪走不出这个噩梦。佳音仿佛看到结局，南宫纪很快发觉，阿妍死了，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冷掉，跌下马去。南宫纪惊惶中拉住阿妍一起跌落下马。马没有停下，南宫纪抱着死去的爱人痛哭，追兵赶上来，包围了他们。南宫纪终将无法逃回故土。这个梦一次次重复，让南宫纪陷入绝望。
　　不，不可以这样。佳音摇了摇头，这不过是个梦，我一定可以改变点什么，避免悲剧的发生。眼看阿妍要支撑不住了，佳音一跃而起，撞向阿妍的身体。
　　如果在这个梦里，除了南宫纪是和自己是实魂，剩下的人全是受梦境支配的虚魂。那么是不是实魂可以代替虚魂。就如同如魅，她可以进入梦境，操控中州王的虚魂。
　　佳音再度睁开双眼，她成功了，此时她已经成为阿妍。只是通身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阿妍，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
　　“不要，阿纪，我受了点轻伤不碍事。我们要继续走，等出了中州的地界，就会有人来接应。”
　　“阿妍，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中州寒凉，幸好有你在。”
　　佳音忍住伤口处传来的剧痛，“阿纪|，我们都是上天眷顾的人，虽然前面总是遭受不幸，以为会被所有人抛弃，但慢慢就会发现，上天会悄悄给与我们意想不到的礼物。”
　　“没错，阿妍，你便是上天与我最美的礼物。若没了你，人间于我便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