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空子yue

8、以后叫你直人好吗

　　“哥，你还没起？”林妍推开林川的房间门，她已经穿好校服准备去上学了。
　　“嗯。起了。”过了好几秒，林川才掀开被子。
　　“我哥怎么怪怪的……”林妍有些摸不着头脑。

　　赶紧赶慢还是迟到了。
　　在班主任的注视下，林川尴尬地进门走向座位。

　　窗户边的宁直人抬头看着黑板，突然旁边刮过一阵风，才反应过来，那是一个飞跑过去的人，并且那人是林川。
　　林川怎么会迟到？
　　宁直人有点疑惑，但还是决定先把疑惑放一放。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两人之间的感情联系吗？
　　宁直人有些泄气。
　　他对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信心。
　　和人打交道，才是最难。
　　宁直人捏了捏手中的笔，有些牵扯到手背上的伤。宁直人“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打了下课铃，宁直人慢腾腾地收拾书包。按捺住自己想往窗外望的想法。
　　想知道林川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来到窗户前等他收拾好一起回家。
　　身后的女生朝宁直人翻了个白眼。
　　从那天宁直人“恶人先告状”之后，女生就对宁直人充满了敌意。
　　宁直人不想理会她。

　　听到声音的时候宁直人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结果猛地抬头一看，林川正看着自己，脸上有一丝羞赧的神色。
　　宁直人像遇到火星的干稻草，“哧啦”一下燃烧起来。
　　“林川……”“宁直人……”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林川道。
　　宁直人咽了一口口水。
　　接着他伸手在桌子旁的钩子上取下一个纸袋子。
　　“谢谢……你的衣服。我简单用水擦了一下。”宁直人小声说。
　　声音淹没在聒噪声之中，林川勉强听清楚了。
　　“没关系。”林川接过纸袋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宁直人。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高领毛衣，身子看着比昨天臃肿了一些，看来是好好加了衣服。
　　林川松了一口气。
　　“我们……走吧。”宁直人微低着头。
　　“嗯。”林川看着宁直人脑袋上的发旋。

　　和林川一起走在马路上，身边车来车往。
　　林川想说些什么，看到旁边飞速驰过的汽车。
　　“小心！”林川提醒道。
　　可还是慢了。
　　走在外侧的宁直人，右手被狠狠撞了一下。那辆黑色的轿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保持着吓人的速度。
　　“啊……”宁直人被撞得趔趄了几步，重心不稳跪在了地上。
　　“没事吧？”林川赶紧扶起宁直人，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把宁直人衣服上的脏东西擦去。
　　“没……”宁直人看到自己流血的右手，话硬生生地在中间断了。
　　伤口裂开了。手臂也被撞得火辣辣地疼。
　　“流血了……”林川轻轻抬起宁直人的右手，看到松开的绷带里露出的伤口，面色一凝。
　　“怎么回事？”
　　“……”
　　宁直人任凭林川托着自己的右手，低着头看着泥泞的地面。
　　“……先不说这些，刚才被撞到哪儿了？”林川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手臂……”宁直人蚊子哼哼般说道。
　　“疼不疼？”林川隔着宁直人的衣服轻轻捏了一下。
　　宁直人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和扭曲。
　　“唉……”林川又气又心疼，“我们去诊所看看。”
　　宁直人没说话，被林川拉进一家私人诊所。
　　医生让宁直人脱了衣服，露出右手臂。
　　上臂那儿青了一大块。
　　医生先把宁直人的伤口止住血，然后检查宁直人的骨头有没有被伤到。
　　林川则是在医生询问宁直人的时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知情况。
　　林川挂断电话，听到医生说：“你的手臂没什么大碍，回去用几次活络油。伤口有些深，不过处理得还好，也不严重，记得别碰水，每天消毒换药。回去好好休息，按时吃饭睡觉。”
　　医生看见林川进来，笑了笑，“小川，怎么这么不小心？”
　　“叔，我们没有。是那车，快得跟赶着去投胎似的。”林川不满地说了一句。
　　林英皱了皱眉，“算了，这里有些人也是很不要命的，你们小心点。”
　　“知道了，叔。”林川走过来，轻声对宁直人说，“穿衣服吧，然后回家吃饭。”
　　宁直人脸色不太好看，意识还是很清醒。他点点头，慢慢把衣服穿好，林川在旁边帮着他。
　　“叔，走了。”
　　宁直人穿好衣服，林川帮他拿着书包。
　　“吃完饭后出来买药吧。”宁直人说。
　　“嗯。”林川皱着眉，沉沉地应了一声。

　　一路上宁直人低着头，没说话。
　　林川的脸色越来越差。
　　宁直人偷偷瞄林川，看到林川的脸色，吓了一跳。
　　“宁直人。”林川当然看到了宁直人在偷瞄他。
　　“是！……”宁直人惊了一下。
　　“你……什么都不想对我说吗？”林川的眼底一片平静。
　　宁直人说不上话。
　　“我们去那里。”林川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儿童公园。
　　中午，孩子们都回家了。公园里很安静。
　　宁直人轻轻点头。
　　既然注定要被发现的，那就不反抗了，顺其自然。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
　　对面的秋千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林川手肘磕在膝盖上，望着秋千。宁直人端端正正地坐着，看到林川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倾斜。
　　林川突然叹了口气，坐直，扭头看着宁直人。
　　宁直人不安地和林川对视。
　　“手……没事吗？”林川垂下眸子，看着宁直人的右手背。
　　宁直人摇了摇头。
　　林川向宁直人伸出两只手掌，宁直人的呼吸停了一下，缓缓伸出双手。
　　林川把宁直人的袖口往上撩，露出宁直人手腕上的那几道疤。
　　宁直人垂头看着疤痕，没敢看林川的脸。
　　林川的手指抚上宁直人的手腕。
　　宁直人打了个寒战。
　　林川的手很温暖，动作也很轻。
　　“你当时，很疼吧？”林川一直没抬起头来。
　　宁直人感到心中好像有什么的阀门被打开了，悲伤冲破堤坝。
　　忍住泪水，宁直人道，“不疼。”
　　林川猛地抱住宁直人。
　　宁直人耳边是林川的声音：“说什么傻话！”
　　宁直人的眼泪缓缓划过脸庞，滴在林川肩头的衣服上。
　　宁直人很小声地哭泣着，头埋在林川的肩膀里。
　　“好了点没有？”
　　等宁直人止住了哭泣，林川问道。
　　“嗯。”宁直人哭过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回答完他就从林川的怀里离开了。
　　“宁直人，”林川看着宁直人，握了握拳，“我们和好吧。”
　　宁直人抬头盯着林川，眼泪再次漫上来，“不行啊……”
　　“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吗？”林川紧张地问。
　　“不行啊……”宁直人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落在大腿的裤子上，“我不能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林川问道。
　　“因为……我和林川，根本就不是朋友……因为……我喜欢林川啊……我们不可能……”宁直人用手捂住了嘴。
　　“啊……”林川因为吃惊微微张开嘴。
　　宁直人感到头昏脑涨，天旋地转。但是他还是清醒着的。
　　林川的大脑飞速转动着。
　　宁直人喜欢自己。
　　他喜欢自己。
　　自己喜欢。

　　宁直人。

　　林川的脑子仿佛炸开了。
　　原来我喜欢宁直人。
　　我喜欢宁直人。

　　“没有不可能。”
　　林川抓住宁直人的肩膀，使宁直人看着自己。宁直人泪眼朦胧，脸上全是泪水。
　　林川捧着宁直人的脸庞，用拇指擦去宁直人脸上的泪水。
　　“我喜欢宁直人。”
　　在宁直人惊异的注视下，林川扳过宁直人的下巴，吻了上去。
　　眼前的林川微微皱眉，一副认真的样子。
　　宁直人的眼里流完眼泪，瞪大眼睛。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一直担心着什么，结果林川对你说：“不用担心，我处理好了。”
　　然后在道谢的时候，林川又说：“以后可以依靠我哦。”
　　宁直人笑了，离开林川的嘴唇，紧紧拥抱着他。
　　“谢谢你。”宁直人抓着林川的衣服。
　　“请尽情依靠我吧。”
　　林川揉了揉宁直人的头发。

　　宁直人看上去就弱不禁风，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而且一直那么逞强，坚持着，最后遍体鳞伤。
　　林川自己告诉自己，要保护他。不让他收到任何伤害。
　　但是对宁直人也不算因为有保护欲才喜欢他的。
　　他自身的气质和坚强，让林川着迷和佩服。
　　第一面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原来那是喜欢。
　　只需要一眼就能喜欢一个人。
　　他万年不变的表情和语调，林川想改变。想让他为自己笑。

　　宁直人，我真喜欢你。

　　“谢谢……谢谢……”宁直人觉得很幸福。能被别人喜欢和需要，这种感觉真的很幸福。
　　林川使劲蹭着宁直人的脑袋。
　　等两人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们回了林川家吃饭。
　　吃完了就准备出去买药。
　　“准备买什么药？”
　　“消炎药，去疤膏，双氧水，绷带……还有胃药。”
　　“再买些感冒药之类的放着吧……你有胃病？”
　　“嗯……也买着带着。”宁直人颔首看着林川的鞋尖。
　　“嗯。你以后要好好吃饭。”林川把手搭在宁直人肩上。
　　宁直人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呼了一口气，把身体放松下来。
　　林川有种被接受的快感。
　　“宁……直人，我以后叫你直人好不好？”林川刚说了宁直人的姓，又止住，喊了宁直人后面的两个字。
　　宁直人被这样亲昵的称呼有些害羞。似乎没有什么人会这样称呼他。
　　“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就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才这样喊你，好吗？”
　　林川察觉宁直人有些害羞，便这样提议道。
　　“……好。”宁直人抬起头看着林川的眼睛，越发觉得自己要烧着了。
　　“好。”林川笑了，摸了摸宁直人的头，“我们去买药吧。”
　　“嗯……”宁直人摸了摸自己被林川摸过的头发，低下头笑了笑。

　　有林川，真好呢。

　　宁直人进了药店，轻车熟路地说出药名。甚至还非常熟练地说：“不要盒装的，要瓶装的。对，旁边那个，蓝色的。”
　　林川看着宁直人微红的眼角。
　　他一定是自己买了很多次药吧。

　　有林川帮着换药果然方便了许多。
　　林川也没说什么，只嘱咐宁直人要小心一点伤口，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尽管开口。
　　也没问宁直人受伤的原因。
　　林川怕自己问了会刺激到宁直人。只要宁直人现在好好的，不就好了吗？
　　林川理解人为什么会得抑郁症。也清楚对抑郁症患者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对他就往死里爱就好，有错也要指出。处处想着他，倾听他，开导他，他一定能脱离苦海的。
　　林川再次抱了抱宁直人。
　　宁直人有些受宠若惊。愣了几秒才抬起手拍拍林川的后背，“我没事。”
　　“嗯。”林川放开宁直人，“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宁直人笑了，“我不好好的，你会担心吧。”
　　“担心死了。”林川再次拥宁直人入怀。
　　“好啦，我不会的。”宁直人安静地靠在林川的胸口前，抬头望着林川拥有流畅线条的下巴。
　　林川呼吸的气拨动着宁直人的头发。
　　我希望一直这样。
　　林川更用力地抱了抱宁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