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明镜里》圣兽馒头

3、第二章

　　夜色如浓稠的墨，深沉的化不开，百步一盏的夜明珠照亮着府邸的每一寸角落。再走过前面的荷花池，便是较武场了。
　　“盘龙啸天——气吞山河断日月。”默念着这剑诀，梦轩又想起了那年……
　　那是六年前他十岁，玄墨国国主亲率大军八十万犯境，妄图从梵天开始吞并整个大陆。是时，由于梵天帝国与雪帜国连年征战，与玄墨国三足鼎立的态势早已被打破，玄墨国已俨然一副霸主模样，初时便妄言，三个月内吞图梵天。气焰嚣张，旷绝古今。
　　梵天帝国可谓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梦天靖临危受命，亲率包括皇家骑士团在内的几乎全部战力与玄墨国展开斡旋。很快，玄墨国国主便知道了轻敌的下场，动辄损兵折将，被焚粮草。终于，恼羞成怒的玄墨国国主见势不妙，便破釜沉舟，于梵天边陲重镇秣陵发起决战。
　　决战在即，梦天靖把梦轩带到帐前：“好好看着，这就是你将来的使命。”
　　玄墨国余下六十余万大军尽皆出动，旌旗蔽日，喊声震天。而梵天帝国却不足十万之数，皇家骑士团也不过千人。实力之悬殊，让完全没有作战经验的梦轩都暗度凶多吉少。
　　梦轩望着父亲在敲响战鼓的那一刻掠进敌阵，时间便如静止了一般。
　　“气吞山河——断——日月！”
　　只一剑，便有近千人在顷刻间伴着凌厉的紫芒圈化为血水齑粉，连喊叫号呼的时间都没有。在梦天靖周身百余步内，便再无一人、一草、一木，只有殷殷血水徒自流成小溪，又汇成小河。
　　然而，修罗道场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就在剑气触及的边缘，许多士兵突然发现自己或没了一只手臂，或少了一只腿脚，或只剩下半边身子，却不痛不痒，只在那突兀的立着，甚至忘记了应该倒下去……
　　而那些未被剑气波及的却更不好过，凡是亲眼看到的，尽皆魂飞魄散，在狼狈逃窜的过程中，或是被兄弟战马踩踏致死，或是被半截身子的同伴在绝望挣扎中砍伤砍死，更有甚者，终是精神崩溃，或是自刎，或是发狂后砍向身后不明所以的战友。
　　数万的先锋军，便在这浓墨重彩的画面下，溃不成军……
　　五天之后，玄墨国国主战败，自刎于秣陵。玄墨国的吞图大业，终是沦为笑柄。而那一战后，梵天顺势吞并玄墨国，彻底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局面，确立了西风大陆上的霸主地位。

　　“不会是那时候受了刺激吧？”梦轩倒吸一口冷气，赶走脑海里让人不寒而栗的画面。“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较武场位于正殿之后，府邸的西北角落。一千年前太乙家族为这较武场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他们用极高深的五行八卦之术将天地灵气汇聚，用以消弭波及到建筑本身的冲击力量以及声音，使得较武场不被损伤。在外面看，较武场是个殿堂，而在内里却另成一个世界，有山水、有日月，有昼夜和天气的变化，虽是幻境却与外界无异。不仅如此，其周遭的环境甚至会随心而变。
　　因其术法诡秘，怕知之者多会生事端，便为其设下了只有掌握幻梦剑法的人才可以进入的结界。时光转瞬，白驹过隙，千年的时光坍圮了无数的宫城墙垣，却并没有给这较武场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梦轩站在较武场前，不禁感叹当时太乙族人术法之强大，愈加好奇他们何故一夜之间失踪。他轻车熟路的运转起幻梦剑法的剑诀，伸出双手轻触大殿门前那用肉眼无法觉察的结界。一瞬间，原本漆黑的较武场变得如白昼一般明亮，在梦轩身前洒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却不是他的影子！
　　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空洞而诡异，望着梦轩，又像早已穿透了他的身体而望向了遥远的虚无。
　　他躯壳一般的静静的立在那里，手臂无力的低垂着，左手中一柄长剑轻点着地，身子微微向前倾斜，如一只断掉线的木偶。只有从他脖颈上细细的伤痕中汩汩流出的鲜血还证明着他曾经拥有过生命。但是此刻，他像是被施了最恶毒的咒术一般，被瞬间夺走了所有的生命迹象。甚至在那苍白如纸的脸上，都不肯留下丝丝的表情！
　　仅仅是，在那里站着……
　　“啊！”凄厉的喊声冲开梦轩的喉咙，梦轩踉跄退后跌坐在地上，胸口涌出一口温热顺着嘴角流出。眼前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然后一点点的黯淡、黯淡……

　　夜，静谧，无语。一轮圆月挂在树梢。阵阵西风拂过，留下“沙沙”的响声。
　　突然，一袭黑影掠过树梢，似是在踏月而行，还未来得及在树下抹下一道影儿，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根细细的枝条，在那里兀自晃动……
　　那黑影儿几个起落间。便悄然隐没在皇城东北角落——那里，是一片村庄。
　　已过三更，忽而村中狗吠之声乍起，有民户被吵醒，大骂几句便也不去理会，翻个身，再会周公。
　　少顷，狗吠之声渐隐。在一间普通的民舍里，有一人在黑暗中独坐，也不掌灯，任凭月光洒下的淡淡光辉将他落成一片厚重的阴影，只是默然的、一下下的用中指叩击着身侧的案己，缓慢而有力。
　　“笃、笃、笃……”
　　隔着屏风，却是刚才的黑衣人，正单膝跪地，颔首低眉。
　　“禀阁主，一切顺利。”竟是女子声音，声音婉转不失凌厉。
　　屏风后的敲击声忽然止住，“很好，我秣陵阁厉兵秣马三年，就要重见天日了。陵川，通知陵泽，让雪帜国那边稍安勿躁，切不可冲动坏我大事。告知秣问、秣言、秣离，随时准备收网！”
　　“是！”
　　“你且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黑衣人闪身而出。
　　黑暗中，那厚重的阴影轻轻扶了扶戴在脸上的面具，轻轻的、压抑着的笑出了声、
　　旋即归于平静，又只余下那空洞的扣击声在屋内萦绕不绝。
　　“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