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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纵使相逢应不识(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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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众人意外,神仙墓秘境试炼中,楼明缓以四十九枚黑色对牌拔得头筹,他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十方派。
十方派掌门金玉磬对钟决眨眨眼睛,唇角溢出笑纹,“抱歉,我赌赢了啊?”
“哼!”钟决将头扭开,明眼人可以看出来,她虽然气没有消,但眼睛低头思索,真正对金玉磬所说的兼收男女弟子之事考虑。
易弦如愿进了十方派,想着进入十方派以后的远大抱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做一位在仙道上虚心求教的弟子,好洗清身上这孽子的身份,也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并不是废物。
打定主意,易弦就将楼明缓视为心目中的目标,这人以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十方派,身上定有可取之处。
钟决将新弟子安排好,让她们跟随薄水门中来的女长老离开,向着十方派金玉磬告辞道,“贵派新弟子回去以后就是十年一度的开山大典,钟决不才在此提前恭贺十方派长青不老,到时候钟决不能到,薛君还在断天涯值守,在我去断天涯以后就会回到贵派。”
说完后钟决向昆仑卢舟白长鞠一躬,道,“不知昆仑年后派谁人来接洽薛君,也好让钟决有个提前准备!”
卢舟白见状,回道,“如果没有意外,应是我亲自去。”
金玉磬首先觉得事情不对,小声问道,“你们门派替换你的人呢?为何是你连着守十年!薄水门没人了吗?那些长老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问题让钟决连连摇头苦笑,“我尚且能解决,不是十年,最多三四月就回去了,是沧兮长老的私事……我给你说这些做什么!金玉磬!你找人将这个魔物的元丹给我夫君送回去!先走一步!”
“哎——”金玉磬还未问个清楚,钟决就化光而去。金玉磬看着手里黄澄澄的一颗元丹,嘀咕道,“自己门里的人都信不过,非要我送。”
金玉磬收起元丹,想着应该让谁送合适,想来想去,就落在了唐里身上。那小子整天脑子想着杀魔物报仇报仇,浑浊了道心岂不是完蛋,小小年纪多跑跑见见世面才好。
还有薛君,他也应该回来了,他死活不肯收徒弟,残月峰平时连个洒扫庭除的人都没有,就连山上的梅花也是被强行固定在了盛开的那一刻,梅树下面干净的仿佛被舔过一样。
金玉磬想到这里,给断天涯的薛君去了信,让他快些回来,年后十方派的开山仪式上不能没有他。
还有被派去寻找天梯的翟川主,星辰海上养着伤的薛疑冰,以及意志消沉的白如玉……
金玉磬掰着手指头数着门派中的一一事物,将要的做的,做的一半的……不得不说,十方派掌门金玉磬是一个极为称职的人,他天生适合这样琐碎而繁杂的事物,正如他的成名招“绕岸垂杨柳”,在你未察觉的时候已经将杨柳种子遍布四周,直到枝丫抽开,柳絮飘扬。
楼明缓以及一众新弟子跟着十方派掌门金玉磬而走,转身欲回十方山。这时,掌门金玉磬将递与薛君的消息传与空中,楼明缓见状,身子微微侧过,睁眼斜看向身后远处的草丛处,那里绿草如茵,露出一条蓬松酥软的白色尾巴来……
待看到狐狸一跃而起,将金玉磬发出的玉简衔在口中,楼明缓才转过身去,安心的随众人而去。
神仙墓秘境的法阵缓缓关闭,等到下一次开启,将又是十年以后,三大派收天下弟子,择优而选。
昼眠舟。
翟川主道,“你们‘昼眠舟’这个名字取的挺好啊!”
那娇媚女子眨眼一笑风情万种,腰肢柔若无骨,倚在榻边的扶手上对着客人娇笑,红罗斗账映着溶溶的暖光,那美人衣袖上的青绿披帛缠着藕臂,朦朦胧胧中,颇有些绝色佳人的意味。
“谢过仙长夸奖了,哪里能啊,不过是在船上做生意,乱取的一个贱名,我们这样一群漂泊无定的人,哪里有云雨楼的美人称您的心,我们这里能有您时常来,那才是真正的好啊!”美人醋意浓浓道。
可怜十方派掌门金玉磬千防万防,他只知道有个花楼名字叫云雨楼,又哪里听过昼眠舟这样的小字号,这不,让翟川主钻了空子,从昆仑离开后趁着金玉磬不注意,溜到了昼眠舟找乐子。
“依我看啊!”翟川主懒洋洋的用嘴接过美人送过来的青色琼浆,满意的眯起了一双狐狸眼,“你们取昼眠舟的名字,为的就是以后同别人道,‘我们这里要是没有美人,就把昼眠舟倒过来写’!是不是呐?”
美人娇羞道,“仙长~您又在笑话我们了,我们昼眠舟中好的美人都在您面前了,您怎么还不满足呢!”
翟川主轻点美人鼻尖道,“有没有全部拿出来,你心里知晓!”
美人身子骤然一震,面色僵硬,口中结巴起来,“这……”
“如何?”翟川主半眯着眼,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嘴角不满的向下拉,斜睨着美人道。
“真正的绝色美人,我们这里倒是真的来了一位,不过……”
“不过什么?”
“哎呦翟仙长,这是还没调教过的新人,性子野的都能跑马,这不是怕冲撞了贵人您嘛!”
翟川主扇子一甩,将怀里美人推开,径直朝着外面大步走,口中道,“带路!”
无奈,老板娘将翟川主带往昼眠舟的船只底部,越走越冷,哈出的热气变成雾气升腾,遮住了翟川主的视线,老板娘取出厚厚的披风来披在身上,翟川主不禁好奇的皱眉道。
“此地居然不能用灵力御寒?”
女子道,“是的,若不是如此,我们还怎么能用逆境来调教新人。”
翟川主没有言语什么,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想到平日里温香可人的佳人,居然出自如此苦寒的地方,昼眠舟中再温柔的美人,翟川主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冰室上方开了一个小口,仅有拳头大小,透出沁入骨子中的冰冷,一只发红的手在小口上的栏杆上紧紧扣住,死活不放。里面那人凌乱黑发和红色纱衣混在一处,到处都是被撕得寸寸碎裂的布条,赤裸的左脚脚踝上钉过一颗透骨钉,连着一串锁链,不时发出“唰啦唰啦”的拉动声。
“你说说你这人,早点听话也不至于落在这里受苦!”
看着那埋着头趴在地上的红色纱衣裹着的人,翟川主觉得背影眼熟,心有所感道,“闭嘴!”
女子被翟川主下了一跳,打开冰牢的大门后,表情楚楚可怜的站在角落。
地上的人有所感觉,抬头透过乱发看了一眼翟川主,挣扎两下后,他趴在地上开始抽搐起来,翟川主看他脚上的透骨钉泛出红光,像是蕴含着雷电之力。
翟川主捏着地上人的脸,抬起他下巴瞟了一眼,大惊失色道,“燕碑!好友你为何在这里!”
“你,解释一下!”
翟川主瞪着角落里的女子,吼道,“我朋友为何会在这里!”说话间,翟川主用身上扇子划断地上男子身上的透骨钉,将他抱在怀里,朝着女子吼道,“带路!找一块干净地方,别弄什么莺莺燕燕的,我朋友受伤了!”
女子被他的吼声震慑到,翟川主有一副好脾气整个修仙界是知道的,尤其是对美人,美人为他争风吃醋他也是摇着扇子微笑,而自己从未失态,更别提是今天这样的的怒气冲冲。
将怀里沉甸甸的人安顿下来以后,翟川主坐在一旁冷静下来,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同好友虽是长相相似,但眼角下垂,形容憔悴,周身有一股子病色,看身上灵力,竟然隐隐有魔修的力量窜动。
翟川主心中打鼓,想到眼前人长相,恐怕与燕碑应该有联系,但是身上魔气又难以抑制……他想到自己红云峰有一个抑制魔气的法器,当下让昼眠舟的老板娘过来。
“我不问你们这人是从哪里弄来的!你们也不许问我救他做什么!你先好好照顾他,我回去拿东西,不日即归,期间若是他出了差错,我便拿你们昼眠舟的主事去见仙道盟!”
连平日里最不屑的组织仙道盟都提了出来,足以证明翟川主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仙道盟,一个普通修士均敬而远之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他在修仙界中有巨大的杀伐决断权,而是仙道盟里那些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们,若是惹了他们不高兴,出手将修仙界夷为平地也不是不可能。
传说他们举手创世,覆手末日。
但是第二次仙魔大战时,仙道盟一人也没有出山,放任外界生灵涂炭,信誉早就在修士中一落千丈。甚至有传言,仙道盟中的大能早已仙去,留下的都是小鱼小虾之类的人物。
床上躺的那个人眼睛紧闭,眼皮底下眼珠子剧烈抖动,他在梦里又回到了那个扎着荆棘的漫长小路,薄雾慢慢变得浓稠,满满当当的塞满了眼前,让人难以呼吸。
越来越冷,荆棘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霜,他不觉得冷,朝着白雾最浓的地方大步走去,他只想快点回家。
一声声铃铛为他引着路,终于,他看见了爹爹和哥哥的背影,爹爹在教哥哥练长枪,一笔一划身体僵硬而重复。
他开口想喊,爹爹,哥哥,我回家了。在开口的一刻,身边的浓雾瞬间化作无数黑色小蛇涌入他的口中,小蛇光滑黏腻还带着腥气的鳞片摩擦着口腔中的嫩肉,变得鲜血淋漓。
因为恐惧而瞪大双眼,因为渴望而充盈泪水,因为爹爹曾经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而憋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从床上翻身站在地上,身上的白色里衣因为长时间卧床有了许多皱褶,他跌跌撞撞的冲出门。
“哎呀!你去哪里?那是贵客的地方,不是你能去的!”
贵客,什么贵客?
他想找爹爹,爹爹马上就不见了,他找了这么久……
那扇门前有光,是爹爹身上那种光!
他推开一扇扇门,引来无数惊慌以及谩骂声,最后在那片光的光源处精疲力竭,跪倒在地。脚上透骨钉肆虐过的伤口开始流血,他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搂住爹爹的腰,将头埋在爹爹身上。
他终于找到了,于是沉沉睡去。
纵云翔愣愣的看到这人身后一串带血的脚印,血脉相连的熟悉感让拥住这个人,心疼的皱起眉毛。
“小宝?”
纵云翔给小儿子的名为纵晏喜,晏晏而喜,他从前希望这个孩子,一直开心。
纵云翔身后站着的薛君,将椅子把手上的木头一点点捏碎,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睛因为低头而掩盖住改变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