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假面》光光2018

6、故人

　　那日过后，楚家的生活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楚明楼在第三日就出国了，楚明镜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一切如常，没有变化。

　　渐渐临近高三，最后一次的模拟考试也在夏天来临之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教室外面的知了在狂叫，教室里的电扇慢悠悠的晃着，题目越做越难。

　　楚翘提前交了卷子，今天正好是周六，考完最后的理综就可以放假一直到周一再上学，校道上稀稀拉拉的走着几个人。

　　一辆灰色的陈旧山地自行车从她旁边骑过去，车上的少年斜挎着包，一头有些长的头发因为风爽朗的吹动着，一双长腿不紧不慢的踩着踏板，速度不快不慢。

　　少年突然转过头，楚翘条件反射看过去，她有点近视，但是一直不想去配眼镜，所以此刻离她十几米的脸有些模糊。

　　她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但是那人已经转过脸，速度加快骑走了。
　　此时才不到六点，太阳刚开始下山，楚翘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师傅看她身上穿着的校服问她，“同学，你家住在那边？”据他所致那边的是A城郊区，离临西中学还算是比较近，所以很多孩子都在这边上学，但是打车过去也得三四十块。

　　楚翘显然不太想攀谈，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做声。

　　路上在红绿灯路口又遇到那个黑衣少年，此时他单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放在踏板之上，闲闲的看着前面，目光没有焦点。

　　楚翘这才看清楚这人的侧脸，距离上次KTV之后，已经挺久没见，断断续续见过几次邵东，也看过程景过来找田佳，但是跟这人却再也没见过。
　　有些人，上天给安排的就仅仅是一面之缘。

　　A市城西的这块地方一直像是这块城市被遗忘的角落，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陆陆续续的搬走，好在附近是一个高速的出入口，车流量比较大，有些居民以此吃饭日子倒是也过得去。

　　楚翘给了钱下车，此时天色已经泛红，黑云就要压住红日，楚翘看着手上的地址站在路边晃神。
　　这两年她一直在找一个人，每月会付给私家侦探一笔钱，自那件事之后黄文文母女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她知道是舅舅有意将那件事压下来，所以相关的人她一直怎么都找不到，黄文文，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如此的熟悉又陌生，曾经与她走过整个青春岁月，以为会陪伴她一生的人。

　　她站在一间有层破旧的两层居民楼前，楼前有一个铁门，又犹豫了许久才开始敲门。

　　铁门敲击发出的砰砰声格外刺耳，敲了三四下里面传来一个妇人有些不耐烦的回应，楚翘听到回应惊慌的躲到房子的侧面，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

　　“谁啊？”妇人已经从里屋出来，却不见外面有人，往外张望了下，楚翘低着头从侧面走出来。

　　“兰姨，是我。”始终低着头，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是兰姨。

　　对面的妇人还拿着锅铲，系着围裙，表情也是同样的惊恐。
　　兰姨看了看四周，像是怕有人听到一样压低声音，“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这里！”
　　“我，我想见见文文，您能让我见见她。”

　　“不可能，你给我滚，我们一辈子都不想见你们一家人！”兰姨看上去非常愤怒，要克制自己才没有打面前这个人。

　　“求你，让我见见文文。”楚翘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那些过往，那些不堪的过往让她心如刀割，黄文文是她存活在世上时的唯一光亮，却因为自己的自私懦弱而受到那样的对待。

　　“你走吧！我们不想见到你！文文也不想再见你！我不想我女儿再跟你们家有任何关联。”兰姨说着已经掉下眼泪来，说话也软下来，脸上已经泪流满面，她看着楚翘，叹了口气，不想再说话。

　　“兰姨，我这次找了除了要跟你们说对不起，还因为，因为我真的很想你们，求求你，让我见见文文。”楚翘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眼神有说不出的坚定。

　　兰姨不断点头，“好，好，好，你不走是吧？” 说着就往里走，门砰的一声关上，楚翘笔挺的站立在门外，此刻的心情有激动有恐慌，她的大脑极速运转，准备着黄文文随时出现在她面前，她该如何说第一句话。

　　迎接她的是一盆带着菜叶的洗菜水，劈头盖脑的淋下来，浑身上下湿的像是从水里刚爬出来一样，狼狈至极。

　　“楚翘，好话我之前已经都说过了，如果你再不走我只能报警！”
　　周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邻居在离的不远的地方窃窃私语，黄文文母女两也刚搬来这边不久，再加上两人现在都比较内向，邻里关系没有很好，此刻看到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被这家的主人泼了水都指指点点的。

　　楚翘将脸上的水抹了抹，头发上的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滴，夏天的校服全都湿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内衣的边缘。

　　“阿姨，打扰了，我下次再来。”说完转身往外走。
　　“你即使下次再来也见不到文文，她不在家，如果你下次再来，我会搬走，楚翘，你也不想我们这么累吧，我和文文已经活得很累了，就算阿姨求你了，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眼前了好么？”
　　语气近乎哀求了，这世上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两个人，一个求她不要再出现，另一个她见都见不到。

　　楚翘沿着来路往回走，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路灯都亮起来，街边都是那种一层两层的民居房，走了很久都没有出租车经过，沿着走了一会才找到一个又些破败的公交站，只一趟车到市区。

　　衣服湿透贴在身上及其的不舒服，鞋子里面也是水走一步就嗡嗡嗡的响，及其狼狈，楚翘走了很远回头望那栋房子，一楼亮着灯，刚才她过来的时候兰姨正在做饭，想起以前最爱吃她做的蛋酒，肚子也叫起来，饥饿与寒冷一起袭来，公交车却迟迟不来。

　　此时许昆已经吃了饭，准备点根烟的时候被正在写作业的妹妹许依依赶了出来，“哥哥，我虽然说过你抽烟很帅，但是你让一个十一岁的花季少女吸二手烟真的好么？”
　　许昆摸摸她的头，拿着烟盒子往外走。

　　一出门就看到对面站在公交站牌底下瑟瑟发抖的女人，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一直盯着公交车来的方向，许昆点燃烟，低头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对面的人，她很狼狈，跟以往见到的趾高气昂的样子差别很大，此刻像只落难的凤凰等待人去救赎。

　　他一直看着她抽完了整支烟，像是一直在等她转过目光看向他，向他求救，但是没有。他将烟头丢到脚底踩灭，低着头吐完最后的烟，转身就进了屋。

　　此刻许依依同学在柜台旁边的小桌子旁边写作业，平时这个时候许昆和许依依放学回家，许昆帮母亲蒋情照看小卖店，蒋情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卖附近三公里的一个夜市上卖煎饼，许依依回来写完作业去睡觉，许昆一边画画一边照看小卖店到十二点。

　　“你不好好写作业，又在偷看什么？”许昆长手一挥，将许依依手底下的的书抽了出来。
　　是张爱玲的半生缘。

　　“许依依，你都看的些什么东西，整天看些情情爱爱的，你才十一岁，是不是太早了点。”妹妹喜欢看爱情小说他知道，但是总是看些伤感爱情小说，他很怕对她有很不好的影响，而且她年纪还很小，他觉得这些东西应该超出了她理解的范围。

　　“哥，我已经十一岁了，我同桌胡棉都有男朋友了，我就看看而已。”语气是说不出的委屈，许依依口齿伶俐，十一岁的女孩子，正是各方面都在成长的年纪，因为她从小身体都不好，母亲和他一直对她十分纵容。

　　“书没收了，你继续写作业，改天我带你去买几本积极向上的小说看，别给我整天整些花里胡哨的，我跟你说，小孩子看这些长不高的！”许昆也只有对着这个妹妹的时候话比较多一点。

　　许依依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转头继续写作业，反正明天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偷偷从哥哥房里拿走就好。

　　许昆漫不经心的从小卖店的窗口望出去，那个身影还在那里。

　　有些烦躁，他随意的翻了翻手上的那本书：
　　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

　　瞟了一眼心更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想抽烟。

　　看了眼一边写作业一边哼哼唧唧唱歌的妹妹，拿了烟盒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