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君归》南宫汐妖

3、生辰叹

　　苏杳杳是夏末嫁入将军府的，而她的生辰在深秋。
　　这日，赫连城用午膳时一直盯着苏杳杳，欲言又止。她被盯得不自在了，轻声问道：“将军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他便迟疑问道：“杳杳，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她愣了愣，心中一暖，含笑点了点头：“确实。未想将军还记着。”
　　他尴尬笑笑：“其实是早上七王爷告诉我的……”
　　苏杳杳一时愕然。自己妻子生辰不知道，由外人告知便罢了，他竟还直接说了出来……也不知该说他是老实还是愚蠢。
　　见她不说话，赫连城还以为她因为自己没记住她的生辰而生气，忙道：“杳杳别气，来年我一定记得你的生辰。”未等她开口，又小心翼翼道，“不然……我陪杳杳去买些首饰？”七王爷说过，哄媳妇最好的方法就是带她去买东西。
　　苏杳杳却只是摇摇头，浅浅笑了笑：“将军，不是所有女子都心求那些的――妾身所求，不过心意而已。”
　　“心意？”见她不打算再解释，他一时有些茫然，开始低头思索起来。心意这种东西，可真是难为他了。
　　下午十分，七王爷又寻了赫连城出去，路上他一直心不在焉。七王爷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大将军这是在为何事发愁？”
　　“杳杳说想要一份有心意的礼物。”他稍带期盼地看着七王爷，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七王爷闻言，眯眼一笑，手中折扇轻摇：“如此麻烦，不送罢了。”他生性风流，家中美眷如云，天生的优越之处让他无需费心讨好哪个美人。
　　“那不行――”赫连城脱口而出，微微皱眉道，“她是我媳妇，我怎么能嫌麻烦？”
　　七王爷挑眉：“仅是因为她是你妻子？”
　　“还要有其他原因吗……？”赫连城疑惑。
　　“嗯……无需。”视线中闯入一个小摊，他掩过眸中深意，随口道，“将军夫人与寻常小姐不同，将军不如送她个泥娃如何？”
　　赫连城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摊上摆着精致小巧的泥娃，绘上了彩色，模样煞是可爱。他不由眼前一亮，道：“这个好。”说着，便走到了那摊前。
　　摊主是个五六十来岁的老人，见有人走到摊前，定睛一看，竟是大将军，忙殷勤道：“将军可有看中的？”
　　将军却不回话，只是盯着那些泥娃。战场归来的人，难免带了煞气，思索之时，几分煞气外泄，吓得摊主一时不敢开口，只好把目光投向一旁身着蓝色长裳的翩翩公子。
　　七王爷笑了笑：“将军可得挑快些，莫要吓到了旁人。”
　　赫连城这才抬头，歉意笑笑，问道：“老人家，能不能教我捏个泥人？”
　　此话一出，别说摊主愣愣地瞪大了眼，就连七王爷眼中也闪过诧异，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又笑道：“将军这倒是亲近百姓。”
　　苏杳杳本以为赫连城出门回家时会给她带礼物，然而并没有。直至夜幕，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浅息而眠，他都未曾提过生辰一事。她一时失落，却又了然，毕竟自己和将军还不熟识……或许来年，来年他便记着了……
　　往后三日，赫连城每日出府，此外一切如常。
　　第三日晚，他归来时似乎心情愉悦，晚饭又多添了一碗。饭后，他看着苏杳杳，脸上笑意这才淡了几分，眼中似乎有些紧张：“那个……杳杳……”
　　“恩？”她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那个俊朗的大汉居然扭捏了一下，然后才递出一个东西。
　　苏杳杳看去，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泥人，做工略微粗糙，上色也有些不匀，但那眉目神态，却极为相她，衣裙也是她常穿的……
　　“杳杳，我做的生辰礼物，”见她愣在原地，他微微垂了垂头，正欲收回手，“不喜欢就算了。”
　　却未曾想对面那女子竟胆大地拦住了他将收回的手，面色微红道：“不是……杳杳，很喜欢。”
　　堂堂一将军，竟为她接触这种东西，如何不动容？
　　那粗糙的手掌中，泥人静静站立，粗糙却意外的光滑，不知被摩挲了多少遍。
　　时隔三年，又是她的生辰。她收到了爹娘的礼物，收到了兄长的礼物，甚至收到了七王爷的礼物，却唯独没有……她夫君的礼物。
　　掌中泥人，历经岁月却依旧完好，一如当年。可此时，她心绪却不似当年。
　　终于记起拆开七王爷的礼物，只见一个凳子大小的锦盒中，又是一个更为小巧的锦盒，苏杳杳一时失笑。而再拆开，仍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又拆了几层，直至她都快失去耐心时，终于到了最后一层。本以为会是一个稀世珍宝，却不想只是一个泥娃，赫连城模样的泥娃，乍看精致之下，却也有几分生疏，明显不会是卖泥娃的老板做的。
　　苏杳杳一时默然。
　　皓月当空，她静站在院中那孤桐之下，失神地望着皎洁月光透过枯枝倾洒而下，千言万语，终只化作泥人耳畔一声浅浅而悠远的叹息。
　　漫漫岁月，只叹日后没有你的生辰，再好礼物，终究不是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