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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是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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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洁——”
我吓得慌了神,甚至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扑通扑通声。
强按下心中的恐惧,我推了又推身边的乐兰,可她就是不回应我。
脚下,被我的灯笼照亮了的干燥的地面,平白无故多出一滩滩水洼。
暗淡水面,竟又泛起了幽暗阴森的血色的微光。
——这光影、水潭出现得极其突兀!
用微微发抖的手,再次推了推不理睬我望着红光半响不做反应的乐兰,她的脸庞被那邪乎的怪光照得血红一片,似城隍庙里见过的红脸魔鬼,甚为诡异。我真害怕,这会儿她嘴里会多出一对鬼怪的獠牙来。
我无助到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
黑暗的天空中突然亮起一点强烈的红光,刺得我眼睛发痛,让我经不住用手遮了下眼睛。从指间的缝隙看到,红光倒影的水面刹那间成了一面面反光的镜子。
我眨了眨眼,适应了以后才慢慢地把手挪开。
突然出现的红光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
——眨眼的功夫,那道强烈的红光中竟然多出一个人。
看着眼前的诡异景象再次傻了眼。僵直了身子,心尖打了个颤,
———这人我是看不清楚,可是手里的一柄银枪却照得程亮的,在红光中显出森冷的光亮。
我缩着肩膀又打了个哆嗦。
风越刮越冷,夜晚的寒气早已侵进骨子里,连身上的衣袍也裹不住温暖。
由血光想到鬼怪,面对着这一波又一波的诡异景象,真是害怕得厉害了。
“阿洁,我害怕——”,不理采我就不理吧——好歹汲取点温暖,我哆哆嗦嗦地抱着乐兰的手,以期能稍稍安稳我已经凌乱的心神。
“阿洁——阿——”明明这会儿,都怕得不得了,却突然泛起了困。
眼皮越来越沉重,哈欠抑制不住地一个又一个从嘴里冒出,没一会的功夫便被像海浪一样的倦意侵袭了。
阿洁——我好困——
“阿洁——”
“嗯,嗯,我在我在——”
我望着自己身上裹着的红色棉被愣了愣神——我怎么在这,大白天的躺在床上?
“你今天一直红着脸,额头也发烫——所以,乖乖躺着——睡觉。”
我寻着声音目光一转就看见了站在床边的乐兰——她正从袖子里掏出了丝巾。我握住那只落在额头上,擦汗的手,一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她,“你——你习武之人,七月份,穿——穿着棉袄——你——”下一秒又担心道,“你是不是又受伤了?”说着便着急地摸到她的手腕,一搭脉——没事。
我放下心来,又满心感到奇怪,这边还没想明白,那边又有疑惑上了心头,问道:“我们不是在石子亭遇到鬼了吗?还有——我怎么在床上了?”
“哈哈哈哈,哪儿?又哪里来的鬼?你病糊涂了吧!石子亭,石子亭——哈哈哈哈哈。”站在床边的乐兰捂着笑疼的肚子坐在了我床边,嘻嘻哈哈地笑够了,又抓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
我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我想起来了,石子亭的鬼是你装的!”说着又从被子里伸出手探了探额头,有点颓废地问道,“我生病了?”
额头的温度正常啊?
“是,那鬼是我装的。可是现在哪里是七月啊!都已经入冬了。哈哈哈!”她一面笑一面又捉住了我的手碗,“你真真病得晕了头了——快放回被窝,你又要感冒吗?”
瞧乐兰把我的话当好笑的笑话,我气闷之余也有点犹疑起来,殃殃不乐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犯晕的脑袋。
入冬了……
我恍恍惚惚的,又因为记忆错乱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对不起,不该吓你。你这个脑袋可别因为高烧病傻了。怎么还记着石子亭呢,过了老久的事儿了,现在记得前天的事吗?你还向我炫耀什么,去了山下的清风镇,把之前采的草药卖了,还挣了点小钱。”乐兰又抓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
无奈地不再动了,只好窝棉被里乖乖听着。
她从袖笼里掏出一串铜钱,调皮地故意凑到我面前晃了晃,笑嘻嘻道,“唉,医者不自医,花掉医药钱,你再瞧瞧你挣得钱——哈哈,还剩多少了?”
“可——我只记得先前去石子亭找你,怎么下一瞬就到家了。”我不高兴皱皱鼻子,把目光从钱上移开,看看她笑颜如花的脸,又看着乐兰那一身青衫上裹了件枣红色的棉袄——心里越来越茫然。
真的都已经冬天了。
“我真的病了——为什么会生病呢,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起身,插着腰站在床边笑哈哈地就着我的脸捏了一把。
“小大夫哟,你生个病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要不要我去给你拿镜子,让你瞧瞧自个的病容,看看自己高烧烧红的脸,回忆回忆,这几天你是怎么把自己弄病的?”,说完就离开床铺。
有点奇怪自己的脑袋为什么空空荡荡的,茫然地把目光望向窗外,闷闷不乐起来。
风把树叶吹得摇摇晃晃。乌云遮盖的天空,是墨色,是蓝色,还是灰色?竟然一时说不出来。
——眼看着是要下雨了。
目光再回到屋内,整个人蔫蔫的,呆头呆脑地环视了下我简简单单的小屋。一张木桌旁摆了两只矮长凳——俱是有些年头的家具了。桌上一盏茶壶,两只碗——都是新的,另还放着一本因为有些年头已经微微泛黄的看起来残破不堪的本子。一面雕花的精美铜镜,就扣在书本的上面,非常显眼。
“咦——”,镜子?
我木愣愣的脑袋缓慢地转了转——阿洁在哪儿?
“阿洁——阿洁——”得不到回应,我掀开被子爬了起来,“镜子不是在桌子上吗?阿洁——你去哪儿找镜子了——”我很困惑——房子不大,明明目光转一圈就能把家徒四壁空荡荡的屋子收揽眼底,却找不到我的乐兰。
这会儿胸口空落落的,竟然惶恐不安起来。
逞强得抵抗着一阵阵袭来的疲倦感,穿着白色的中衣长裤,便下了床。低头揉了揉干涩难耐的眼睛,抬起头,我想迈开步子,身体却似乎不受控制,意识竟然越来越模糊。
蓝得像海的天空,白云如纱如棉,阳光下,花开满枝头的桃树,成片成海,一片绯红。
而我僵硬地伫立在桃红里,暗暗咽了咽口水。
——青梅山半山腰的桃林?
我抚了抚额头,又皱着眉头看一眼自己,怎么穿着小时候的那件,说不出是灰是白的道袍?我记得上一秒正要出门找……找什么呢?我……
我摸着脑袋把四周环顾了一遍,红艳艳的一片啊!目光一转转到了十米开外,一块半人高布满青苔的石碑上。青梅的刻图,和那龙飞凤舞的“绿山红艳”的刻字,使得石碑在一片绯红中很是醒目。
不知道为什么,图和字都刻得挺好看的,却叫我看得心尖直打哆嗦。
先按下这些奇怪的感觉不作他想。我一只手抱住药箱,一只手扯拉着衣袍,又转着头左右上下地看了看自己。
我不是已经出师当大夫了吗?难道是……在野外……之前模糊的记忆似乎成了一场长大成人的梦,我的梦——
我抬起头茫然地摸了摸脑袋,又再次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感到自己的记忆越发得模糊不清了,想得头都疼了,梦了些什么,怎么不记得了!
那,还在医堂作药童的我,怎么背着药箱到这里来了?作为一个学医的能确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我的身体年龄真的只有十二岁,出师当大夫离我还真真的有些遥远啊。不知道是不是在医堂辛苦得病了——而且还病得太厉害有些神志不清了。
我又疲倦又害怕,扶着身边的树干闭上眼睛,强自镇定。
或者,会不会是撞邪了……不太可能吧——
收回手拍了拍脸,深吸口气,再睁开眼,又哪有什么桃林!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都高过腰了。我嘴唇微微打颤。
身边的树都不见了!
吓得快要哭出来了,气喘吁吁地捂着经不住吓碰碰乱跳的心口,勉强往前走了几步。
这,这,这又,是,是哪儿啊?
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炎炎烈日,瞧这日头,该是夏季的正午。这个时候跑郊外来,中暑产生幻觉了也……也正常吧!
——不知道为什么来这里,来干什么的?
大底真的已经病糊涂了。正茫然害怕,衣袍突然被什么拽了一下,又被卡住了,可害得我差一点摔跟头。怎么回事……又惊又吓的,头皮发麻的我转过头。
看见一只洁白的手,正揪着我的衣角不放。
身体僵直着,不安地动了动手指。我有点害怕地紧抿了嘴唇,慢吞吞地转过身面对着那人。
一个年纪轻轻的姐姐。
一身绿衣盘腿坐在高高的青草丛里。身旁躺着一抹黑色——那是一把没收好露出了一短截刀锋的黑鞘的长剑。
怪吓人的啊!剑上竟然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污,在一片青绿色中倒是挺显眼的。
强自按下恐慌,辨认出是个:
舞刀弄枪的女——侠……
一面害怕一面也为她不是鬼而暗松了口气。我为难地盯着那只累得我寸步难行的手。
——不是鬼就好,但,这人扯我衣服干嘛呢?
我想起了乾光宗的一个女侠。
紧了紧抟着药箱背带的手,又捏了捏衣袖,我怯生生地,撇了撇她身边泛着寒光的剑。
——麻烦啊。
想我在青谷的医堂学医,这么多年的药童阅历,真真鲜少见女人舞刀弄枪的。
柒众山脉以南有个血腥味很重的乾光宗,里面一帮挥舞刀剑的男,额不——是大侠。宗门的大侠们平日里打打杀杀,宗主的小女儿丁玲,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平时娇滴滴地把剑当棒子挥,也杀死过人。
如果不算眼前这个。
那么丁玲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唯一一个腰上挂剑的女—额——女侠。把这个女人和丁女侠一联系,我不由担忧。
看来说话做事要小心——才不会有生命危险。
头压得低低的,不再敢放肆地往她那儿看,我小心地小声开口“请问—你—您—有什么事吗?”
小心翼翼地等了一会儿。我微微抬头,怯怯地向女人那儿瞄了又瞄。
“女侠——”
衣袖都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了,也没等到女人的回应。
说话的声音太小,她没听到?
轻轻咳了咳,我又微微提高了声音,“请问,您——拽着小女子的衣袍,是——有什么事吗?”
“女侠——”
“前辈——”
“您找我——有事吗——”
我一面问一面小心地盯着女人看,我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竟然依旧满头雾水。
女人仍旧是一动不动的。她闭着眼睛,既不看我,也不说话——对我的询问一点反应也没有。
眉毛皱缩到一块儿,瞪着眼像个傻瓜一样的我,又和女人对峙了好一会儿。
——柱在原地的我不再疑惑,反有点纠结了。
我又问了一遍,“请问——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扯我衣服又不搭理我,这是要干嘛!
有口闷气渐渐升起就这么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不能让她一直拉着我不放!我可不想留在这里!
由于女人没有半点回应,我实在按耐不住了,于是壮着胆子试探性地扯了扯,那被女人抓住的衣袍。
发现女子对我的动作仍旧没有反应,便大胆地使了老大劲地拽拉起来。
居然——
扯不出来……
有点惊我捏紧衣袍张了张口,又有点气,我真有点想骂人。
她手劲竟然大得很,我可怜的衣袍嫩是没拽出来。
——可恶!
眼角气得跳了跳。下一瞬撇见她身边泛着寒光的剑,拽拉衣服的手又颤了颤。
顿时害怕地怂了,我撇开目光,身体僵直着。目光都不太敢往女人那儿去。不知道该放手还是继续拽着。
想说点什么,话却好似卡在了喉咙,说不出来。心里直打鼓,踌躇不已。
又实在耐不住,便又斜着眼儿偷偷瞄了她一眼。才发现,自己怕了半天,人家压根瞧都没瞧我……
瞪着眼咬牙,我真的生气了,“女——姑娘!你—你到底——要干嘛——”
“女侠?”
“姑娘——””你说说话呀!”。
又等了好一会儿。
眼睛都瞪疼了,盘腿坐着的女人仍旧一点反应也无。我嘴角不禁抽了抽——她就跟入了定似的。一点不打算理会我……
一面恼火,一面忍不住揉了揉皱着的眉毛、瞪疼的眼睛,胸口生起一股被人无视了的恼怒。
——姑奶奶—你是真的没有听到我说话吗——
女人还是不给半点反应,我只感觉自己眉毛也皱僵了。
这就是对我赤裸裸的无视吧……
“姑娘!请—你—把—手—松—开——”。
——再这样僵持不下,岂不尴尬?
气得牙齿也咬疼了的我豁出去了。
把药箱转到身后,蹲下身,便要去扳她的手。
——很好!不理我是吧!
——不能让她一直拉着我不放!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
这会她的手——居然在我握上去的一瞬——松开了我的衣角。
奇怪……
握着她的手有点无措,我困惑地抬起头看她。
——我还没使力气呢!
这人长得不错,还细皮嫩肉的——就是——怎么看着好面熟啊。
我一面嘀咕着一面凑近了看。
发现女人的脸苍白得很。仔细感受,又发现掌心里握着的手,竟是冰冰凉凉的。
——大热天的为什么会冷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