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联盟TRAP》沉默的L

14、Trap 14

　　Trap 14 解谜还需出题人

　　“回答正确。”
　　将油性笔放回到白板下方的凹槽里，沉谜拍了下手，示意讨论继续。
　　“将来你们会面对各种奇怪的谜题，当然，请记住，谜题是人造的。无论那些谜题有多么脑洞清奇，其后的原理和构成有多么诡异繁杂，它们都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神秘。是的，没什么神秘的——因为有出题人在。但凡存在有谜题，则必定有出题人的存在。而出题人——”
　　说到这里，沉谜停顿了片刻，将视线扫过在场的几位高中生。
　　“他们也和各位一样，需要呼吸、进食与生存。请别忘记，他们也是生活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每一道谜题的背后，都必定有出题人吗......”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裴回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只是用想象的，都觉得有点讨厌。”
　　“讨厌？”夜猫不解，“为什么？”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解开谜题而已，”裴回实话实说，“不想去了解出题者是怎样的人。”
　　“换句话说，”阿晦基于个人理解翻译了裴回的发言，“如果出题者是个讨厌的人，原本对其无感的谜题也会变得讨厌起来？”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裴回点头，“谜题就是谜题，不需要有情感在里面。”
　　话题渐渐地被带得偏了，沉谜总感觉自己今天一直在努力把这群小鬼拉回到自己的步调中来。果然讨论式教学还是会有弊端啊，这帮小鬼思维太活跃了，总能把话题岔到莫名其妙的方向上去。
　　“你说得有道理。从解题层面而言，情感的确是无关紧要的因素。但是，要在解谜过程中完全将谜题和出谜人割裂开来，会对解谜过程造成拖累。”
　　“我说过了，谜题就是谜题，”裴回坚持了自己的看法，“不知道出题者也一样能解开。”
　　“那我问你，”沉谜敛起眼睑，“假设出谜人使用的语言是冰岛语，而谜题本身是文字游戏，你的解谜过程还会顺利吗？”
　　裴回少有地哑然。但也只有片刻。
　　“......如果有翻译软件的话，可以尝试。”
　　“如果谜题本身是文字游戏，”宫君嬉笑着转过头，“我不觉得用翻译软件就能简单解开喔。”
　　“没错，以语言和文化背景为基础的文字游戏，是没有办法通过翻译软件就简单解开的。”沉谜点头，“当然，通过一定时间的前期学习，或许能够浅显地掌握一点技巧，但这个‘前期学习’，倘若不经过一定的情报收集，恐怕也很难有效率的进行。”
　　裴回抬起视线。
　　“情报？”
　　“就和RPG一样呢，”阿晦交叉起双臂，“不事先和NPC对话，就没有办法知晓任务信息和任务点的位置；不事先获得这些情报，任务本身也完全没办法进行。”
　　“正是如此。不知晓‘出题人会使用冰岛语’这一情报，便也没有办法在解谜之前事先对冰岛的语言文化进行学习。”言归正传，沉谜在嘴角呈现出些笑意——看到事情如预设的那般运转总是如此舒心。他回看向裴回。“如果将出谜人和谜题割裂开来，便会出现这样的状况，甚至连谜题本身都理解不了。”
　　裴回没有继续反对。似乎只需要将足够的论据与正确的逻辑摆在他面前，就能够说服这位有点死板的“好学生”。
　　“也就是说，”思考过后，裴回给出自己的总结，“要在意的不只有语言。”
　　这个总结太概括了，沉谜不太确定要从什么方面去评价。
　　“怎么说？”
　　“不以语言和文字为主体的谜题也有很多，纯粹以画面形式呈现的谜题似乎也不怎么需要在意出谜人的母语是什么。但是......原来如此，我现在能理解了。人的思维模式是被周边围绕着的世界塑造的，出题人经历过的事情，学习过的知识，最终全都会在谜题里体现出来。”
　　不算是回答的回答，只是在将思考的过程说出来而已，核心的内容却被省略了。
　　早已不是新人的阿晦和宫君都事不关己地打着呵欠，盼望着培训早点结束，而对解谜不感兴趣平时也不怎么玩游戏的夜猫，各种意义上都是个萌新。在其他人讨论时，她全程夹着双肩上身前倾，一脸茫然地想要努力弄懂他们在讨论的东西。
　　一盘散沙啊。
　　沉谜叹了口气。
　　“虽说你的理解基本上方向对了......还是由我来解释吧。”他再次拿起油性笔，在白板边缘敲了敲，“没错，基本上就是优等生说的那样：人的思维会被周遭的世界塑形。思考的方式，表达的习惯，一切都是随时间积累筛选下来的结果。通过对出题人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查，便能够知晓对方会基于怎样的知识面与逻辑模式去构建谜题。”
　　“听起来挺像是作弊，”阿晦托着腮，“不过效率就是一切。知道出谜人的出题习惯的话，的确能在解谜上省下不少时间。”
　　“是的，习惯。”沉谜在白板上写下“习惯”二字，“别出心裁又易于理解的谜题固然高明，但只需要套用模板就可以构成的谜题也不在少数，比如简单的逻辑推理，汉诺塔，或是华容道。谜题本身没有个性，但出题人会赋予它们以个性。出题人自身的水准决定了谜题的难度，思维的习惯则会影响到谜题最终会以什么方式呈现。就算是相同的谜题，不同的出题人总能做出不同的花样。举个例子，玩多了同一家公司出的游戏，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他们家谜题的套路，是吧？”
　　“就像ESCAPE系列吗？”前不久才刚刚通关这一系列，裴回对这家游戏的印象还算不错，“确实，虽然每一作在玩法和操作系统上都会有革新，但谜题核心的部分总是很好懂。”
　　“说起来也是，”阿晦点头，“一般来说系列作品的第一作的攻略都比较难搞，因为解说设定和系统实在是太烦了，但后面几作的攻略反倒是比较好出，因为同一家出的游戏核心玩法和解谜逻辑总是万变不离其宗。场景交互的方式啦，提示呈现的手段啦，经常出现的某些符号的象征意义啦，习惯了以后甚至都不用思考的。”
　　“摸透了规律之后去解谜，毫不卡壳的感觉很爽呢。”同为ESCAPE系列的死忠粉，宫君也很懂这种爽快感。
　　“那是因为，你们的思维已经被惯坏了。”
　　不留情面，一针见血，沉谜用手中的油性笔敲击着白板上的“习惯”二字。
　　“因为同一家公司的游戏玩得多了，就感觉自己已经和出题人达成了默契，甚至还敢在解谜的时候会心一笑了？能够被摸透习惯和套路的出题人，可谓是‘出题人失格’了，思维懒惰到只适应特定的某一类型出题人的解谜者，更是不思进取。”
　　用纷乱的线条将“习惯”二字划去到辨识不清，沉谜低下声线。
　　“思维是要不断经过打磨历练的武器，不要给我轻易地就形成习惯啊。”
　　“......”
　　几位游戏爱好者都没再吱声。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有纯粹的无经验新人加入。”说到这里，沉谜示意向夜猫，“由过多的经验堆砌成的思维习惯，会让你们在潜意识里自动自觉地对信息进行筛选和过滤。随时保持头脑的学习状态，以无经验者的态度去谨慎观察一切，我希望你们任何时候都这样去做。”
　　夜猫神情认真地点了头，其余几人却都是嫌麻烦似的偏开视线，就像是习惯了打野球的自由运动员忽然被正规教练要求进行科学而系统的训练，感到自己被否定了般浑身不自在。
　　似是准备结束发言了，沉谜松了口气。
　　“记住了，世界是时刻变化的。所以——”
　　这时，会议室的门蓦地被人用单肩抵开。来人穿得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手里却抱着便利店的购物袋。
　　“索迪娅忽然说要买牛奶，”门口的青年放下购物袋，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确实装了几盒牛奶，“......怎么回事？”
　　一头松爽的直碎发让人无法准确判断那人的年龄，平心而论，那扮相更像是会打电话请助理购置物品的冷面精英——精英感如此强烈的人，无论如何不适合抱着牛奶如此日常地登场。违和感太强了，这太暴殄天物了。
　　而沉谜却像是省去了什么麻烦一般，眯起眼笑得轻松自在。
　　“喔，来得正好，省得我花时间去介绍了。”
　　推着西装青年的后背，沉谜让他站在了白板前。
　　“虽然你们中已经有人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库罗因。”

　　“——他就是你们今天的出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