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尺雪（一枝梅同人）》默默春寒

29、雪国

　　李谦睁开眼睛时，便闻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凉冰冰的，带点儿甜丝丝的味道。他弯起嘴角，由衷的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下雪了，他从小就可以嗅到雪的气息，只要是夜晚下雪了，清晨都会闻到同样的气味。每到这个时候，也是梅花开放的日子，他们一家人必定会围坐在一起，暖上一壶酒，看那白雪梅花。
　　时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他这个古怪的笑容，明明笑得灿烂，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他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李谦的额头和脸颊，他的手冰凉冰凉的，突然放在暖暖的皮肤上，李谦忍不住“咝”了一声。时厚有些抱歉的收回手，“外面下雪了。”
　　李谦笑了，“嗯，我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想去院子里看看雪。”
　　时厚一挑眉，“别忘了那一箭离你的心脏并不远。”他有些严厉的说：“万一寒气侵入脏腑，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谦可怜巴巴的看着时厚，“太阳一出来雪就该化了，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雪啊，也不知我还有没有命等到那时候……”他眨了眨眼睛，希望能产生一些水光，然后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倒制造出十分的哀怨来。
　　时厚黑着脸，笑又不是骂又不是，只好认命的从里屋给他搬出一张矮榻，放置在门口，铺上厚厚的褥垫，才过来连李谦带被子一起挪到矮榻上去。
　　李谦嘿嘿一笑，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去看那雪景，可惜他身子俯卧着，只好使劲仰着头才能看到全景，他的脖子不一会就酸了，重重的俯下去，休息一会又奋力的抬起头来，他就这么不嫌累的折腾来折腾去，像砧板上的一条大鲤鱼，只恨不能真像鲤鱼一样打挺。
　　时厚在一旁看的冷汗涟涟，这个人真的是将天下官差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偷吗？这么说真不知是侮辱了天下的小偷还是侮辱了天下的官差！他又一想自己不正是这天下官差之一吗？更郁闷了几分。
　　他走过去，把他连人带被子抱起来，然后自己上了矮榻坐下，让李谦靠在自己怀里，用被子把他捂严实了，没好气的说：“慢慢看吧！”
　　李谦也不出声，老老实实的呆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上挑的狭长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这院子里厚厚的一层雪，一株老梅，还有阶下半掩白雪俏丽的山茶。
　　半响他才慢慢开口，“以前，我最喜欢的就是冬天，雪下下来，那么干净。而且，梅花会开。”
　　“时厚，你喜欢梅花吗？”李谦突然唤了时厚的名字。
　　时厚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时厚回答，“我很是喜欢呢，父亲常常教导我要做谦谦君子，像梅花一样。”他笑了笑，“世人从梅花里能看到高洁，看到傲骨，却看不到梅花同时也伴随着寒冷、饥饿、兵刃、血腥以及死亡。”
　　“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便对着梅花树发誓，我绝不忘记。可是后来，我怎么忘记了呢，我怎么可以？我怎么会！”
　　“好了，谦儿！”时厚安抚他激动的情绪，“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李谦转头对他一笑，“你知道雪要下多深，梅花才开的刚刚好吗？”
　　“谦儿……”
　　“一尺雪，就是刚刚好。”
　　“雪太大太重，会摧折了这花；太小，则催不开梅花。只有当城外的雪不多不少刚好一尺的时候，梅花才能开出十分颜色，真正晶莹剔透，欺霜盖雪。”
　　“所有的花里面，只有这染血一般的梅花才与我相称，只有寒冷才能让我狠下心肠，做我要做的事情。”他脸色苍白如纸，紧抿的唇如红线，定定的看着时厚说，“所以，不要对我这样好，你的温暖只会让我更加绝望。”
　　“我要让我的仇人付出代价，他很可能是宫里人，甚至有可能是这个国家的王！当我报得了血海深仇的时候，这个国家将飘起大雪，天下大丧人人缟素，我父亲姐姐在地下才能得到安宁。” 他使劲闭了闭眼，“时厚，这就是我的目的，到今天，我不想瞒你。”
　　时厚没有放手，他轻轻的把李谦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直到他的背脊贴上他的胸膛，他刚才一直静静的听着，此刻方才悠悠说道：
　　“谦儿，你可知道，南方有一种梅花，和这寒冬盛开的梅花不一样，它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每年初春二月，它才会开花，满树粉红雪白，真正粉妆玉琢。”
　　“且说道‘一尺雪’，我倒想起一种芍药来，花瓣纯白，洁如羊脂，粉艳雪腴，美如芙蓉。”
　　他促狭一笑，“我觉得这两种花倒是更适合你呢！”
　　李谦没想到时厚也会开这种玩笑，笑了一声，又咳了几声。时厚给他顺了顺背。
　　时厚郑重而缓慢的说道：“谦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只有生者的幸福才能真正让死者安宁。”
　　然后时厚发现李谦在他怀里颤抖起来，他捂住脸，破碎嘶哑的说道：“我可以吗？我还能得到幸福吗？”
　　“可以的，”时厚温和的说，“我们带上阿妈和你母亲，远远的离开这里，我们盖一间房子，梅花绕屋。我可以教小孩子们剑术，你不可以再当你的侠盗了，不如组个杂耍班子表演杂技，反正你轻功卓绝。这样，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人了。”
　　“我还听说过一个地方，每当二月梅开时节，梅花吐蕊，势若雪海，满山盈谷的香气熏人醉人，那香气可绵延二十里不断。人称‘香雪海’。我一直想去看一看。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吧，让阿妈做梅酿给我们吃，我们一起喝上一杯，那时，你画梅花给我看好么……”
　　“够了！”李谦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抓住他的前襟，撕心裂肺的吼道，“你闭嘴！闭嘴！”
　　“真的够了，不要再说了。”他已经泪流满面。
　　时厚悲悯的看着他，同时也看到了自己。
　　“何必自己骗自己？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只要李谦还存在于世上，事情就不会有完结。天下虽大，可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李谦抹了把脸上的泪，抬起被盈满泪水的双眼，不再掩饰的危险和深深的杀意，“只有报仇！我要进宫，这血债，我一定要血来偿！”
　　时厚无言的看着他，李谦吸进一口寒气，轻轻喘息着。一时两人都默然无声。时厚把他重新搂回怀里，给他把挣开的被子掖好，然后转头看向屋外，雪又飘了下来，纷纷扬扬，看来用不了多久，这个国家将被白雪覆盖。
　　他吐出一口气，“我不会拦你。但是请你一定要活下来，无论如何。”

作者有话说

　　情节好慢啊，好希望它可以自动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