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立悦

1、夜遇鬼

　　四周黑漆漆的，寂静无人。
　　我手提一盏破破旧旧的灯笼，身子僵硬，头皮发麻，走在漆黑的小径上。
　　路边黑暗的草丛，也不知道有没有蛇，正响着悉悉嗦嗦的虫鸣声，我深吸了几口气。不要怕……不要怕……阿洁正在等我……要拿出勇气来……一小会儿就到了。虽然在心里这样劝导自己，脚下的步子却是越迈越快。小路两边闹腾的小生命也没能让我镇定多少。
　　从小路捌进一块空地。刚走了几步，空地刮起一阵阵凉飕飕的冷风。我缩了脖子，站在原地打了个哆嗦。左右环望，空旷的四周黑乎乎的。
　　到了这儿，离目的地就几步路远了。安抚了一下自己，擦了擦手臂，强忍下恐惧继续走。
　　看见亭子形状的黑影的时候，心口一松，步子放慢下来—一会儿就见到那人儿了。
　　紧张的情绪冒上心头，忐忑不安地整理下衣袍，发现自己一身的药草味。皱了皱眉头，扯了扯灰色的衣袍，无奈地发现对身上这味儿无计可施。
　　踌躇了一小会儿，我扭捏地来到凉亭前。一边借着昏黄的灯光往亭子里看，“阿洁—阿洁—”一边轻唤了几声。
　　没有回应。举着灯笼往里探探——没人。
　　原本应该在亭子里的人呢？
　　不是说好等我……自己回去了吗……
　　心中，“噌”的生起一簇火苗。好你个乐兰！让你先回家，你偏要在黑漆漆的地方等我。心提到嗓子眼儿走完吓死人的夜路，来找你，你又不在亭子里等我，自己先走了。
　　心里又不由伤心。我这么在乎你……你却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吗……
　　委屈地低下头，失落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我抬起头，四周一片漆黑的空旷之地，就自己一个人，只有手上的破旧灯笼照亮了昏黄的一小块地方。
　　风又呜呜的刮了起来，打在身上，寒意透过衣裳钻进骨子里面。
　　耳边呜呜咽咽的风声，叫得我心里直发毛，把我从自哀自怨的内心世界里拉了出来。恐惧重新占据心头，我害怕得心里打鼓。
　　现在，支持我一路走过来的精神支柱没了——这下子，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迈开了。
　　自己也不太清楚，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站在呜呜叫唤的风里，牙齿打颤，身子打起哆嗦来。
　　四周黑乎乎的…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我头皮发麻，害怕地觉得妖魔鬼怪藏在黑暗的四周，自己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亮迟早会被吞没。
　　“鬼节的晚上，不要乱逛。”不知怎么想起清早出门的时候，姑姑说的话。
　　阿洁会不会被鬼抓了……其实阿洁没有丢下我先回去呢……
　　想到这儿，心跳如雷。
　　又害怕得马上否定-不可能，不可能。
　　她……会不会躲在哪里……和我开玩笑。
　　“阿洁—在吗？阿洁—”
　　“乐兰—乐兰—你在哪儿—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我急切地喊着阿洁的名字，还是没有回应。
　　“乐兰快出来—我生气了！你再不出来——我——生气了！”仍然没回应。
　　只有叫喊的回音在寂静、漆黑的四周回荡
　　更吓人了……
　　这会儿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发了颤，“乐兰—你—你在吗—”
　　“我—我要生气了！我真的走了—”我压下恐惧，尽量用生气的腔调，却发现最后的尾音，在呜呜咽咽的风中发了颤。
　　真的……不在……这里只有我。
　　害怕，想要跑。
　　可是，身体僵硬得动也动不了，诡异得——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
　　呜呜的风又刮了起来。我感觉手发软了，就要握不住挂着灯笼的木棍了，额头急得冒出的汗水，在一阵又一阵的风中吹凉，带上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乐克姱——乐克姱——”一道拖长了尾音，呜呜咽咽的鬼叫声，突然从黑暗中传来。
　　“谁—”紧了紧握住灯笼的手，我头皮发麻，“谁叫我？”后面的问话没来得及传出去，便被又一阵呜呜叫的风遮盖了。
　　“阿洁—”一面叫唤，一面动了动眼珠子环视黑漆漆的四周。
　　既使试着镇静下来，绷直身子压下想逃跑的欲望，去望向声音传来的那片黑暗。恐惧的情绪还是在心中翻腾不已。
　　没有回应，只有呜呜的风声和鬼叫声。
　　我握着灯笼的手不由哆嗦起来。
　　这亭子真的有……鬼……
　　咽了几口口水，我颤着声儿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又听到那鬼在叫唤我的名字。
　　完——完了，碰——碰鬼——鬼了。我心神震荡，怕得要死。不该答应阿洁……让她在鬼节的晚上出来逛……还让她在黑漆漆的地方等我……
　　鬼……鬼节的晚上……不能乱逛……
　　心脏，经过这犹如催命的鬼叫的刺激，跟擂鼓似的。咚咚的声音在我脑海、耳边叫唤不已，声音大得吓人。
　　“哈哈哈哈——哈——”
　　笑声……人……鬼？
　　努力镇定住哆哆嗦嗦的身子，仔细找寻刚刚听到的声音。可是，一阵阵的大风把声音吹得七零八落，笑声忽大忽小，忽远忽近，隐隐约约，寻不到方向。待风停了，笑声也没了。最后竟然不知道刚刚听到的笑声是不是错觉。
　　因为怀疑被人耍了心头升起了一瞬的羞愤，又在那让我惊疑不定玄乎的笑声中，吓没了影。
　　寒风呜呜咽咽的声音，又压抑又低沉的笑声，仿若病人顺不过气的咳喘声，空地上回荡的一系列诡异恐怖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
　　本来就胆子小，现在特别想逃。刚起了念头，原本僵硬得动不了的身体便成功地往前迈了两步，活过来了。惊讶得楞在原地恍惚了三瞬，片刻感到一阵欣喜。
　　我迈开步子就要跑，阿洁的身影忽然闪过脑海,我动作一凝，停了下来。
　　我心里又恐惧又内疚。想到阿洁可能被这个鬼抓住了，便不由地眼睛发涩，鼻子发酸。害怕，伤心，内疚……各种情绪，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
　　“阿洁——”这里有鬼。
　　阿洁……阿洁……我……我……不能走。
　　泪水不听活地从眼眶流淌下来，最后恐惧的情绪像洪水决堤冲上了大脑，一下子哭出声来。
　　惦记着可能还留在这里的阿洁，又想着碰到鬼了，自己这点斤两，也救不了人，我哭得稀里哗啦，痛恨起自己来——只能守着亭子伤心地哭。
　　“哈哈哈哈哈—”
　　“哈哈—”
　　笑……声……鬼笑……奇怪……鬼……笑得开怀的声音？怎么回事？
　　再仔细听，笑声又没了。黑暗中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自己“啊啊”的哭叫声——哭得——跟鬼叫差不多。
　　我羞得脸颊发热，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试着止住自己不哭。抽抽泣泣的，泪水还没止住，忽然被一双手环抱住，紧接着背后贴上来一具身体。我不由发悚，身体一僵，又打起哆嗦来。原来稍稍平复的心绪一下子又乱七八糟了，泪水更是越擦越多，不由又哭出声来，“阿洁—呜—呜—呜—阿洁—鬼—”
　　被鬼抓了，我哭得泣不成声。
　　阿洁我来陪你了。
　　“别哭！别哭！”，恍惚间，呜呜的风声夹着一道轻声软语传进耳朵——好像阿洁。
　　“小傻瓜别哭！再哭鬼就过来了。”听到这恐吓的声音，哭声弱了弱，疑惑涌上心头。
　　没等我想明白，重重地打过来了一阵飓风，迭起了一阵阵犹如女鬼凄厉呼号的风声。吓得我哭声都断了，牙齿打颤，只敢抽抽泣泣地吸着鼻涕。
　　“鬼—呜—”
　　惊吓过度，大脑发昏。哆哆嗦嗦地被身后的鬼转了个身，有一双手替我抹了抹眼泪。
　　“你别哭了—眼泪那么多—快流成河了”
　　恍恍惚惚地想，透着笑意的话语好像阿洁，我忽然没那么怕了，绷紧的神经一松。这才发现贴着我的身体居然是热乎的。我惊疑不定，强烈地想要弄清楚贴着我的到底是什么。
　　擦了擦泪蒙蒙的眼睛。
　　入眼的是一身因为灯光而渡上了一层暖黄色的素雅青衫，这鬼怪，腰间系了一条黑色布绳，撇着一把棕黑色长鞘的剑。我抬起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处简单地绾了一个结，用一根木簪固定住。再往脸上看，我的嘴角抽了抽。
　　竟然是这厮——
　　心中又羞又气。
　　你很好啊，乐兰！挑在鬼节的晚上吓我——
　　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委屈地哭起来。
　　“别哭！别哭！”
　　听见这话，我气得不得了。
　　——你让我不哭我就不哭，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怒上心头，反而哭得更凶了。
　　“小傻瓜，别哭了——别哭了，没有鬼呀——我骗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