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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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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挺大,半旧的床差点歇翻天。
黛珂坐在木凳上捂住了脸。
“让你别瞎打听,你非得要,看吧,是不是被吓着了?”
她可不就被吓得够呛,就这畜生下头的东西也能咽得下,那得多大的心,一想着平日里对她点头哈气的内侍门,一嘴儿的马鞭味儿。以后怕是再也不敢面对着他们了。
刚想下地为她顺气,恰对上一对提防的眼睛,黛珂抱着胸,“那我问你,你可吃过。”
他侧过脸微微苦笑,这几年下来送他苑儿里的鹿鞭雄鞭堆砌起来能活埋了人,太监么,总有些执念,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想,不说天天进这些东西,也是隔三差五的吃一遍,总幻想这些灵丹妙药能医他的病,做不成完整的男人,顶半个用也是祖上长蒿子了。
他拧着眉头,“要说吃,那……也是吃过的。”
她鄂着一双眼,许久也不说话,两人皆是尴尬,进退维谷。
荀玄吉转过头一哼,“公主这是嫌弃小人不能人道,反悔了么。”
黛珂她耷拉着嘴角叹气,“我不嫌弃你,可以后别再做那些唬人的事儿了,听着都糟心,那些东西补给过多没地方消耗,会生病的。我是为了你好,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略微沉默了下,探过来牵她的手,“小人谢公主,你不让,小人以后绝不再碰。和小人在一起可是要断子绝孙的,老了死了连个烧纸钱儿的都没,可怜见的。如此这般,你还要小人么”
荀玄吉早就决定好了,要是公主在她跟前说要嫌弃他的话,明儿他就下毒毒死她,接着再毒死自个儿,两人一同过奈何桥转世投胎去。
黛珂惶然抬起眼来看他,“你这是不信我,说好的事儿,怎能随便改,我才不像有些小人,一转眼就变。”
“别生气,是小人没自信说错了话,你说不让我吃鞭,以后见都不见一眼,成不。”
她挺大气的,他认错,她就自动原谅了对方,嗤的一声笑起来,“今儿总算有着落,可以睡在床上,你晚上会打呼噜么。?”
他眉头一挑,“别乱说,小人才不打呼噜,夜里就是磨牙。”
黛珂笑起来,自动从木凳跳到床上,侧着身子一摊,“等我睡着,你才能磨,不然一脚踢你下去和耗子睡去吧。”
他一手压住她小小的脑瓜儿, “床下都是些公耗子,你舍得它们可劲咬小人。”
她溜着大大的眼珠,在被子里闷声发笑,”谁叫你比女人还美来着,公耗子是稀罕你的紧,哪香往哪咬。”
“哼,可别洗刷小人了,小人是谁呢,对你比奴才更衷心,别说耗子纠缠了,就是那天上的神女想要和小人暗通渠款,小人也不搭理。”他小声的念叨,手背轻轻拍打黛珂的脊背,像搂孩子睡觉。
下面的小人没了声响,均匀吐纳气息。荀玄吉半合着眸子,仔细打量烛火下静谧安静的小人,眼里流光溢彩,满腹情深。
内廷里早就炸开了锅,嘉皇贵妃自昨儿个就跪在丹壁下替子告罪。这事儿还不得谢过那位暗地里使绊儿的旭王么。黛箐想必是承个办事不力的罪过,结果被人添了柴火。黛彦一手好棋,连夜入宫就想皇帝禀明情况,祭祀车马遭人打劫,长公主被劫匪打下山崖,生死未卜。禁军与劫匪拼杀时就地捕获两名乱贼,据刑部连夜拷问,那两个歹匪供认受大皇子指派,是要夺取长公主性命。为何这么多人一同出行,偏要去刺杀一个公主,一般人想不通。可只要一深思,其中的道行让人心惊。长公主未尚婚,又与一国储君一母同胞,这般闪失,还不是和太子有恩怨。而大皇子与太子之间微妙的兄弟关系,这事件就被推论为夺位争斗,好的说是争夺,不好的说是动摇国本,颠覆社稷。妾的儿子怎能和坤极所出相较,就连这份心思也不该有。
皇贵妃哭的凄凄切切,脸上的妆容都被泪水润的浇花,看起来狼狈又滑稽,“求圣上明察秋毫,大皇子着实不敢做出这般忤逆不道的事,定是有人要加害大皇子啊,圣上明鉴!”
汉白玉阶上的内侍,低着头看自己个儿的脚尖,可耳朵却立的老高。嘉皇贵妃素日里占着皇帝宠爱,越发骄纵,底下的宫人苦不堪言,一小黄门不小心摔坏了他宫里的一只碗盏,被迫连汤带瓷器碎儿一同吞进肚里,没熬到亥时,人就活活痛死,那惨样旁人都不敢提,嘴里大口大口吐出血,一摸脖子,还能蹭到没咽下去的碎瓷片渣滓。谁还能不恨死这杀千刀的毒妇。这次算是栽到自己儿子手里,后位这辈子也别想,被打入冷宫也不是没可能,这作威作福多了,遭了报应,底下的人还不欢呼雀跃庆贺您滚出凤奚宫。
前寝宫檐外挑满了羊皮纸灯笼,是整个内廷中轴上的璀璨。任由外头撕心裂肺的哭喊,朱红的大门一闭,叫破天也听不见。
老皇帝歪坐在龙椅上,眼里满是疲惫,没有比长公主坠崖更让他窝火的了,一旁的李没人忙不迭地劝慰,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圣上要以龙体为重,长公主吉人天相不会出事儿。
老皇帝被她说的有些心烦,手一扬,让她退下。李美人自讨没趣,知晓自己口才不济,讪讪称是的退了出去。
刚一迈出门,就对上丹壁下一双吃肉喝血的红眼,她也被吓住了,好在一旁的婢女察言观色的搀了一把,担惊受怕的往汉白玉阶往下,视线一刻也没松开过,刚要错身离去。身旁的贵妃开了金口,“大树还没倒戈,妹妹就像见着鬼一般,退避三舍了么?”
李美人惊恐的定在一处,后背被敞开的西风吹的打抖,面上努力绷住惊慌失措的表情,可眼神出卖了她,里面而全是不安。
她讪讪应答,“姐姐说的哪的话,奴婢在圣上跟前儿,立了好几个时辰,到现在脚肚子还在转筋。奴婢就在说,这事儿蹊跷的很,断不能是大殿下做的,谁又那么傻,会端着石头砸自己的脚呢。陛下没开腔,奴婢想着,眼下是想不开,气在胸口上,明儿就好了,转过头来,也就不会再错怪大殿下和娘娘了。”像是极力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焦呼一声,要去搀扶仍跪着的嘉皇贵妃,“娘娘瞧我这木头瓜脑袋,做事没个眼力见儿,奴婢扶您起来。”
她这般殷勤,可跪着的人并不吃这套,这低微的美人扶她算什么回事儿,看着她还算有用的份儿上,平日里和她搭话几句,要是像别个同等身份的,连碰头的衣角都不配。
皇贵妃朝一旁递过眼色,贵妃宫里的宫女用手挡了过去,木着一张脸,“娘娘这不用您操劳,美人早些回去安置吧。”
李美人如获大赦,掌着婢女的手臂就想逃,后头的声线如西风往她耳蜗子里蹿,“妹妹今日受累了,早些回去吧,明儿还有的妹妹忙,可别辜负主子一番疼爱,好好替主子办差才是正经事儿。”
替主子办差是特意提给她听的,别忘了自己才是她的主子,想临阵倒戈,杀一个美人和杀一只兔子差别不大。
李美人整张脸全跨了,皱眉怂耳的称了是,奴婢定不能忘的。踉跄地坐上小轿回了自己宫去。
嘉皇贵妃松了劲儿,躬着身子以手撑地。
“娘娘,奴婢扶您起来,您都跪了好几个时辰了,要是陛下……“婢女敲了敲伫立左右的人,又特意往嗓子里塞了一点棉花,”也早该出来,奴婢瞧着再跪下去只能伤了您的身子,眼下殿下没回来,您可不能倒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还不指定让那人捡了便宜。”婢女跪在旁边,往她耳旁添话,那些守在玉石上的奴才耳朵再长也够不着听他们说话。
嘉皇贵妃沉吟半响,略微点点头。跪了好几个时辰都没挪过的腿,想要一跃而起,怕是不行。两边儿的内侍只要左右夹击的往上提,这般直挺挺的架起来,确实丢分儿。皇贵妃一时也觉得颜面扫地,可熬不住这铺天盖地的腿麻,只能任由这些奴才扶上轿,咬牙切齿的忍疼回了宫,这番哭天哭地也没赢得皇帝半分垂怜,可见这黛珂在皇帝心里的分量。另一则,旭王手腕真是高,能把一直得宠的风奚宫恨成这样,连她这个老人儿的情面也不给。
旭王一入朝廷,就往乾清宫里禀告公主和荀殿使出事儿的消息,老皇帝一惊,定要问其中的原委,怎么个原委,遭人打劫了,还从里头抓了几个没来的急逃走的。刑部动了刑,里头几个有人交代了,是受了当今大皇子示下。刑部一听,牵扯进了皇子,吓得没敢声张,一时间找不到拿主意示下的人儿,只能干耗在那里。
旭王多智慧,严刑拷打后快马加鞭赶了去,在大包大揽地把画押的文书一收。刑部当然感激涕淋,甩了手的烫手案子,巴不得。
他存着份儿心,在皇帝跟前儿也是欲擒故纵的半退半迈的说了实情,这手里的画押文书怎么来的,吏部拿不了主意,太子领旨办差,四周看来没个能知会的,就求着旭王往陛下前递话。毕竟皇帝这一辈儿,杀的杀死的死,就剩这一个幼弟,平日里关系走的紧,只能托着他了,才算公道,皇帝也觉着他来回禀这事儿不失体统,又不让外朝看笑话。
大皇子出了这儿事,要是挽救不了,这离帝位怕是没希望,赋闲在家做个闲散王爷,损了他这二十多年处心积虑的道行,旭王果然老辣,没断人性命,断人念想。这比割肉都叫日内难受。
那头的玉坤宫,也不知是愁还是喜,要说压在自己儿头上多年的人儿就快倒戈了,心里肯定痛快舒坦,可总觉着有一种悲凉感。心里不安得紧,倒不是皇帝那头的不讲情面儿,这旭王果真是狠角色,下一个不该轮到自己了吧,浑噩的想了半许,这脑子也开始不好使了。还在忧患自己的命运,可旭王那头压根看不上他们母子,郦妃还有些小手段,他那个儿,简直就是酒廊饭袋,让他出手,恐怕还不够格,有朝一日能够御极,那个傻笼包留不留也都一样。
郦妃觉着不对劲儿,她这人渔翁得利惯了,赶紧派人去找番子给太子送信儿,里头添油加醋了不少。早在黛珂出事儿,就有人往清流川送信,只报是坠崖之消息,可里头的原委,谁又会提及。她再派人送去一封,告知原委,不是又有人替她挡剑了。两边掐起来,她的日子又太平了。这个女人小脑经一把,唯恐天下不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