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海之下》西天聆雪

3、名字

　　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家的时候，汐郢还在翻看自己睡前记下的一些记录。
　　耳鳍动了动，汐郢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转身离开了这间与陆地无异的奇怪房间。在他的身体穿过那层将这个房间隔离开来的半透明薄膜时，整个身体又被一层仿佛脆弱到被周围水流一冲就会散掉的水雾包裹了起来，可以说，这层水雾将他的身体和海水彻底隔了开来。
　　一开始汐郢以为只是深海的一些大家伙在活动而已，但在他发现那个东西是有目的地在靠近自己所处的这片海底之后就不再那么无所谓了。
　　穿过空旷的大殿来到了外面，汐郢回身抬手，水流流动间那座神奇的建筑竟然自下而上地慢慢消失了。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消失，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似乎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围了起来，海水并没有穿过那一片地方，而是顺着什么形状流动着。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九酩似乎也居住在这附近？会是他发现自己醒过来了然后找过来吗？
　　一边想着，一边向着动静传来的方向游去。赤色的瞳孔张大到极致，在一片黑暗中毫无障碍地扫视着周围，极佳的视力让他能够在深海看清一切细小的东西。
　　随着距离的缩短，在那个巨型球状物出现在了汐郢的视线范围内后，他就知道不可能是他的朋友们了。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人类发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但想来这种奇怪的东西也只有那个神奇的族群才能创造出来了。
　　银白色的，光滑的，发着光的，圆圆的好像一枚放大了无数倍的卵。
　　汐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东西。
　　离得近了，还能隐约听到里面好像有人类说话的声音。
　　汐郢很好奇，凑上前去摸了摸这个金属构成的大球。完全封闭的浮空岛于汐郢而言是一个庞然大物，也给了他很大的探索空间，让他十分惊奇的就是这个东西除了上方几道较为明显的拼合痕迹以外竟然找不到任何看得见的出入口！
　　那些人类是怎么进去的？
　　睡了几千年的他完全想象不到人类的工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他看来他大哥的那位人类伴侣为自己的陵寝设计的机关就已经是巧夺天工了，那之后的一千多年他都没有见过更好的技艺了。
　　翻着尾巴继续上下摸索着这个大家伙，汐郢很久都没有过了的好奇心被彻底挑了起来。就在他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身影在黑暗中向他靠近着。

　　夜繁霜刚刚挂掉通讯器，还来不及训斥有胆子八卦他的几个下属，就被眼前光屏上出现的身影给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在漆黑的深海中无比醒目的纯白身影，银白色的鳞片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从小到大夜繁霜见过的长得好看的人不计其数，从祖父母到他的侄子侄女，他们整个家族就没有一个不好看的，在这样的家族中长大，夜繁霜早就审美疲劳了，但他今天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惊艳。
　　那种美不是针对人类而言的，眼前的这个有着鱼尾的少年更像是一块精心雕饰而成的玉石，温润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骄矜。
　　“把下潜舱打开，我要出去！”他自来到地球之后第一次用这样急切的语气说话，也是吓了别人一跳。
　　但他们很快也发现了让顶头上司这样失态的原因了，一个个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中央系统接到夜繁霜的指令后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安排，用夜繁霜的最高权限打开了位于下方的一道门。
　　夜繁霜在第一道门内穿戴好潜水装备后踏入了第二个房间，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随着前方的门的打开，冰冷晦涩的海水连同无边的黑暗一起涌了进来。
　　调整了一下照明设备，夜繁霜吸了一口氧气便向外游去。
　　照他刚才的观察看来，对方好像对变成潜艇的浮空岛很感兴趣，希望他现在找过去对方还没有离开。

　　汐郢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扭过了头，就看到一个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人类在向他游过来，目光好像也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上。
　　汐郢没有动，就这么靠在金属壁上等着对方的靠近。
　　待两人的距离不足三米时夜繁霜停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汐郢。
　　汐郢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看见自己的兴奋。当下也懒得试探什么，直截了当地挥了挥手:“你好呀，人类。”
　　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和人类打过交道，但都是浮上海面主动和居住在海边的渔民进行交易的。这是第一次，人类居然能来到这样深的海底与他进行交流。
　　在听到对方开口的瞬间，夜繁霜的呼吸一滞，他敢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从前没有过，将来也不可能会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
　　“你……好……” 他很是紧张地开口道，“请问你是……什么？”
　　汐郢闻言眨了眨眼:“你们已经不知道我们了吗？文献都失传了吗？”
　　夜繁霜抿唇:“文字资料确实有很多都消失了，但我的祖父曾经与我提起过一些。你，就是鲛人吗？”
　　“祖父？”汐郢凑上前想闻闻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味道，奈何对方包裹得太严实了，一点味道都闻不到。
　　被对方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夜繁霜一动不动地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扒拉，直到——
　　嗤——
　　汐郢茫然地看着对方身上的衣服上被自己的指甲划出的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在咕噜噜地往外冒着气泡。
　　“弄坏了……”汐郢有些心虚，“你没事吧？能待在海里应该也是因为这件衣服吧？你要不要回那个球里面去啊？”
　　“没关系的，里面还有两层，我……”夜繁霜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把自己包裹了起来，令他一下子失去了在海里应该有的感觉。
　　他现在感觉自己更像是浮在空中，而不是沉在水中！
　　抬眼看去，把自己包裹起来的这层东西和对方身上的东西如出一辙！
　　汐郢拍了拍身后的金属壁:“你还是进去吧，人类在这么深的海底是会死的，我和你一起回海上吧，正好我也有很多想知道的。”
　　闻言夜繁霜也不再挣扎，来不及震惊什么，在愣神间就按照对方说的做了。
　　待回到中央控制室，在五名下属急切的询问中这才回过神来。
　　没有多解释什么，他只是回复了一贯的态度，冷静地开口道:“上潜。他答应和我们一起前往海面。”
　　“夜先生！那可是人鱼啊！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它抓起来的！谁知道它会不会逃走！”一名五官深邃，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中年男人激动地脸都红了。
　　“闭嘴。”夜繁霜瞥了他一眼，“那是鲛人，不是你们那些童话里面杜撰出来的人鱼。还有，如果你听得懂人话，就应该知道那是一个智慧生命，新联邦对于人类以外的智慧生命的态度是尊重对方的一切权利，如果你忘了的话麻烦去复习一遍。”
　　被他这么训斥了一通，那中年男人讪讪地闭上了嘴。
　　看到面前的这个大球开始慢慢上浮了，汐郢游到了它的上方，在最中央的地方坐了下来，被带着一起往上去。

　　待球状浮空岛的上半部分完全露出海面后，金属板第一时间便撤了下去。于是躺在上面的汐郢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往下掉。
　　？？？
　　原本躺的好好的鲛人少年往他坐的地方掉了下来，从光屏上看到这一幕的夜繁霜想也不想地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就想接住他。
　　然而……
　　汐郢见快要落到夜繁霜怀抱里的时候，伸手在操作台上撑了一把，一个转身稳稳地坐在了操作台上没有按键的地方，轻薄而层叠的尾鳍还扫过了夜繁霜伸出来的双手。
　　夜繁霜:“……”
　　两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的瞬间低头掩唇笑了出来。
　　夜繁霜收回了手，轻咳了一声，没去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汐郢看。
　　刚刚在深海中凭借灯光看已经足够惊艳了，现在在阳光下看来，对方因为一身白色的原因，简直像在发光一样。
　　“你有名字吗？”夜繁霜问到，“我叫夜繁霜，夜晚的夜，繁星的繁，霜华的霜。”
　　汐郢听完道:“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和你一点都不相符啊。我叫汐郢，潮汐的汐，楚国王都的郢。”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夜繁霜无奈道，伸手摘下了自己的护目镜，露出了藏在镜片后的双眼。那是一双让人看着就有些害怕的深邃眸子，让那张出色的脸平添了凌厉与锋芒。
　　“那么，汐郢。可以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
　　“我原本就居住在那里。”汐郢一手托着下巴，长而锋利的爪子被他收了起来，“只不过我睡了很久，几天前才醒过来的，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但是我一来到海面就发现陆地不见了。”
　　“你睡着之前是……”
　　“唐朝末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