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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宫宴 ...

  •   宁昌六年年关,家家户户准备过年,一片欢欣喜庆。

      是时,赵王云珩率六十万大军,于北境大败北楚来犯,班师凯旋。

      宗室领兵自大景开国后便不多见,何况是这样一位声震朝野的宗室将帅。

      先帝四子,今上是先帝皇后所出之嫡长子,十岁上便立为太子,先帝去后,今上继承大统。

      赵王行四,先帝与柳贵妃独子,母族为当朝世家望族柳氏,自小极受先帝与柳贵妃爱宠,却不知为何,年幼时便出宫学艺,拜在庐陵山人门下,甚少回京。

      赵王自十二岁上了战场,便展露了非凡的军事才华。先帝崇兴二十一年,鸣州大捷,赵王崭露头角,在先帝支持下,遴选军中精锐者,创立了一支骑军,号骁骑,所向披靡,十余年间立下赫赫战功。

      此役,赵王又于北境大挫北楚军队,致其此后数年没有力量来犯,卓著战功,声威远播。

      然而,大军班师回朝以后,不知从何时起,赵王功高震主,桀骜不驯的流言开始在朝野悄悄流传起来。

      这矛头直指赵王的流言非但不胫而走,而且愈演愈烈。

      朝堂之上,暗潮汹涌,人心浮动。

      是日,赵王于金殿之上朝觐,向皇帝禀明北境战事,随后,奏报了在帝京城外擒获刺客的经过,将人犯交付有司,并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刑部查证属实后,今上震怒,不日便下旨,凌擎挟私报复,谋刺国官,罪加一等,秋后问斩,家产抄没,从犯加功者同罪,与余等皆按律刑罚。襄国公教化不善,罚俸三年。

      京兆府上下定案有功,皆受褒奖,遇袭的顾君钰与苏子琛另赐金银绢帛,以示朝廷体恤。

      皇帝这般雷霆处置,传闻襄国公出宫时脸色很不好看。

      在宫外,还恰好遇上了京兆府尹顾君钰。

      顾君钰按礼数与他见礼,襄国公冷笑数声,道:“老夫如何当得起顾府尹大礼。京兆府人才济济,往后,还望好自为之!”

      说罢,拂袖而去。

      ****

      不久,大内传出皇帝口谕,召赵王在腊月初十这日入宫,皇帝将于泰安殿宴请赵王。

      腊月初九这日一早,天空便铅云密布。午后,朔风裹挟的雪开始落了起来,由疏渐密,飘洒在京城。

      漫天风雪的一日一夜过去,到了次日,天地间已是一片苍茫银白。

      赵王依诏入宫,着常服,身披玄色貂裘大氅,信步走在大内金碧辉煌的朱梁画栋间,由宫娥恭恭敬敬一路引迎,面上不显一丝波澜。

      在他身侧引路的宫娥抬首,悄悄看了一眼,见他姿容无双,皎如玉树,顿时粉面生晕,忙低首,不敢再看。

      赵王被迎入泰安殿。

      到申时正,殿内鼓乐齐奏,丝竹悠扬。皇帝升座,赵王进酒。

      宫人上前布菜伺酒,不多时,便酒过三巡。

      席间,皇帝与赵王并未多言,只是讲了一些天家兄弟的体己话。

      皇帝与云珩的张扬俊美不同,他生就清隽温润,笑起来甚是可亲。

      “尚膳监得了吩咐,知晓你要进宫,制了这道你爱用的小天酥,你试试如何。冬日天寒,这道牛乳白也可多用些。”

      云珩一笑,起身谢过。

      皇帝摆了摆手:“你是朕亲弟,此番乃是家宴,何须如此多礼?”

      不多时,皇帝又指点了一道以滇南所供食材烹制的鲜煲鸡枞蕈,一道正合冬日时令的江南鲈鱼,令内侍一一为云珩布菜。

      在云珩谢赐北地所产的一道八宝羊汤时,皇帝似是顺口道:“你自北地而归,路经北境数州,可拜见过临阳王?”

      云珩道:“回禀陛下,臣弟曾入临阳拜见皇叔,皇叔一切安好。”

      “你有心了。”

      皇帝笑了笑,未几,又问道:“不知临阳城内民生如何?”

      云珩放下酒盏,思忖片刻,方道:“临阳百姓也与帝京一样,已准备过年采买一应事宜,臣弟也遣人问过城内物价几何,依臣弟观,当地民生尚可。”

      他话锋一转,又道:“且临阳军备充足,兵强马壮,可见皇叔治下之景。”

      皇帝凝神片刻,面色如常,未再多问。

      过得一会,皇帝又道:“你曾传书回京,禀明回程时要赴鸣州司徒山庄寻访改进弓箭之术,以为军中所用,不知可有进益?”

      云珩沉默了一下,慢声道:“不曾。”

      皇帝见他似有不乐,不觉挑眉,问道:“为何?”

      云珩道:“陛下,司徒山庄自司徒老庄主离世以后,向来是由少主司徒逸打点,他擅研弓箭,精通箭术,可说生来便是做这一行的。但几年前,司徒逸在一次外出途中下落不明,从此再未在江湖上露面。自他失踪以后,司徒山庄群龙无首,不但江湖地位一落千丈,除了原先司徒逸留下的,竟是想要他们拿出个像样的图纸都不能了。”

      皇帝自小长于深宫,并未外出游历,江湖见闻自然不如这个自小离宫的皇弟知道的多,听闻此事也甚觉可惜,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曲折。”

      语毕,兄弟二人一时无话,便沉默了一会。

      不多时,皇帝轻咳一声,道:“自你回京,太后只在你回来当日见过你一面。听闻你武艺又有精进,太后也甚是欣慰,不如宴饮过后,你便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云珩冷冷一笑,缓缓道:“臣弟一身武艺还是拜太后当年所赐,若非太后,臣弟又哪有机会能出宫学艺。只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便不打扰太后清净了。”

      皇帝看了看殿外明晃晃的天光,对赵王这睁眼说瞎话的行径竟也不以为忤,只是略略一笑,却也并不再多言此事,转而说起了正事。

      “回京这几日,大军众将兵各归卫所,抽调的鸣州、泓州、邺州、兀州四州地方将兵也须即刻返回驻地,朕会将一应封赏在年前颁布。”

      云珩闻言起身,替众官兵大礼拜谢皇帝。

      皇帝又道:“此次你在北境立下大功,朕心甚慰,赐你宝甲一领,赏银万两。”

      云珩再次拜谢。

      皇帝顿了顿,接着道:“你这几年南征北讨,着实辛苦。朕不欲亲弟再去京日久,却也不想埋没你的才能,因此想赐你节制宣威十六卫之权,拱卫帝京皇城,你意下如何?”

      “陛下恩赏,臣弟敢不尽心。”

      皇帝面上的笑容越发和煦,命他起身归座,随即面色渐敛,对他沉声道:“凌擎圈地一案,你也立功不小,若非你及时援手,顾府尹的京兆府怕是要折损一个少尹了。”

      云珩思忖片刻,对皇帝拱手,道:“陛下,臣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云珩道:“陛下,霸田圈地,前朝便有,犹如附骨之疽,侵蚀一国之基。我朝自开国以来,便严令禁断士族豪强吞并百姓之地,而今居然出现此等圈地之案,臣弟以为,此风绝不可涨,宜命人彻查为上。”

      皇帝颔首,扬声道:“你之言,正合朕意!此事,朕之意,是派大理寺卿叶煦主理。他是进士科探花郎出身,后来外放去了鸣州,才干有目共睹。你以为如何?”

      云珩听了,道:“陛下,叶煦少时便有才名,臣弟与他虽无深交,不过,他在外放鸣州为官之时,正是臣弟驻守鸣州期间,因此,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此人对刑讼之道,极有天分,对到了手里的案子,无不一心查办。为人清正,却绝不迂腐。臣弟以为,陛下没有看错人。”

      皇帝眉宇舒展,道:“好,如此甚好。”

      他笑着道:“四弟非但长于用兵之道,屡立战功,于朝堂之事,也通透练达,实是朝廷肱股。”

      云珩道:“陛下谬赞,臣弟实不敢当。”

      皇帝一笑,举盏,与云珩痛快一饮。

      兄弟二人又叙话一阵,不久,宴近尾声。

      云珩忽起身,道:“陛下,臣弟有一请求,不知陛下可否答应?”

      “哦?”

      皇帝素知他心高气傲,轻易不肯开口要点什么,便是先前赏赐,也未见他面上起什么波澜,此时听他这话,倒不觉饶有兴味起来,便道:“你但说无妨。”

      云珩不紧不慢地道:“臣弟想领京兆牧一职。”

      皇帝:“……”

      京兆牧自开国以来便多由亲王任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京兆牧虽说是京兆府之主,却是遥领,京兆府实则历来便是由京兆尹统辖。

      任皇帝再是英明神武,也想不通云珩为什么想要这么一个散职,便顺水推舟道:“准了。”

      云珩唇角现出微微一点笑意,道:“谢陛下。”

      ****

      酉时二刻,赵王告退,宫人撤下宴席。

      泰安殿大殿之内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御前总管太监黄诤静静立在皇帝身侧。

      皇帝悠远的目光投向了远处。

      殿外,夜色已临,宫灯皆被点亮,烛火通明。漫空的落雪已渐渐停了,宫阙的飞檐斗拱之上,覆着隐隐绰绰,宛若琼花的莹白。

      皇帝看了一会,并不急着移驾,忽而漫声道:“自赵王回京,京中便流言纷纷,称赵王桀骜。你自先帝时起便伺候御前,依你看,赵王如何?”

      黄诤长着一张白面圆脸,此刻正笑得恭谨:“赵王是陛下的亲弟,心中自然是存着陛下的。至于这个桀骜不驯……殿下年轻,总是有不周到的地方……”

      皇帝笑着看他:“你这个老滑头。”

      黄诤俯首,连声道:“奴婢惶恐!”

      “行了。”

      皇帝瞧了瞧他低眉顺眼的面容,道:“看来这朝中有些人还不如你,明白朕意。”

      黄诤忙道:“奴婢不敢。”

      皇帝似乎笑了一笑。

      黄诤屏声静气,静静候着。

      皇帝开口,语声平正而坚定。

      “朕这弟弟的确桀骜,当着朕的面,就敢对太后不敬。然而,事出有因,朕也不打算抓住此事不放。赵王于国有大功,于私至今未娶。方才谏言,亦是出于公心。”

      皇帝说到此,终是面现怒容:“流言妄议,其心可诛。”

      黄诤见他气怒,心念急转,忙道:“听了陛下所说,奴婢倒是有一言。”

      觑着皇帝面色并无不妥,他便愈加小心道:“奴婢不懂朝政,不敢妄言。不过,陛下说赵王至今未娶,奴婢倒是有些想法。奴婢想着,赵王人杰,心气又高,恐怕不是不想娶,而是这帝京的淑媛娇女,皆没有入赵王眼的罢?恕奴婢直言,陛下倒是可以替赵王挑选一二,以彰陛下仁德。”

      皇帝闻言愕然,半晌方大笑出声,指着他道:“你这老头,成何体统!”

      黄诤便也跟着笑:“是奴婢无状。只是,若是能让陛下开怀,那便是奴婢的体统了。”

      皇帝笑着道:“朕告诉你,云珩这婚朕可做不得媒,万一不合他意,岂非委屈了他?只有他心里有了人,求到朕跟前,朕才好遂了他的意。”

      “陛下英明!”黄诤笑开了眉眼,连连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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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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