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愿》ego0

48、Chapter 49 狩猎

　　“适者生存”其实是稳定者生存这个普遍法则的广义特殊情况。
　　不管我们把原始的复制基因成为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它们的确是生命的祖先，它们是我们的缔造者。在今天，它们群集相处，安稳地寄居在庞大的步履蹒跚的“机器人”体内，它们存在于你和我的去体内，它们创造了我们，创造了我们的□□和心灵，而保存它们正是我们存在的终极理由。今天，我们称它们为基因，而我们就是它们的生存机器。
　　——《自私的基因》
　　这是整个军队都传开的事情——说是进入军长凯撒的房间之前，仅仅是站在那个房间门口，你就会感到无形的压力，那扇檀木黑的门就是野兽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口，你因为害怕，紧贴身躯的双手轻微颤抖，你会在原地耽搁几分钟，思考任何进入之后可能保证自身清醒的策略，然后惊讶地发现任何考虑都是徒劳，进入这扇门的下场只有一个——生吞活剥，那里面巨大的咬合力会顷刻之间将你的精神瓦解得粉碎。
　　坐在房间里面，用胳膊肘支着皮质沙发座椅的一边，脑袋斜靠在手掌上的紫发男人借着面前书桌台上的灯光正在翻阅另一只手上拿着的资料，他偶尔走神，眼神离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黑字，飘向了房屋的四周，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一件事。
　　房间主要是以暗色调为主，四周用不反光的黑色墙纸，因此整个房间就算是开了灯也会显得较暗。于是那些偏暗的灯光，刚好打在凯撒房间的装饰物上——那些战利品，他的猎物。房间的正中央，刚进门就可以看到墙上悬挂的巨大棕色麋鹿头和它粗壮的光滑发亮的犄角正对着进屋的人，脚下踩着熊皮地毯前进，一不注意，就会踢到地毯尽头的不明硬物，头往下一低，会发现一颗熊脑袋在阴影中目露凶光，张开大口显露出所有尖利的獠牙，像是早已埋伏已久等待袭击，本能地退后几步，又会撞到一个衣帽杆，而上面挂着的不是什么普通日常衣物，而是一张被完整剥下来的虎皮，一路奔跑下来，陆陆续续又撞见了几个衣帽杆，又看见了一些野兽的标本。
　　凯撒爱好狩猎，每年都会在节假日深入星星球的原始森林中打猎，带回来一些战利品，通常是凶悍的野兽，这种活动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坚持着。
　　阿德里人有一个传统，每一个阿德里小孩大概从10岁，其父母都要带着孩子出去狩猎，途中传授狩猎知识和技能，在18岁时，孩子要独自出去打猎，通过带回来的猎物为孩子举行成人礼，宣布他正式成为一个成人。
　　第一次狩猎时，凯撒听从父亲的吩咐躲在草丛里，从三米开外看到一头棕色的鹿，它似乎已经发现了身边的危险而警惕地抬头，用纯黑的眼睛观察四周的异常——然而这也暴露了它的最致命的地方，随后在父亲的指导下，凯撒右手肩膀抵住枪托，右手控制扳机，左手手心朝上端起护木，扣动扳机，将那头鹿击毙在地。
　　凯撒钻出草丛去看他的战利品，鹿的伤口在脑袋上，从右侧击中大脑，脑袋上有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往外流，在外面形成一滩，沉淀下可以反射凯撒面容的深红色，一种深深的不适抓住了他，胃酸一下冲上喉头。
　　第一次狩猎中的表现被父亲严肃地评为不佳，因为凯撒呕吐了，这种行为体现了认知上的一种错误。
　　对于狩猎，父亲会是不是提醒凯撒，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猎物的死因完全归咎于自身的弱小，为了加深这个观点，父亲会带着凯撒实地考察狼、狮子或豹子等凶猛动物是如何狩猎的，如何撕碎手中弱小的猎物。
　　这场教育可以说决定了凯撒一生的追求方向，行为方式，他从未为自己做过的任何事情感到愧疚，也从未对自己所受到的委屈表示过不公平。
　　一切都是自然法则，他会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凯撒在成年礼那天，不自量力去挑战了老虎，结果失败了，老虎将他扑倒在地，尖利的獠牙触到他的柔软皮肤，下一秒就可以轻而易举穿透他的脖子，吮吸象征生命与胜利的涌进嘴里的殷红，老虎嘴里哈出的热气在他脸上散开，凯撒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内心却十分平静，甚至故意仰起头，让獠牙在皮肤上凹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他闭上眼等待最后他所坚信的自然法则的审判，但听到一声枪响，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了，身体也轻松了许多。
　　凯撒起身，向枪声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山头上是一个梳着蓝色马尾辫的人，他叫伽罗。
　　他打破了这个规则。
　　多年后，在星星球与灰心星球的战场上，逆着光的方向，凯撒站在山头上，面前有树枝做掩护，他端起枪，瞄准了山下正在专心侦察敌情的伽罗，首先对准的是伽罗的头顶，然后下移至那双清澈的蓝眼睛。
　　凯撒莫名感慨自从战争发生后，天空永远是被枪火熏得灰蒙蒙的。
　　迟疑片刻后放下了枪，凯撒跳下山头，与伽罗会合。
　　那是他的第一次失误，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一个电话打断了凯撒的回忆，电话里说，那个用来暗中收集钱财应付军费开支的教堂出现了枪击事件，被袭击的人刚好是灰心军安插在那里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