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联盟TRAP》沉默的L

15、Trap 15

　　Trap 15 “划过重点”与“能得满分”并不相关

　　随着被称为库罗因的青年接管了会议室，沉谜反叉起双手做了个拉伸，拎上装了牛奶的购物袋打着呵欠离开。
　　“终于结束了——”
　　会议室的门关上后，仍能依稀听到他的感叹。语气里满是如释重负的解放感。
　　没有课间休息，也没有询问“你们是不是累了”的关心，培训就这样无缝衔接地继续进行下去，完全没有给喘息的机会。
　　这似乎是往往不会被言说的常识：当一个人的实力得到了认同，给予了认可的一方便自动默认了，ta已具备完成一切任务的能力与理解力。“能够做到”是理所应当，而“无法做到”则是有违期待。
　　会议室里的氛围并不会像学校里那样高度集中，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而不必有心理负担，同时还能享受到可以随时点单的饮料。尽管如此，持续的讨论与高浓度的观点交锋，并不比坐在教室里记笔记更加轻松。思考是个技术活，它相当消耗能量。
　　更何况，只有裴回没有拿到饮料。
　　既然牛奶有被买回来，今天之内还是能喝到咖啡欧蕾的。以此为动力，欠缺葡萄糖的大脑似乎又能多坚持一阵子了。
　　在白板前站定，直碎发的青年抚平外套上因抱着购物袋产生的褶皱，扯正了领带，随后又抬手整理了袖口。衬衫袖长的露出是恰到好处的长度，挺括的质地看得分明。
　　衣装规整的一套程序结束，这位严肃的前辈才终于开口。
　　“我想不必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了。库罗因，这是可以用来称呼我的名字，从刚才的对话中，你们应该已经有获取这些情报。”
　　蒙太奇般交错的语言组织方式，说是“不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传递出的讯息却和原原本本的自我介绍别无二致，甚至还要多花些时间。唔，稍微分析一下，还是能得到一些讯息的，诸如“这人的思维绝不是直线条”，亦或是“这男人绝对很麻烦”。
　　与话多（且没什么威严可言）的沉谜不同，库罗因似乎不喜欢靠七嘴八舌的讨论推动理解，而倾向于单方面的信息灌输。没有等待在场的四位学生们的回应，他继续说下去。
　　“解谜——我是特指密室逃脱背景下的解谜，通常依靠的是环境中存在的提示。环境便是情报，情报就是解答，而能否发觉并理解这些情报，决定了你们是否能够最终解开谜题。”
　　“我有一个问题。”
　　或许是受到方才的讨论的影响，裴回径直抛出疑问——尽管当前完全不是适合自由提问的氛围。当然，他有权不这么认为。培训理应是用于经验传授与解开疑惑的，而他现在的确有问题要问。这没什么不对的。
　　暂停下明显还未结束的说明，库罗因小幅点了头。
　　“请说。”
　　“刚才有提到说，你是今天的出题人，”裴回降下眉。“今天......也就是说，今天的培训的内容，也包括了真枪实弹地解开谜题吗？”
　　瞳孔微缩，就像是一根针垂直坠入水面后溅起的涟漪那般微妙，库罗因嘴角泛起笑意。
　　仅有像素之差的平淡笑意。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搞错了什么，但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在我说话的时候不允许打断或是提问。”
　　没有在回答我的问题。略有不悦，裴回后靠了身体。但他至少说了些有用的东西，比如提问其实是被准许的。
　　说实话，在课堂上不看气氛地发问，不是裴回习惯做的事情。在教室里令人昏昏欲睡的温暖空气中闷声听着老师讲过一个又一个45分钟，似乎就已经是课堂的全部。什么举手提问，什么热烈讨论，他懒得去做那么麻烦的事情。
　　其他学生恐怕也是这样想吧。
　　在“只要做正确的事就不会被责备”的环境下，引人注目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时间在流逝。
　　“先行在内心设定好对方的态度，擅自分析对方的思维逻辑，并一意孤行地相信自己所想就是正确的，这是傲慢。”库罗因继续说下去，“我们都是傲慢的生物，所以，记住这一点就好。说回你的问题......”
　　居然说回正题了......在场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降了黑线。
　　“因为‘我就是今天的出题人’，所以‘你们今天会有谜题要解’。很好的推论，你很擅长在情报之间建立联系。我的回答在这里：是的，你们今天会需要解开由我设置的密室谜题。”
　　“我也要提问——”这么说着，宫君也举起手。“什么时候才开始？我们已经累了。”
　　“我们可是勉为其难才支撑到现在，”阿晦跟着煽风点火，“不要整那些理论了，要积累经验，说到底还是要靠实战。”
　　虽说建起高塔需要夯实地基，高等语法的学习倒是不必从A、B、C重新学起。明明早已经不是新人，却还要和无经验者坐在一起迁就他们的步调，这如何不叫人心生怠惰。
　　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他们的抗议，库罗因转过视线，将话语权交给了一直没怎么敢说话的夜猫。
　　“要作出决定，我需要收集你们所有人的看法。”
　　他的视线毫不避讳，为了躲避那下压的气场，夜猫几乎要将脸埋到双肩以下。
　　“如果想要正确地左右未来的走向，请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原本就不太能参透大家正在讨论的内容，夜猫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样便不会出错了。忽然被要求坦率说出自己的看法，她不确定这究竟是讨论的一部分，还是对她信息接收与分析能力的检测。
　　于是她实话实说了。
　　“说实话，我觉得......有点无聊。”
　　得到答案后，没有多加考虑，清爽且干脆地，库罗因转身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那么，理论部分就到此为止。你们想要密室？现在就可以把你们关进去。”
　　将略抖S的问题发言说得理所当然，库罗因带路穿过灯光白亮的长走廊，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也全然不顾身后的四个后辈是否有好好跟上。
　　笔记和笔胡乱地塞进包里，还完全没有整理。斜跨着包，不明所以地，裴回和其他人一同跟在后面。走廊很长，两侧均是紧闭的办公室。看不到门里的情况，只能从门牌去猜想每个单间的功能。
　　信息解析部，资料存档室......看起来像是某种情报部门。

　　“简单来说，我们是通过解开密室谜题的方式获取情报。”

　　沉谜，那个留着长发的上司，似乎的确这么说过。
　　虽然还留有很多疑问，但想到只要在前进，问题的答案以及紧闭的门里的光景终有一天都会向他敞开，裴回便打算暂且收着这些困惑。
　　前方就是密室了。
　　期待。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库罗因些许放缓了脚步。他的步声很轻，像是踩在厚实的地毯上。
　　“考虑到你们中有人对我一无所知，而我又是你们的出题人，公平起见，在测试开始之前，允许你们每人向我提出一个问题。”
　　“......公平？”
　　“考试之前划出知识点适量地圈出范围，就能够有针对性地为获得分数做好准备。”
　　话是这么说......裴回腹诽。在连科目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要“有针对性”地提问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与密室无关的问题也可以吗？”
　　“请便。当然，我有可能会选择不回答或是说谎。发觉被掩盖的事实和试图掩饰的动机，也是你们的任务之一。”
　　在解开密室里的谜题之前，可以无所顾忌地向密室的设计者提问吗。这倒是第一次。事情开始有趣起来了，不过，提问的机会只有一次，需要谨慎选择才是。
　　不过，大多数时候玩家和出题人能碰上面的机会几乎为零，在提问时，先问清“平时在破解密室时会最先关注的问题”应该不会有错。
　　裴回闷声计算着。
　　说到密室，通常离不开密码，而很多时候设置密码的条件会是......
　　“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这是第一个问题。
　　“生日？你一定要知道的话，3月7日。”
　　从表情看不出库罗因的内心表态，裴回不确定这个提问是否找对了方向。
　　库罗因转向其他人。
　　“下一个问题？”
　　“密室通常离不开密码。那么我就这么问了，”像是猜到了裴回提问的逻辑，阿晦顺着问了下去。“密码是生日吗？”
　　“只能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可以传达的信息量太少了。不过既然你选择了这么发问，我只能回答你：不是。”
　　“啊——啊，”宫君拖长了声音，“这样一来，第一个问题的意义也被推翻了呢——”
　　可恶，原来还和提问的先后顺序有关吗？大意了。裴回暗自咬了牙。这下前两次提问都算作废，
　　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两个人，指望他们能问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看宫君似乎还没有要提问的意思，夜猫就像是点学号背书时发觉自己前一号的学生请假了那样紧张。对她而言，一切都是疑问。于是她干脆横了心问了个相当冒险的问题。
　　“我的问题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承载的重要性，她不由得把声音压得更低，“......密码是什么？”
　　似是为了安慰，又或者是为了让她不要有负罪感，库罗因无奈地笑了。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小姐。”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如果问题的本身是为了放弃思考，我是不会允许你们提问的。”
　　“呜......”垮下肩，夜猫不敢去看其他人的反应，“抱歉，浪费了一次机会。”
　　“安心，”宫君摊开手，“解谜靠的可不是这种碰运气的提问。考虑到说谎是被允许的，这种提问环节就更不算数了。”
　　“也就是说，”裴回皱了下眉，“刚才的回答中也会有谎言的成分存在？”
　　“不过我可以证明，”阿晦举手，“有关生日的回答不是说谎喔。”
　　“嗯，的确不是呢，”宫君眯起眼笑得叫人无法信任，“我也可以证明。”
　　这两个人不可信。下意识地抵达了这个观点，裴回的心情不太好。的确，他没必要信任平时根本没什么机会打上照面的陌生人。但当熟悉的人也在不可信任的名单里时，那种不爽快感，如鲠在喉。
　　若是不想因怀疑同伴而坏了心情，稍微扩充一下定语也无妨——在这个可以说谎的问答环节里，这两个人的发言不可信。
　　姑且先相信那个西装男“生日是3月7日”的回答属实，那么“密码是生日”的可能性也不为零。第三个问题被判定为无效，目前他们根本没有问出什么有效的信息来。
　　“唔，接下来只剩下我了吗。”唯一还保有提问权的宫君好像意识不到情势的严重性。
　　“对，就只剩你了，”阿晦点头，“别浪费时间了，随便问点什么吧。”
　　态度真是够随便的。裴回皱眉。觉得事态很严重的难道就只有我吗？
　　讨厌出错，同时又不愿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出丑，过高的自我要求总是将“完美”的基准线提得很高。裴回不太能理解为何其他人都是那番无所谓的态度。
　　“考虑到密码不只是数字。字母，符号，喜欢的颜色......能够构成密码的因素太多了，该说加密方式本身涵盖的面就很广，针对这个只能提一个问题的话，似乎问不出什么东西呢，”慢条斯理地比划着手指，宫君一一例举着，“那么我就换个方向进行提问好了。”
　　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少年音，有种性别不明的狡黠感。
　　“我的问题是：通关条件是什么？”
　　通关条件......
　　通关条件？！
　　其余几人皆是一惊。
　　的确，在知晓“可以对出题者提问”时，通常都会本着“让解谜变得更容易”的目的去问。然而，左右“通关”最关键的“规则”，反倒被忽略得干干净净。

　　“到了。”
　　彼时，他们已经抵达了走廊尽头。在标有“情境模拟1”的隔室外停下脚步，库罗因转身面向四位高中生，脚下踩着自门缝内透出的，线形的白色的光。
　　确认了人数，他打开门，刺目的白光顷刻间倾泻而出，在地板上画出漆黑深刻的影。内里是一个四方敞亮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的墙壁泛着无机质的白。这个房间很像是他们在最初的试炼里见到过的白色电脑房，一切都遵循着极简，而这个他们不久之后即将要攻克的全新的密室，极简到连最简单的陈设也全无，拥有的仅是四面徒壁，与材料不明的地板与天花板。

　　谜题，全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