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锦》浮浪蕊

3、第 3 章

　　第二日风和日丽，看黄历是个开坛做法的好日子。
　　王爷一听道长大早上要开坛除妖，高兴的命人杀猪宰羊赶紧准备，弄的府里上上下下的气氛就像过节一样。哪里都热闹，只有两个地方冷冷清清。
　　一个是二夫人秀秀的闺房，她叹了口气，收拾好屋子里所有的值钱东西交给丫鬟小红。
　　小红吓了一跳：“夫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秀秀解释：“我来到这府中之后，葛月处处刁难我，下人们也都在找我麻烦，你是真心待我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和那个侍卫交好，如今大难来临，你便带着银钱和那个侍卫一同逃走吧。”
　　小红急得哭了出来，忙说：“我走是走了，不是还有夫人您么？难不成——”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还是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猜测，“难不成夫人您真是妖怪，白道长今天真是要收您的不成？”
　　她抹着眼泪，胡思乱想着说：“不对啊，杀了李三的是管家，就算您是妖怪也不能怪您啊。”
　　秀秀简直哭笑不得：“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说谁是妖怪呢。我当然不是妖怪，我只是担心。白道长近日收妖，没收成倒好，若是收成了麻烦才真的大了呢。”
　　小红这就听不懂了，她茫然的问：“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呢。”
　　秀秀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最好啊。”
　　另一个是王妃的院子，王妃一夜没睡，正捻着佛珠心中祈祷要早日除去府中的妖怪。她忽然一个激灵，连忙唤起丫鬟扶她起来，整理仪容出门去了。
　　王爷高兴了一上午，越到中午越觉得心神不宁，他忽然想到，若是那妖怪道行太深，白道长这次收妖失败反而惹恼了对方，对方开始在府里随机报复杀人可怎么办。想到这他忽的不寒而栗，赶紧把众人召集到大厅里来。
　　除了在准备法事的白道长，府里大大小小都来了。
　　九王爷拿出那封休书，当众宣布要把二夫人秀秀赶出家门。
　　一向软弱可欺的秀秀这次却杏眼圆睁，上手便当众撕了休书，她冷然道：“当初你抓我们父女进大牢，又在牢里百般哄劝与我嫁你，如今却要赶我走，这是什么道理。”
　　王爷快急哭了，他跺着脚道：“你这傻秀秀，这时候留在王府不就是在等死，你本来就不是王府的人何必留在这。”
　　一旁的王妃冷笑道：“泼妇行径好生难看，我听那白道长今日做法事要鲜血一碗，人血最佳，且用我的吧。只要能杀掉这府里的邪祟，要我做什么我都甘愿。”说罢，袅袅婷婷的走了。
　　秀秀望着王爷眼泪忽的就下来了，她喃喃道：“你我命里本无缘分，是你强行非要扯上这段孽缘。你这个人，天生蛮横霸道不讲理，可我在牢里犯了旧疾，你却衣不解带的照顾我。跟我说你只是一时糊涂，这就给我爹买个大宅子。我不稀罕你的宅子，我讨厌死你了。可你天天来我家门前坐着，一坐就是几个月，真是个痴人。你说我若过门便事事依我，那如今我只有一件事要你答应，你可依我？”
　　王爷喜不自胜哪有不依，忙道：“你说你说。”
　　秀秀苦涩道：“别让白道长除妖，这妖不能除。”
　　王爷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刚要起身却见王妃去而复返，一脸疯狂，端庄的面孔竟有几分狰狞，她冲秀秀喊道：”晚了！今天你这妖孽还不现出原形来。“
　　秀秀眼泪滴下来，只说：“葛月，自打我进门后便对你事事忍让，你却处处紧逼，我哪点对你不起。”
　　葛月神色怆然：“哪点对我不起？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对我不起，我本是当朝大将军的女儿，嫁给王爷门当户对。可自打我嫁过来，他便从未正眼看我，处处在外沾花惹草，我都忍了。我想着只要有一天，我怀了孩子，他总是会慢慢软化总会念着我的好的。可是你——”她伸出纤纤玉手指着秀秀，“你让他着了魔，从此眼中除了你再无别人。”
　　“着了魔……”这句话似乎刺激了秀秀，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掩面大哭起来，“着了魔！葛月，今日除妖，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会后悔的。”
　　王府门前，道场已经完全备好。
　　朱砂在地面上画好了符咒，红线上都浸满了王妃的血，白道长站在法阵中央拿着剑，忽然所有符纸无风自动。
　　道长突然睁眼大喝一声：“孽畜尔敢！”便开始舞动手中那把玉一般质地的剑，一时之间乌云密布，一道闪电自上而下狠狠劈中门前那道影壁，只听咔嚓一声，影壁中间裂开一道裂纹。
　　管家忙问：“道长，这琉璃影壁难道就是那妖物不成？”
　　白煜摇摇头。王爷和王妃秀秀听到动静也赶紧出来，王爷看到这场面直呼高人，秀秀只红着眼睛不说话，葛月一直冷笑着似乎大仇得报。
　　他接聚精会神的继续招雷，阳雷道道而下，铮铮八道全劈在影壁上。说来也怪，影壁处处出现龟裂，却没有碎成一块一块。琉璃影壁上的地锦无风自动，夏天翠绿的叶子竟然全都泛了红光，七八条地锦不知从哪伸出来，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管家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在府里作祟的就是这个东西。”
　　结果白煜还是摇摇头。
　　他站定了身子，招来最后一道雷。
　　这道雷顺剑而去，竟狠狠打在了王爷身上，直接把人打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众人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葛月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只有秀秀冷着一张脸不说话。管家急着上前查探王爷的伤势，被白煜提剑拦住，他一字一顿道：“这便是你们要找的妖孽。”
　　葛月大喊：“不可能，我和王爷青梅竹马，他怎么可能是妖怪？”
　　管家也说：“您刚才不是还说那影壁上的地锦是妖怪，怎么能说王爷是妖怪。”
　　白玉皱眉道：“那地锦就是他的原身，二十年前王爷出生那年，这地锦便夺其魂魄鹊巢鸠占，和王爷的精血合二为一，所以龙光阁的前辈才会告诫你们，这地锦繁茂与否便代表了王府的气韵，王爷好则自然王府的气韵就好。”
　　他接着道：“但这棵地锦空有法力，心智却未开，做事鲁莽霸道只讲欲望，却又因生在帝王之家无人识的其真身。而秀秀夫人本是小洞府出身，懂一些风水之事，她一进王府便觉得这棵地锦有异。这半年来，它开始吸人精血害人性命。之前也不是没有除妖师看出眉目，都被二夫人死缠烂打给撵走了。“
　　葛月脸色苍白，看着秀秀又看看王爷开始浑身颤抖。
　　秀秀扶着王爷，人明显已经是出气多近气少了。她缓缓道：“管家，你去安排府里上下分家遣散吧，王爷这一去，圣上追究下来，大家都难逃罪责，便让大家就这么散了吧还能捡回条命来。”
　　她便不再理会旁人，只将王爷靠在那块麒麟影壁上，周围的地锦仿佛发出哀号声开始燃烧起来。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送王爷最后一程。
　　王妃葛月踉踉跄跄走进后院的池塘，半截身子入了水，回身前恨恨的说了一句：“痴男怨女，好生恶心！”
　　管家下水将她拉了回来，晃着问她：“你这样可值，王爷心中何时心中有过你？”
　　葛月掩面大哭起来。
　　管家道：“你给李三金银要他去杀二夫人，不曾想他拿了钱财便要逃跑，是我装鬼把他吓死的。”
　　葛月看着管家，眼神迷茫。
　　白煜站在门口，看着这偌大一个王府顷刻就败个干净，心里只觉得一片荒凉。
　　他把手伸进怀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