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风飞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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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憙历838年，风云纪25年，清明。
雅风带雷闪乘船沿汉水而下，至江南，又南行二百余里，至韩家庄。
雅风看着百里芒的身影消失不见，又仔细看了一遍手里的纸片，将无影步法劳记到了脑海里，然后将手中纸碾碎成粉，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本想立刻试试，奈何又着急回去照看韩霡霂，终究顿了顿，转身飞奔而去。
风吹过，一地纸屑飘散，再无痕迹。
百里家的“医毒同源”果真名不虚传，韩霡霂中毒中得有多诡异，解毒解得也就有多诡异，雅风回去时，韩霡霂已经气色如常，气脉流通已经没有阻碍，只是刚刚恢复有些虚弱。雅风担心他气脉乍通易受寒，于是和雷闪一同搀他回了韩家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雷闪还是略略有些诧异，韩家庄并非简简单单一个村庄，而是一个寨子。几十辈人的努力，将这片荒地建造成了一个临湖的山寨，木列整齐，屋舍大气，规模不算很大，但气势绝对不输豪门大宅。
“别看韩家庄留在这儿的人不多，他们的能人异士可是遍布中原。”雅风对这里也算是很熟悉了，索性直接替韩霡霂介绍起来，“江南韩氏，是武将世家，但从不拘泥于习武练兵，韩氏子弟想要被承认，就得在加冠前精通某一行业，士农工商，一视同仁，他们一个家族若是都聚集在一起，都可以建立起一个小国。”
虽然韩霡霂生性不喜炫耀，不过雅风说的，倒也的确是事实，韩霡霂看他说的起劲，干脆就笑一笑，由着他去了。雅风讲的很全面，连自己在这里的生活一并都告诉了雷闪，不过关于韩氏的秘辛和皇甫家族的事，他倒是只字未提。
韩家庄的现任庄主韩梧身材魁梧，须发浓密，看上去正当壮年，但其实他年纪只比雅嘉小些，此时他已半百，韩梧算得上是老年得子，因此他虽然看起来很威严，但对于子孙后辈都十分慈爱。
韩梧当年就十分喜欢雅风，并想将他收做义子，无奈辈分不对，就作罢。至于后来雅风和韩霡霂学着雅嘉和韩梧的样子称兄道弟之事，两个大人本来不很在乎这个，也就一笑置之了。
寒食节一月不得生火，这种习俗朝廷屡禁不止，现在各国忙于征战，倒也没空计较这些，江南地方又偏远，不备干粮出行还真不容易，雷闪多备干粮的提议很有必要，如果雅风不是打算去白吃韩家庄的话。
“所以，你专程带人来，就是因为懒得背着干粮走路，是不是？”面对东道主的“质问”，雅风却笑得云淡风轻：“还不是知道你庄上粮食充足，每天漏出一点就够我们用？再说本来就打算来这里一趟，正赶上寒食节就直接过来了，也不能全算作专程蹭吃？”
雷闪想起路上雅风那番话，怕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努力忍着笑，一张冷峻面容憋得透红，给他添了丝本不相称的可爱。
韩霡霂对雅风的玩笑显然比雷闪更为熟悉：“怕不是从过年就算计好了吧？你不是好久前就说今年上元节要回去拜祭母亲？这位便是顺路拐带来的吧，又打算安插到寨子里做什么？”
“顺路拐带是什么话？！不过这么说倒也可以……”雅风偏头看了看雷闪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顿一顿，把笑憋回去，“不过这位可不给你，我要随身带着。”
“哦？”韩霡霂挑挑眉，就听雅风介绍道：“雷闪，应该和你一般大吧……我认来的哥哥。”韩霡霂心里开始诧异，雅风算是在外游荡了十年，其间结识了很多朋友，但他一贯奉行君子之交，并不和谁走的很近，像是和自己这样笑闹都可以说是极限，现在居然不声不响的认了个哥哥？
“……不是你的作风啊，你到底是不是阿风？”雅风翻了翻白眼，没有答话，韩霡霂只得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雷闪，得知他们相识不过几月，更是称奇，如果不是阿风脑子进了水，那么这个雷闪，一定不是个等闲之辈。
老庄主韩梧见到雅风，倒是比韩霡霂还要兴奋，拉着几个人聊得起劲，若不是韩霡霂提到暗害一事，让他想起了一些旧账，忙着找人处理去了，怕是要谈到天黑。
因为距过完年也不很久，韩家庄很多在外闯荡的人还没离开，住房并不宽敞，不过腾出两间客房也是绰绰有余的事情，但雅风直接和韩霡霂商量只加一间房，“你中毒才刚好，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问题，不找人晚上照看你我也不放心啊，不如……让阿闪和你一起，正好他好些事情都不清楚，你给他讲讲？”
“居心不良。”对于这个提议，雷闪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韩霡霂更多的则是疑问：“你自己干什么？”“自己来说有点理不清头绪啊……正好你们俩熟悉一下啊，你们俩脾气挺像的，不认识太可惜了。嗯……百里天蛇今天把无影步法给了我……有点忍不住想赶紧练一下……”
韩霡霂和雷闪对视一眼，一个无奈一个宠溺，最后还是笑一笑，随了雅风的意思。
“讲什么？”
“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他。”
雅风倒也想将无影步一并教给雷闪和韩霡霂，不过一来别家功法不适合随意传授，二来这两人一个和百里天蛇有隙，一个连刺杀都不肯暗地里来，倒也都不会愿意学。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雅风也就没有提起，而雷闪和韩霡霂也根本就没有动念头。
整个寒食里，雅风和雷闪都待在韩家庄，和韩霡霂结伴，或出游谈天，或习武切磋，过的倒很是轻松。一开始因着雅风对雷闪的态度，韩霡霂还隐隐有些嫉妒，但自从夜谈慢慢发现雷闪虽读书不多，也不善言辞，但却是个有见识的人，渐渐对他也欣赏起来，倒真应了雅风所说，这两人性子相近，不结识一下果真可惜。
雅风自小习武，但雅嘉所教驳杂得很，文韬武略，六艺诗书，兵法学说，可谓是十分全面的精英教育，却又偏向治国御人之道，因此雅风对有些武艺很擅长，但也算不得大家。反倒是雷闪和韩霡霂，两人一个是将门虎子，可练兵能统军，又习得十八般武艺，一个得大派传承，修内力习冷器，正邪功法烂熟于心，凑到一起才是投缘的很。
一个月的时间，雷闪和韩霡霂几乎日日切磋，交情已是很好，而对雅风这种脑子比较发达，“过目不忘，过耳能诵”的家伙来说，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将“无影步”练的很熟。
这天，雷闪和韩霡霂切磋一番，正坐在草地上休息，就看见那个略瘦小的身影由远及近，飘忽不定。
雷闪单手托着腮，盯着那个身影看了好一会儿：“这么久了，似乎总也不见他休息？”
韩霡霂两手撑地，脸朝着太阳，惬意的眯着眼睛：“缩骨有意思但太痛苦，又不算正道，其他武艺他学的太驳杂，也没怎么费工夫，就主要练了通用的内力，要说阿风最喜欢的，还是轻功。要说他从小就想要飞起来……”言毕他又径自笑起来：“听听他父皇取的那些名字！慕云，雅风，凌空，哪一个是轻不了的？！”
两人在那边说笑的功夫，雅风已经来到一旁坐下：“笑得这么开心，我可是都听到了！”韩霡霂咧嘴笑着：“又如何？难道我说的不对？”雅风却也没有答话，只是跟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雷闪问起来：“你方才练的难不成是无影步？为何与百里芒那日走的有好些差别？”韩霡霂讶异道：“咦？真的？那天我只顾和他吵，却不曾留意这个。”雅风撇撇嘴：“阿雨你算了吧，是你自己在生气，百里芒却一直在看笑话！”
韩霡霂自己想了想，倒确实只是自己被激怒了，笑一笑却也并不在乎这个：“那你那步法呢？果真和他走的不同？”
雅风点点头：“练熟无影步后，我突然想起另一种轻功来，觉得这两者可以结合到一起，就试了试，感觉还挺不错的。要不要练来看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很轻盈的跳起来，展臂感受了一下风向，突然抬步飘去，先走了一遍无影步，又走了一番新步法，身姿轻盈，步法飘忽，看似不定，其实却一直顺着风向。
“怎样？”雷闪看着突然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在韩家庄他并不易容，俊秀的脸上带着些薄汗，竟是十足的惹人爱怜，雷闪抬袖帮他擦擦脸，然后才吐出两个字，“不错。”
韩霡霂眯眼笑着：“啧，阿闪，你这个弟弟顽强的很，不用这么温柔的！”雷闪只是笑笑：“弟弟嘛，当然得护着些。”雅风得意的冲韩霡霂吐了吐舌头，“快说！感觉怎样？”
韩霡霂虽然喜欢和雅风开玩笑，但也是个认真的人，他思索了一番，认真道：“确实不错，可以算是一种新步法了，你倒是该给它取个名字才好。”雅风却直接推给了韩霡霂，“你提议的，当然该你来起，说起来还真亏了你才有这步法呢！”
韩霡霂无奈摇头：“赖上我了？”不过他也并未推脱，而是仔细想了想，“随风而动，如絮翻飞，风飞絮，如何？”雅风随意道：“好啊，你取的都好。”不过那神情却表示他满意得很。
“说起来，寒食过后你就要走了吧？决定好去哪了没有？”
雅风想了想，甩甩脑袋：“没，到处都要去看看，各处的网都得布好才是，干脆随便走吧……还剩半年时间闲逛，可不能浪费，计划的是到重阳时回去……你看，我现在披头散发像个囚犯，回去岂不笑话。”
几人笑起来，可笑声中还是透了些心酸，翩翩少年，可惜皇家人。雅风现在看似过得恣意潇洒，可他却是在抓紧时间享受这种偷来一般的自由，更何况，这种自由，也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
雅风和百里芒互相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何尝不是因为在对方身上嗅到了共同的寂寞味道，要为家族服务的他们的人生，是他们自己的，又不属于他们自己，世家子弟皆如此，喜欢钻营算计的话可以乐在其中，可对于不享受这些的他们来说，只是折磨。
“呐，如果能选择，还想要这种身份吗？”韩霡霂躺了一会儿，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可雅风却只是笑笑：“你觉得，可能选择么？”
雷闪没有说话，只是握了握雅风的手，韩霡霂却突然坐起来：“不行，回答我，还会要吗？”
雅风又笑起来：“霡霂，纠结这些没意思的。”不过看到韩霡霂坚持的目光后还是屈服了，“好吧，当然不想，可是这种身份，我还会选。”
“你看，这些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天下，绝对不会一直如此，在完全统一前，战事绝对不会停歇的……现在暂时休养生息，商业也算发展起来了，但你看，真正卖粮食的百姓有多少？”
百姓不敢卖粮，要么是赋税重，国有战事，要么就是民心不宁，大局未定。
“征战因百姓起，可决定征战与否的却不是百姓；胜负由民众定，可享受胜利的却未必是民众。”
“我要尽己之能，促天下太平，还人心安定，民不安，风岂敢偷闲。”
雅风说这话的时候，是不知道这些能载入史册的，正如同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创下奇迹般的功业一样。
又过了三天，雅风和雷闪离开韩家庄，北上入天憙。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风飞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