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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第二章

      一个人以不同的经历和视角看待同一件事,总会产生许多令人诧异的感受,比如这次宴会。

      荆玄还记得前世自己第一次参加辛游雅会,感叹公子佳人,华灯锦绣。今日再见,繁华景象下波涛暗涌,当时天真的自己竟一无所知。

      比如这厢,迎面走来的若霖公子,唇红齿白,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族公子的气质与修养,他微微欠了欠身子,向荆玄行礼,眉眼含笑道,不知公主可大好了?

      荆玄心中波涛汹涌,曾经她对这位若霖公子一见钟情,大殿之上不顾外公和哥哥的反对,毅然下嫁吴家。后来中秋宴后一病不起,若霖每日亲手煎药喂药,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未曾想,重病是假,中毒是真,若霖公子每日亲手煎的药都有一种慢性毒物,这种毒让人日渐乏力,初者不过行走几步便气喘吁吁,后来站立便手脚无力,到最后只能躺在床上,连每一口喘息都变得极为吃力,整日昏昏沉沉嗜睡难醒。

      若霖利用自己骗三皇兄前来探视,意欲暗杀。自己知晓后走投无路,于是摔破药碗,准备用碎片割破自己来提神,没想到最后连割破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把碎片紧紧握在掌心……后来在嗔儿的帮助下侥幸逃走走,寒风中一片白茫茫的雪,最后被三皇兄的鲜血,染得通红。

      荆玄淡淡抬眸看着这个谦谦公子,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有雪地中死前的痛苦。

      吴若霖久等不至荆玄回答,以为是小女儿家害羞,笑容变深,刚欲再问。只见荆玄背后转出一道身影来,道:“五皇妹那日落水,多亏吴公子相救。”来人正是三皇子陈煊,他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眉眼却略显冷厉生硬,丝毫不见有甚谢意。

      吴若霖似乎丝毫没有发觉,笑容不变道:“举手之劳罢了。”

      陈煊向前半步,似乎没有察觉,这半步正好挡住了荆玄和吴若霖之间的视线,他客气地说道:“改日定备厚礼,登门拜谢。”

      吴若霖连声道:“不必不必。”

      看着两人虚伪无聊的寒暄客套,荆玄内心的寒意渐渐散去,心底蔓延出几分可笑的感觉来,于是她转身,朝自己的位置走了过去。

      荆玄入座后看了看,今日宴会上人极多,个个端首恭坐,萎的似个缩头乌龟一般。荆玄不由感慨,重活一世,心境果然变迁。自己十六岁那年因为落水未曾参加辛游雅会,直至十七岁才参加,犹记得当年看着这庄严肃穆的场景,不由紧张,自然而然地约束了自己随性的本性,束手束脚,一场宴会下来提了十二分的精神防备,倒无缘无故累了半天。现如今经历了这许多苍云变幻的起伏,再看这些循规蹈矩到麻木的面孔,交织起上一世死前的不甘,不由在心中痛恨道,倒不如随性些,爽快着活也是一辈子,何苦这般畏缩。自己上辈子活得委实窝囊了些。

      于是荆玄暗自哼了一声,昂首挺胸走向座位,然后手臂一挥,长长的袖摆划出一个潇洒的弧度,淡然入座,扫了扫阶下畏首畏脑的大臣,无声一笑。

      重活一世就是好啊,不会像以前那样蠢头蠢脑,为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人和事瞻前顾后。

      人皆无趣,莫若想一些实际的,比如……荆玄托腮,看着桌上放着的十几味精致小菜,一壶白玉果酿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混合着酒香和果香。荆玄虽然住在宫中多年,却没能喝过几次这种果酿。一来前世年幼,母妃管着,后来好不容易能喝了,又年纪轻轻嫁了人,外面那些酒,自然比不上宫中珍藏多年的酒来的醇香,现如今看着着实有些眼馋。

      若是以前那个小荆玄,自然总觉得暗中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是否循礼,然后在万般纠结中老老实实等着父皇入座,道了声用膳方可动筷。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荆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或左右逢源忙于交际,或闷声低头暗自发呆,总之,哪有以前想象的那样,一举一动皆有人盯着,总是自己吓自己,于是荆玄随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起来。

      白玉果酿入口醇香,翻涌起旧时的记忆,父皇举着一杯酒放到她唇边,假意要喂,却在荆玄贪婪张嘴的瞬间,酒杯转了方向倒入了他自己的口中,惹得荆玄错愕,然后大哭起来;有一个小孩,挨不住自己渴求的目光,偷偷用筷子沾酒给自己尝,然后自己醉得呵呵傻笑……那些灿烂的音容笑貌,竟让荆玄潮湿了眼睫,亦或许是酒太辣的缘故,恐怕连荆玄自己都分不清楚。

      视线不由有些朦胧,恍惚中,阶下有一双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朝荆玄流淌而来。
      荆玄的眼略醉微醺,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眼,朦胧中愣了一下,暗自忖道,这前排雅座都些老头子,哪来的小白脸?其他的年轻人多是朝中担任官职的老父带来熟悉人脉的,故而在长辈身后站着服侍,因为没有和长辈同坐的道理,可是这少年独占一桌中间,未见长辈,更不见有人搭讪,好像这周遭假意亲近的交流和自己无关。

      他淡淡地看向荆玄,明明面色冷漠,但是偏偏眼角含笑,让人难辨喜怒,恍若置身冰火。

      在荆玄这活了两世的人眼中,却不由感叹道,这小白脸明明还是个二十左右的孩子,却偏偏故作老成,真是晦气。

      不过这时,综合所有特征,荆玄差不多能够确定这人就是近日颇为得宠的新科状元张子溪了。此人在前世时,荆玄似乎在父皇办的宴会上远远地看过一次,传闻他极受父皇赏识,甚至到了偏爱的地步。

      如果不是两人长相的确大有差异,几乎就要被大臣们当做皇上遗落民间的皇子了。饶是这样,仍有愚昧之徒,以讹传讹,大肆宣扬张子溪是辰曦帝的私生子。

      荆玄暗自打量,张子溪这般模样,会是自己的哥哥倒也不错。荆玄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似乎是感到好笑,然后不自觉地对着张子溪笑抿唇笑了起来。

      张子溪执杯的手猛然一紧,黑白分明的眼,亮光微闪。

      这时,又尖又细的嗓音从远处传来——皇上驾到。

      阶下细细的交流声蓦然停了下来,众位大臣连忙行礼。

      辰曦帝慢条斯理地道了平身。

      一应宴会流程刷刷过去,又是谁献了献了歌舞,有是谁献了绝世珍宝,有是谁献了美女……无论什么,辰曦帝都是淡淡地道了声赏,然后默然品酒,半晌无话。

      这时四皇子,吊着细细的眉,弯了弯凤眼,对辰曦帝说道,今日辛游雅会,天下同乐,文人雅士云集,实属我大陈之幸。

      荆玄听了这话,一时酸得直打哆嗦。却见四皇子仍然面不改色,满脸堆笑道,为了给父皇庆祝,六皇妹特地闭关一月,苦练琴技,只为在这贺辰之上为父皇演奏,以表孝心。

      却见陈灿听闻先是微微吃惊,然后略有责备的看着四皇子陈烨,好像在责怪他为何说出去,最后害羞的用半张帕子遮了脸,满面飞红,脚却不自觉伸了出来,巴不得马上就去演奏一曲。

      荆玄一时看得呆了,暗自叫了一声,演得好。这我见犹怜的样子,怪不得当年愚蠢的自己会怜惜好一阵子呢。四皇子兜兜转转这么多废话,重点却是最后一句。荆玄自斟自饮,视线透过酒杯,落在陈灿面目含羞的脸上,但笑不语。

      陈灿哪里是闭关一月,明明就是在房里躲了一个月不敢出来,她被陈煊哥哥狠狠地打了两个巴掌,脸肿了半月,哪里敢见人。这倒好,竟然给美化成练琴……一来为陈灿一月不出门找了个完美的借口,二来又向父皇讨了好,表表孝心,四皇兄真是好手段。

      ***

      宴会之上,灯火辉煌。

      一方雕刻华美的琴,陈灿一袭白衣,飘飘若仙。低沉悠扬的琴声从指间流泻而来,让人难以移目。

      只见众人都有些痴了。

      陈灿的眸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对面面容冷漠的张子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情。

      张子溪却恍若未觉,面无表情地自斟自饮。

      荆玄前世惊羡六皇妹多才多艺,不明就里,现如今现在看到了这一幕,心底越发好笑了起来。一是笑自己枉活一世,看不透前世种种。二是笑陈灿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早就听媛儿说朝堂之中有个怪异的张大人,因辰曦帝十分偏袒,没人敢惹,上门结交讨好的人络绎不绝,但皆被拒之门外。

      说来也怪,门外枯等之人,总听得那府中传来悠悠的琴声,心想这位大人定然在府中抚琴,只等这琴声毕,在门口等着,他总会出来,未曾想这一等便到了天黑,琴声仍然络绎不绝,此人心下钦佩,心想这张大人真是个孤格标高之人,爱琴如命,恍惚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没想到早晨仍然在琴声中惊醒,心下不由骇然起来,但家中主人说这礼物一定要送到,只能继续枯等。没想到第三天这琴声仍然不绝,这位可怜的家仆听琴声先前还觉得委婉可人,到最后听得头昏脑涨,但觉魔音穿脑,再加上在门口枯等了三日,风餐露宿,一个体力不济,竟然晕了过去。

      被人救起之后,从此一听见琴声,就头脑发昏,扑头立倒。请来了个老道士,说是琴魔附体,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从此这位大人人送外号,琴疯子,文雅些,便叫琴公子。

      想来……荆玄淡淡地扫了张子溪一眼,只见他眉若远山,目光冷淡,一张脸敷粉般的白,让人心下一颤。

      原来张子溪就是那个琴疯子。

      一曲方毕,惊叹称颂之声不绝于耳,庸俗的政治家自然要乘机讨好了四皇子和辰曦帝,少数几个懂琴之人,却懒得附庸,不过细心品了品,点头致意了一下,其中高下,却未曾细论。

      陈灿羞答答地笑着,听大家称赞,目光却微微歪过,似是不经意间落在张子溪的脸上。

      他却始终未闻般,始终自顾自地自斟自饮。陈灿快速划过目光,似乎只是在扫视下方的一片人群。待得人群中惊艳称赞的目光纷纷散去,她的笑容淡去,眼底闪过一丝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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