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泣》细火

20、龙泣（20）

　　墨干。

　　伏麟将写好的七律二首卷了起来，递给龙龙，说道：“把它贴在村口那颗槐树上，我去给每家每户挂上艾草和邪祟符。”说着他看向杨青松，说道:“麻烦你去抓一只不过半年的公鸡，老红色的布匹，还有一些鞭炮。”

　　三人分头行动。

　　龙龙应了一声，拿着伏麟递过的七律下了楼。伏麟将杨青松找来的一大块红布剪成了一条一条，每一条上都用朱砂画上了邪崇符，一字排开在桌面上，在在桌子上搭起了一个简易法坛。

　　杨青松按照伏麟的吩咐抓来了一只不过半年的公鸡，看着伏麟双眼不眨的一刀割开了它的颈喉，公鸡下半身还在抽搐，没有完全死掉。看起来十分残忍。婆娑鲜血不停地从切开的脖子处涌出，一滴一滴积在了一个瓷碗里。

　　桌面摆了三个碗，每个碗都装满了糯米，伏麟将新鲜的鸡血横着来去，浸红了每个碗，在在每个碗中央插上一根香，用雷霆咒点燃，屋子里的闪电光芒一瞬即逝。杨青松吃惊的合不拢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伏麟双膝一弯，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祭祀完毕，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双手结印，：“叩请太上仙师、三茅真人，神圣仙赐福，坐镇，赐弟子灵符神符，单元所画灵符，蒙获法恩垂怜，救济世人。弟子伏麟再三叩拜请求。”

　　时间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

　　伏麟保持着一个姿势，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忽的，外面刮起一阵大风，风向奇异，四处涌进来，“啪啪”吹开了紧闭的门窗。

　　“咯噔——！”伏麟猛的捂住心脏，一瞬之间，心跳骤停，全身上下被一股凉意席卷，这种让他浑身炸裂的感觉，他在熟悉不过。

　　有东西要上他的身！

　　他自身阳气极重，一般的鬼物是绝对不敢附身的，能上他身的，只有一个——自家祖师爷。小时候经历打窍之痛，灵魂和身体犹如落入极寒的冰川，又似被地狱之火焚身，为的就是请出祖师助他破解天劫。

　　“仙师……”伏麟话还未说完，整个人浑身一颤，眼一闭，没了反应。

　　杨青松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双手死死的钳住了门框，才勉强稳住了欲飞起的身子，在睁眼时整个二楼被席卷的乱七八糟，就连沉重的桌椅都翻倒在地。只有伏麟那边安然无异，摆放在桌子上的红布条，一条未被风吹起，着实诡异。

　　“哥哥！”楼下传来龙龙焦急的呼唤，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窗户边飞起，利落的跳了起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双指点地稳住了身体，龙龙看向跪在地上的伏麟，站了起来，试探性的又唤了一声：“哥哥？”

　　伏麟缓缓睁眼，睁眼的一瞬之间，一层淡淡的光芒覆盖在他身上，最后凝聚成眉心一道闪电形状的印记，一双漆黑的眼眸也被银灰色替代，犹如一汪深藏在雪山里的冰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望人一眼，犹如水溺，不自发寒。

　　他眼眸流转，目光落在了龙龙身上，龙龙的神情一变，瞳孔因惊慌扩张，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他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仿佛时间被什么东西掌握在手，所有的动作，以及世界的喧嚣，飞鸟走兽都慢了下来。他反应过来时，凝聚浑厚灵力的一掌击在他的心口。

　　龙龙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大力撞在了墙上，一时胸口发闷，喉咙气血上涌，一口鲜血溢出，他捂胸跪地，一阵猛咳。上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伏麟面无波澜的俯视着他，低声道：“孽畜，修行不易，回你该回的地方，你改不了自然法规。”

　　龙龙冷哼一声，用大拇指擦掉了嘴角溢出的鲜血，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与他正面相对，无畏无惧，双眼阴狠 ，低声道：“抱歉，仙师，我不甘。”被天师俯身的伏麟没有自我意识，杀气浓厚，缓缓抬起了手掌，手心聚气，四字道：“执迷不悟。”

　　龙龙警惕的做出防守动作，然而伏麟这一掌却迟迟没有打出去。仙师的眼眸一斜，伏麟自身的意念阻止了他致命的一招，半久，他放下了微微颤抖的手臂，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法坛，淡淡道：“罢了，自有天定。”

　　狂风吹起。

　　法坛上所有画好的邪崇符整齐排列的飞舞了起来，分成了三排围在伏麟周围，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分多钟，随着伏麟的倒地结束。诡异的狂风骤然停息，停在空中的邪祟符也跟随着轻飘飘落下，撒满了一地。

　　伏麟苏醒的很快，但是浑身犹如被抽干了力气，沉重不堪，龙龙见他醒来连忙擦掉了嘴角的鲜血，大步走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一脸担忧的盯着他。

　　伏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让他安心，用目光扫了房间里一地的邪祟符，明了，自言自语，疑惑道：“祖师爷怎么会来？”龙龙咳嗽了两声，咳出一摊血沫子，伏麟连忙扶住了他，急切道：“你怎么受伤了？”

　　他摇了摇头，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勉强的扯开一个微笑，：“不用担心我，让我休息一会就好了。”说着他站起了身，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房间，在床上卷缩成了一团。

　　伏麟几番试探性的想检查他的伤势，都被他拒绝了，无奈没有再去打扰他，蹲在地上收拾起了仙师弄的满屋狼藉。他走到门框边上的时候，才看到杨青松昏迷不醒的倒在了地上，伏麟把他弄醒后，发现他竟然失去了昏迷之前的一段记忆。

　　第二天。

　　他花了两个时辰才劝说住村民们留下艾草和邪祟符，现在村里所有人的手腕上都绑着邪祟符，门口挂着干枯的艾草。围着村子走了一圈下来，发现还多出了几个邪祟符，正好看到龙龙靠坐在槐树下打盹，他信步走了过去，给他的手腕上也系上了邪祟符。

　　现在就坐等夜晚降临，瘟鬼出现。

　　伏麟闭目养神的片刻，龙龙解开了手腕上的红带子，被系住的那一圈成了漆黑一片，仔细看还能看到鲜红的嫩肉，犹如被硫酸腐蚀，他微微蹙眉，瞥了一眼伏麟，无声微叹，又重新带上了邪祟符。

　　晚上九点。

　　杨青松熄了整栋房子里所有的电源，他们照常入睡，伏麟和龙龙则躲在老槐树的冠茂里，观察着前方直通村门口的路。快到正月一十五，月亮格外的亮，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包纱，除了较远的地方，基本的道路还是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楚。

　　“哥哥，来了。”龙龙喊了一声，目光锐利的盯着村口，伏麟警惕了起来，端正了身子，跟着盯着村门口那条路，月光朦胧下，有一个非常高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它依旧是一身西装西服，光着一条膀子，拿着一个皮箱，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十分奇怪，好像脚步不稳随时要倒似的。

　　伏麟将一段用鸡血浸泡过的红绳从包里拿了出来，紧紧攥在手里，红绳上绑着五枚铜钱。他瞥向龙龙，龙龙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带上了连衣帽从树上跳了下去。

　　瘟鬼先是撞了几家村民的房门，不是被墙上的艾草闪退，就是被门神赶走。不过艾草管不了多久，有些住户门上很少贴门神，瘟鬼顺利的腐蚀掉了艾草，穿墙而过。

　　伏麟这边倒是一点不急，盯着在黑暗里潜伏，慢慢接近它的龙龙。预料之中，瘟鬼捂着那支播散瘟疫的手跑了出来，似乎受了伤，惧怕着什么，皮鞋都跑掉了一只。

　　它四处观察了一阵后，察觉到了不对劲，缩头缩脑，晃晃悠悠的直往村外逃窜。这时，龙龙从黑暗中突袭而出，贴身和它打了起来，那东西笨拙，招式愚钝，是伏麟没料想到的。

　　然而，龙龙对付这样的家伙看起来有些出力，几回合过后，逐渐从上风变成下风，一支右手有气无力，想抬又抬不起来。按照自己和他在野外过的几招来看，他应该是身手不凡的，又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愚笨的大个子？

　　伏麟豁然贯通，惊道：“他受伤了？”

　　遭了。

　　伏麟从树上跳了下来，瘟鬼那边乘人不备，一脚踢开龙龙，耍小心思溜了，整个人斜斜歪歪，东倒西歪的往村门口逃窜。伏麟停下了追赶的步伐，月光下村门口在出现一人，身材健壮，沉稳有力。

　　是杨青松！

　　他提着伏麟交代好的一串鞭炮，在瘟鬼逃出来之前点在村门口炸响，“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了整个村的人，房间的灯一一亮起。

　　鬼物怕光，怕巨响，以及聚在一起的生人气，伏麟盯着疑惑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们，欣慰一笑，这三点都齐了。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带着祖师爷开光的邪祟符，瘟鬼一靠近，符便发出肉眼见不到的强烈红光，硬生生将它弹开好几米远。

　　三处的路被堵死，只有老槐树那边通往村尾的路。

　　伏麟躲在树后，等它上钩。

　　龙龙也追了过来，就在它要靠近大槐树时，伏麟的爆喝声炸响：“龙龙！接住！”

　　伏麟将另一段系着铜钱的红绳朝他扔了过去，他离红绳落地点还有一段距离，索性身子一弯，在地上极速滚了几圈，豁然伸手，抓住了半空中落下的红绳。

　　伏麟从树后跑了出来，和龙龙对向退开，一人在瘟鬼左边，一人在瘟鬼右边，支点则是那颗巨大的老槐树。俩人朝着老槐树和瘟鬼绕圈圈，瘟鬼撒腿想逃脱，说时迟那时快，他乘着红线未收紧，猛的往前一冲，迎面却撞上了一堵他穿不透的光墙。

　　槐树上的律诗发出的精魂力量，让他整个人如同暴晒在阳光下，浑身冒黑烟，只能不停的发出一阵阵凄厉哭嚎。它越是四肢乱颤，红线绳便越收越紧，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他们绑在老槐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