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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廿四回 ...
话说五月二十三日半夜,禁军官兵携余府老奴来锦园搜了一遭,被王晋同玉山使计诓过,只好悻悻而回。后来,京兆府又来人前后盘查过几次,但终究是雷声大,雨点小了。琳琅阁外的人却不知这些缘故,只道那官兵也忒多事,终有一日,盈珠究竟按捺不住,将人骂了一通,撵了出去。因此事本就理亏,禁不起细问,底下众人尚且说不分明,又连日里一无所获,也只好默不作声,任盈珠搓圆捏扁的打发。
如此,乱哄哄的,直折腾到六月头上,天气大热的时候。那余府或是罢了休,死了心,或是碍于脸面,不敢再搜,总之街上日日巡逻的官兵皆撤了下去,也再无人来锦园打探是非了。又过了几日,到六月初八光景,那余家便开斋设宴,请了一众僧尼道士,披锦绣,趿红鞋,每日诵经超度。京中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戚戚然前去吊丧,劝陈夫人与余国舅节哀顺变。
那余国舅余敏因着余仞强占卖花女一事,无暇悲伤,只往来迎送,打点安排。他又向吏部知会一声,命人给余仞迁了个闲职,好使幡上光鲜。而那陈夫人却已哭得死去活来,扶着棺木不愿撒手,一叠声儿啊肉啊的嘶喊。她素来不喜那余樵山,以他悖逆幽怨,不能成大事。是以将一腔心血全与了余仞,便是明知他恃宠而骄,溺爱太甚也毫不顾惜。眼下惊闻噩耗,一时心冷心死,万念俱灰,险些生出几分轻生念头来。而那余丈川之妻辜氏,新婚不过二载便丧夫守寡,又见陈夫人痛不欲生,禁不住自怜自哀,也哭得泪流满面。
余敏甫一招待完满座宾客,回了停灵处,便见那二人悲声大作,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恨恨。他掌不住斥道:“哭甚么哭,丈川今日的祸患,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他顿了顿,又指着辜氏,“还有你,一味的窝里横,只会拿侍女奴婢出气,上了台面却唯唯诺诺没个本事!”
那辜氏听了,强忍着倒也尚可,不敢作声。陈夫人却不依不饶,直起身来回嘴:“人都言子逆父过,丈川闯了祸时,你只想着自己的乌纱帽。救他也不过是为了保己,何曾有想过我们母子的苦?”
余敏闻言,又忖自己两个儿子,一死一亡,老来还不知何人收葬,禁不住也悲从中来,声泪俱下。
这厢正哭着,远远听人唱报,说余贵妃车驾已到门前,出得宫来便要为侄儿吊丧。那余敏听罢,忙揩了揩眼泪,舍了妻儿直奔前堂。余贵妃一袭贴金素白纱裙,明明三伏天中,却感浑身冰凉刺骨。她展眼望着那好一派深幽大宅,朱栏碧瓦,雕金砌玉,却被漫天白绫纸钱铺洒,恍恍惚惚,似那大雪倾头覆盖。余敏从门内三两步迎出来,就要给她行礼。余贵妃忙搀住了,道:
“兄长,这却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
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余敏见状,那些好容易揩干的眼泪便又一发涌了出来,他回说:“天灾人祸,不料我这儿子竟命薄如此。”
余贵妃闻言,心中更是惊惧,暗道长子暴毙,后继无人,余家这满眼光鲜恐难长久,便问:“族中可有人愿意过继?”
提起这事,那余敏也是一肚子酸楚,“你不知道,族中小一辈也是人丁凋敝,寥寥无几。近的不是年纪太幼,便是为人不好,远的又怕私谋窃取,不是长久之计……眼下,竟还未有个办法!”
“那……”余贵妃迟疑了片刻,又忖余樵山眼下与王晋私交甚密,自是不合适的,况且她也舍不得余斫,便作罢了。
余敏见她不言语,也犹豫起来,半晌方说:
“妹子,我有两件事情拿不定主意,要细细问你。”
“兄长但说无妨。”
“第一件事情,这丧葬,究竟应厚办还是薄办?你嫂子眼下六神无主,将府上金银悉数拿了出来,势要风光大葬。我却道,一来丈川年岁尚小,厚葬并非福祉,二来毕竟不是达官侯爵,恐怕逾矩。”
余贵妃听罢,却道:“依我看,丈川毕竟是皇亲国戚,厚葬也无不可。且死有哀荣,足见悲痛深沉,我再求圣上体恤,能保余家一时无忧。”
“你说的极是,竟是我小心太过了。”余敏点头,又道:“第二件事情,说来也是无稽之谈。不知怎的,自从仞儿走后,我心中一直不安,唯恐大难临头……”
此句话,正说到余妃思量极处,她一时竟也无从分辩,默了会子,只好强颜欢笑道:“兄长且放宽心去,我在宫中万事都好,相信余家定会度过此劫。”
余敏见她苦笑,也不敢再问,只宽慰她说但愿多虑,便亲自引路到余仞灵前。贵妃扶着哭了一阵,又同陈夫人和辜氏说了几句场面话,也未用晚饭,就匆匆回宫了。
后来,再过了几日,余家便安排出殡安葬。一路鼓吹乐队,披麻戴孝,雪线似的连绵十里。沿途路过人家,凡是与余府沾亲带故的,皆在门前设下祭棚,拜谒哭丧,惊动了皇城内外。余家人寻来了一副上好金丝楠木棺板,着工匠细细雕了,又耗费黄金百两修饰,嵌七宝珠玉。单单这副棺材,便要十八个壮丁方能抬得动作。其余明器用度,自不必说,皆是一等一豪奢。而那陈夫人哀痛至极,恐睹物思人,便做主将余仞生前喜爱的字画雕刻,家具陈设,一并在坟前烧了。所涉之多,单单助燃用的木炭,便耗了十三牛车。
如此,这风光大葬,浩浩荡荡到了七月中旬才算完结。
到了七月十八日,赵亭忽派人往锦园去了一趟,递给玉山与王晋两张拜帖,言七月二十二日正午娶尚书右仆射魏谨之女魏娉婷,邀二人赴宴。
而俗语有云:“七月流火”,此时天气渐寒,秋意弥漫。而那琵琶伎因炎凉骤变,嗽了几声,便成天里只在琳琅阁养病。他如今正着一袭淡青色锦袍,将那拜帖上上下下读了两遍,讶道:“这赵元直好快的手脚,月初还不见如何呢,这会儿便要成婚了。”
王晋见了那大红洒金的拜帖,却拧起眉头,沉着脸说:
“算起来,这魏娉婷还比赵元直大上两岁,论相貌才德也并非出众,恐怕此事没那么简单。”
玉山闻言,挑眉不语,正想问个究竟。又见那王大公子吞吞吐吐,瞻前顾后,便道:“你有甚么事情,尽管直说……”
“你不常出门去,因而不知道。”王晋拣了张嵌玉月牙凳坐下,与自己倒了杯水,长叹一声,“自从余丈川死后,余国舅便大肆敛权,将京中官员不服管教者悉数蠲了出去。恐怕,那赵元直也是心里害怕,要抱着魏谨这棵大树,多少也算是个靠山。”
那琵琶伎听他如此一说,心中不快起来。他想起去年赵亭尚且为了延兴门外灾民奔走驱驰,眼下却可以为了官位显达,娶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这世道凋敝,江河倾颓,纵然满目繁华鼎盛,却也身不由己。
王晋见那琵琶伎面色一沉,暗自后悔不迭,心道他本就是个思虑太过的,最看不得人间聚散离合,便忙宽慰说:“元直他想必也有苦衷,只是你若再这样挂怀下去,恐怕平白无故添了烦恼。”
“我也不是挂怀……”玉山一笑,分辩道,“只是觉得,莫名不平罢了。”
那王大公子见他话中有话,饮一口水,又道:“你曾说我心肠软,但终究只是心肠软罢了,却甚么也做不成的。曾也想多帮扶救济些,怎奈这天下得志者寡,失意者繁,而我不过一双手,一双眼,终究力有不逮。”
“好端端的,明明是你要劝我,怎么把自己也劝进来了?”玉山舒了眉眼,又将那请帖拍在王晋面前,道:“余府的事情毕竟还未停息,我是去不得了。你便代锦园去罢,将贺礼备足了,倒也不跌份。”
王晋闻言,忙点头称是,拣了张桃花笺便要搦笔回帖,却被那琵琶伎拦住了。玉山神色微变,似想起甚么一般,匆匆把小雀唤上楼来,问那丫头:
“葳蕤堂的秋萱可在园中?”
“这阵子天气转凉,我一直在楼下收拾衣物,未曾出过琳琅阁去。”小雀诺诺的回话,却忽的灵光一闪,道:“环儿平日里和秋萱走得近,眼下她应在荷花池边练曲呢!”
“也好,你去找环儿,不要声张。若得了秋萱消息,便让她往琳琅阁来,支盈珠那边的月钱。若她不在园中,勿使再提。”
小雀听罢,虽不知那琵琶伎葫芦里买的究竟是甚么药,但主子开口,没有推辞诘问的道理。她便惟惟的应下了,转身便去西面寻人。
那王大公子,却没有小雀那样好的耐性,俟那丫头走远,便抓着玉山的腕子问:“你这鬼鬼祟祟的,作的究竟甚么?”
玉山道:“我不过想起一件旧事,想暗地里打听清楚罢了。”言罢,便将从前香柔与盈珠不合时,说的那些风言风语一并提了。又道恐盈珠心存芥蒂,如此贸然行事,只怕要落下隐患。
正说话间,小雀在门外报说秋萱已到了。玉山便命人进来,只见那叫秋萱的侍女,穿一件桃红色皱纱裙,石青罗衫,施施然转进雕花门楹,向两人行了一礼。她见二人神色忧虑,欲言又止,便问:
“公子可是有旁的事情交代?”
玉山点了点头,因对她说:“有件事情,须得向你暗地里问明,不得转告他人。”言罢,便示意秋萱上前。那侍女见状,敛着气息往前行了两步,一面走,一面小声道:“不知公子所问何事?”
玉山道:“此事与你家主子有关……你还记得,当时盈珠与香柔大闹葳蕤堂的缘由罢。我正要问你,盈珠可还与那赵少尹有所往来?”
秋萱道:“主子的事情,我不敢胡乱揣测。”
玉山见她诺诺的,垂眉就着那王大公子的水杯喝了一口,伸手理了理衣襟,又劝她说:“此间利害复杂,一时也说不分明。只是我自忖从不做危害你家主子的事情,你也须信得过我。”
“公子言重了,奴家定有问必答!”
“好,你且说说,自香柔被撂走之后,赵少尹是否还与你家主子有书信交谈?”
秋萱道:“起先是有的,主子想把赵少尹的诗退回去,便给他写了一封。谁知赵少尹非但不听,还愈写愈多了。”
玉山又问:“那这些信,究竟又在何处?”
“主子先前是一发烧了的,拆也不拆。后来……看了几眼,终究还是烧了。”
玉山闻言,心中已有了大概计较,便命秋萱缄口不言。又着她七月二十二日那天多看着些盈珠,若要出门,须得暗自差人禀告。秋萱一一应下了,只道玉山与王晋毕竟是锦园之主,盈珠平日里再待她如何,也拗不过这两尊大佛的。况且玉山嘱托吩咐,担忧之意多于设计之心,便大抵是有所思量,不可为外人道罢了。那琵琶伎见她应允,便放了盈珠房内的月钱,又再三交代她守口如瓶,也就安下心来与那王晋说笑了。
如此,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到了赵元直成婚那日。玉山亲手给王晋换了一身海棠红缂银丝宝相花的大袖锦袍,又为他小心系上了刻金蹀躞,与他交代说:“早去早回,少喝些酒。毕竟立了秋,晚上露冷风寒……”
王晋听他那话,蝎蝎螯螯,婆婆妈妈,却兀自心中一甜。他粲然笑着,命永禄抱着那红绸裹着的,精挑细选的贺礼,装模作样向玉山行礼告辞,看得那琵琶伎直笑。
赵府的门面,从来有些寒酸,今日却修葺一新,应着大红彩绸,说不出的好看。王晋仰头看了看那鲜艳的红纸灯笼,忽然很想回去与玉山好生商量,要不在锦园要也办这么一出。他那厢正沉浸在玉山一袭霞帔的模样之中,赵府门房却迎上来,问他要那洒金请帖。王晋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摸出一本大红册子,却见赵亭一身灿烂吉服,刺绣盘金,好不奢华。那赵元直也见了王晋,三两步凑过去,与他行了一礼,笑道:
“王备身亲临此间,寒舍蓬荜生辉。”
王晋听他恭维,心中却无一丝受用,只拱手扯出个笑来,道:“大喜的日子,说甚么寒舍蓬毕的……”
赵元直闻言也笑,一叠声说“哪里及得上斥国公府风光”,便热络的将王晋往里迎。王晋打眼一看,院中置着十数桌酒席,西面多坐的是魏谨亲故,而东面则多是赵亭的熟人。而那赵元直却不把王晋往东边带,只让他与自己同桌共坐,半晌,方忐忑不安问:“怎么不见玉山公子?”
王晋道:“非是不给你面子,只是他近日感了风寒,虽不严重,人却懒懒的不愿走动。”
赵亭闻言,又道:“如此便是不巧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也祝玉山公子早日痊愈。”
王晋点头答是,便再不多言,只兴趣缺缺的看着那赵元直起坐逢迎,八面玲珑。暗道这世上原来没有真正的痴人,只有那有心人与无心人罢了。他如此一想,便又掌不住疑惑:
“那么从前见到的那个,为了辜玉清一句话而狂奔三里地的人,究竟是无心还是有心呢?”
他怀着这样的念头,便觉那一斗万钱的芙蓉清酒也索然无味,甚至不如当年延兴门外救济时,顺势喝的两口薄粥。但满座却很欢喜,或是为了这门婚事,或是为了这族姻亲。那二十出头的老姑娘魏娉婷寻到了夫婿,那报国无门的穷书生赵元直找到了靠山,魏谨有人接班,赵家有人依傍……
皆大欢喜。
正在这皆大欢喜的当头,一个年轻女子却疾冲进门来,她穿着一袭黛紫色罗裙,在满座红衣宾客间,好像一个固执的杂点。她的身后,跟着那门房小厮,一面追,一面喊:“你且站住,我家主人成亲筵席,不许你胡闹!”那女子听罢,似是怒将起来,转身一个巴掌便将那小厮掀翻在地。
院中宾客见她动手,纷纷站起身来要看个究竟。王晋正忖这身影眼熟,就听一把摔珠断玉的嗓音响起在院前:
“赵亭,你这荤油蒙心的东西,忘恩负义的蠢材,我竟是瞎了眼了!”
王晋听她说话,心中一寒,暗忖那狐大仙似的琵琶伎,竟也有失算误断的时候。
你道那女子是谁?
正是锦园歌女盈珠。
盈珠不依不饶,又是打,又是骂,拼了命的撒起泼来。她将近前的方桌掀了,指着北面又道:“你如今装甚么孙子,真以为两耳一掩,便天下太平了?有胆子出来与我说话,否则我都替你那婆娘不值!”
那赵元直骇得面如土色,他实然心中是记挂盈珠的。但为着盈珠是烟花出身,与那魏娉婷有云泥之别,便不得不断了这些念想。眼下见盈珠闹将起来,暗自心惊胆战,只道是顾头不顾尾,做事不做人。但他既然要娶魏娉婷,便只有一条路可选,于是趁着盈珠还未将事情和盘托出之时,忙挤开人群,劈头盖脸道:
“你是甚么人,疯疯癫癫的,说这些不经之谈。来人,还不把她架出去?”
盈珠闻言,依旧冷笑着,脸上却多了两行泪水。她心中剧痛,却又痛极麻木,满口伶牙俐齿说不出一句整话。半晌,方想起要给赵亭一个嘴巴,却被那小厮仆役架着,动弹不得,竟生生落不下一寸手掌。
王晋心软,这次第便有些看不过了。他拨开人群,护在盈珠面前,又示意那小厮放人,说:“误会一场,无意冲撞诸位,我王晋替她向在座道歉,此间损坏之物,也当照价赔偿。”
赵元直缓过神来,自然不敢让那王大公子赔罪,只摆手作罢。他刚想与王晋多说两句,就见那盈珠拔下头上玉簪,猛地惯在地上摔碎了。她红着眼瞪了会子赵亭,忽然扭头便走。王晋心里堵得慌,恐生不测,与那赵元直客套了两句,便也跟着走了。
赵亭在院中怔怔然望着门前空旷一片,觉得胸中有甚么东西,与那自己送的簪子一同,刹那间碎裂了。
哎,堵得慌……诸位看官老爷想的没错,我要狗血开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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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廿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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