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辞》祁家大大

3、争风

　　灯火阑珊，踏霜而归。
　　月影成双。
　　祁晏青望穿秋水，终于望见他披一层月光，白衣隔世，眉目清朗。
　　不过，他身后好像还有一人，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他将九辞扔给楚离，道:“你倒潇洒，彻夜不归，可害苦了我，给你守了一夜的剑。”
　　楚离走近，祁晏青这才看清了他身后之人。
　　眉目如画，粉面桃靥，明眸若一捧月光，灼灼其华。
　　有几分莫辨雌雄之意。
　　美中不足却是他眉宇间几分阴鸷，寒意森然。
　　“这是我暂居秦川的一位好友，南陌。”楚离见祁晏青出神，轻声道。
　　南陌负手而立，向祁晏青点头示意。
　　祁晏青似旁若无人，对楚离道:“刚刚秦笙夜半入你阁间，欲窃九辞，我拦住了。以后出门，把剑拿好，以免某些意图不轨的小人有可乘之机。”
　　楚离臻首轻点，道:“方才太急，是我大意了。”
　　“楚道长，夜已深，我们三人如何歇息？”南陌轻笑一声，唇角几分挑衅。
　　祁晏青有些看不惯他，冷冷道:“还能怎么歇息，外来人守灯，我和楚道长一道歇息。”
　　“呵，公子此言差矣，楚道长乃我青梅竹马之兄，可谓肝胆相照，义结金兰，岂非某些自以为是妄自菲薄之人可比的？”南陌褪了鞋袜，仰头倒在床上。
　　祁晏青冷眼旁观，不置一词。
　　楚离抿唇思索片刻，方才道:“多说无益，你们二人歇息吧，我来守灯。”
　　南陌闻言，睁眼望了他一眼，闭眼不言。
　　楚离无策，只得轻声俯在南陌耳边道:“暂且留他一命，来日方长。”
　　南陌无动于衷。
　　楚离站起身来，道:“你便同他挤一挤吧，无妨。”
　　祁晏青嫌弃地瞥了一眼，摇了摇头。
　　“我不与素不相识之人同枕。”他眸若星辰，寒意森森。
　　“同上。”南陌闷声，不寒而栗。
　　祁晏青笑问楚离。
　　“楚道长想是不会介意我同你一道守灯吧？”
　　楚离点头，拂袖离去。
　　祁晏青紧跟其后。
　　“楚道长，那个南陌是你什么人啊？”祁晏青把玩着九辞通红的剑穗，烛影摇红，映上他晦暗分明的面庞。
　　楚离闭目静修，闻言，答:“正如他所言，无二。”
　　祁晏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靠在楚离的肩上，悄声睡去。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次日，春光大好。
　　楚离来到前厅时，秦笙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有些心虚。
　　“秦宗主，我等在这里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就不多留了，告辞。”楚离轻轻作揖，似乎并未将昨日之事放在心上。
　　秦风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笑道“哪里哪里，楚道长客气了。”
　　楚离点头，转身离去。
　　“爹，你就这样让他走了啊？”秦笙不甘心地咬了咬唇，扑到秦风膝下。
　　秦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叹道:“你啊你，好好的如意郎君被你给吓走了，你说你没事去偷他的剑干嘛啊？”
　　秦笙抽抽搭搭了半晌，方才道:“我是看他的剑聚天地之灵，吸日月之光。乃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想拿来献给您，您也可如虎添翼。二来，也可以此为饵，诱他留下......却不曾想，弄巧成拙了。都是那个祁晏青，坏了我的好事！”
　　秦风怅叹一声，垂眸不语。
　　“看来这次雷川渡劫，怕是要量力而行了，失了一员大将，更是凶险万分。”
　　青山几重，三人成行。
　　“楚道长，那秦笙对你不忠不义，你为何不昭告天下？”祁晏青嬉皮笑脸道，眉目细软，温言软玉。
　　楚离看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南陌，道:“秦宗主待我不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加之，秦姑娘并非小偷小盗之人，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祁晏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楚道长果然大度，胸怀天下。”
　　南陌闻言，冷笑一声，双眸阴冷:“也正是胸怀天下，才会麻木不仁吧？”
　　祁晏青望着他偏冷阴暗的面孔，心生一片寒意。
　　此人深不可测，不可深交。
　　楚离微微颔首，欲言又止。
　　“楚道长，你对我还藏着掖着么？有话直说，有什么好顾虑的？”南陌见他一副欲言又止之样，轻笑一声，几分轻狂。
　　楚离摇头，平视前方，面色无波。
　　祁晏青蓦地一笑，问:“楚道长，你此行去往何方？”
　　楚离侧眸，见他眉目如画，清眸如潭，翩翩若惊鸿，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答:“赴苦海，平暴动。”
　　祁晏青明了，知他是去平苦海九万雷川，山崩地裂之异象，复道:“我本是要一同前去的，只是青丘老巢尚需打点......那便在此告辞。”
　　楚离臻首轻点，不再言语。
　　倒是南陌轻嗤一声，道:“好冠冕堂皇，狐主当真是宰执之才，独挑大梁啊！”
　　楚离见状，面色微变，沉声道:“陌儿，不可无礼。”
　　祁晏青本转身欲行，不去理会，楚离一言，倒滞缓了步子，却翩然离去。
　　千年之狐，翩若惊鸿。
　　红衣晏晏，胜似游龙。
　　南陌冷哼一声，阴恻恻道:“楚道长，不舍的么？”
　　楚离面不改色，淡声道:“将死之人，何来舍得不舍得之说？”
　　数日奔波。
　　小城酒肆。
　　“关娘子，你可听说了，这几日江陵这几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楚离正低眉品茶时，却闻邻桌一个大刀阔斧的壮汉高谈阔论。
　　柜旁一个峨眉弯弯，相貌甜美的女子闻言，笑道:“你这匹夫，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家门丑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壮汉仰头灌了一口酒，揩了揩嘴，道:“哈！你可别说我草夫愚钝，那赫赫有名的仙家名门竟还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倒还不如我这个老匹夫了。”
　　娘子脆生泼辣道:“也是那许家家门不孝，养出了个祸害，那许如烟水性杨花，和柳墨狼狈为奸，暗藏了个小徒弟在许家掌门身边。俗话说得好，日久见人心，江默初与他日夜为伴，他竟毫无察觉，死得不明不白，一代天骄，竟这样死于非命，当真可惜。”
　　楚离轻颤，茶水泼洒了一桌，他望着桌上狼藉一片，心中五味杂陈。
　　“那许如烟也是厉害，光明正大地出席苦海平乱，美名其曰家门不幸，心中指不定乐呵成什么样了......如斯心肠，我等望尘莫及啊。”那大汉仰天一笑，继续喝酒吃肉。
　　楚离蹙眉，拿起身边的九辞，结账之后，匆匆离去。
　　南陌一头雾水，出了酒肆，急急道:“怎么了？”
　　楚离疑道:“江默初为人小心谨慎，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良之才，怎会做出如此忘恩负义，天诛地灭之事？”
　　南陌摇头，道:“兴许只是他一时糊涂，犯下弥天大错呢？”
　　“江默初不是一时冲动之人，此事，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