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章 ...
-
刚离开拍摄棚时陆琏策的手机响了,是乔卿雅打来的:“陆总,有个叫罗曼的女人找来了,她自称是您的同学。”“告诉她找错地方了,你才是户主。记得告诉T1和T2,下次不许放行。”“明白了。”乔卿雅回答得简单干脆,又问道:“莫先生今天的晚餐需要做含糖分的菜吗?”“加一道就好,他今天不是太累。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好的。”
得知晚餐多加了一道茄汁鸡片的莫柯非常开心,一回到家甚至等不及洗手就往饭厅跑去,陆琏策看他在摄影棚里站了一下午也着实耐不住,便让乔卿雅拿了块干净的热毛巾来给他擦了手,自己在莫柯对面坐下,将一碟白水煮青菜、半条清蒸鲈鱼和一片全麦面包移到他面前。莫柯向来看见这几样东西就觉得浑身都没劲儿,眼下更是动也不想动,只一心盼着那道茄汁鸡片。没过一会儿,乔卿雅捧着碟子从厨房出来,莫柯眼里亮晶晶的期盼却顿时黯淡了大半:只有薄薄的几片鸡肉,装在小小的一只蘸碟里,简直害自己白期待了一场!
陆琏策看他这样,下意识地道:“又忘了以前的疼了?”莫柯顿时不说话了,他怎么可能忘得掉,不光是背着陆琏策偷吃粉丝送的糖果后的那种疼,更深入骨髓的是最开始的时候,那些噩梦一样的片段,整个身体都像在魔鬼炮制的毒液里腐蚀溶化般地受着煎熬,他记得那时候自己每天都在哭,脸上的泪痕一层盖一层,甚至到现在他都弄不清那段日子里何时是现实,何时只是做梦,他只记得整个世界都是被泪水泡湿了的混沌不清。
陆琏策见他脸色瞬间发白,知道他是又勾起那些回忆了,便换了一副温和的口吻,道:“已经没事了,好好吃饭吧。”莫柯抬眸看着他,陆琏策拿起乔卿雅取来的公筷,将清蒸鱼端到自己面前剔尽了鱼刺,又挑起一些酸甜的茄汁点在细嫩洁白的鱼丝上,然后才放回莫柯面前:“吃吧。”
莫柯抓起筷子,在青菜里扒拉了几下,又低着头咬了两口面包,这才生完了闷气一般,将筷子伸向了那一碟鱼肉。陆琏策不觉笑了一下,对乔卿雅道:“今天晚了,你先回去。记得订好去洛杉矶的机票,明天早点过来收拾行李。”乔卿雅答应着,很快收拾妥当便离开了。陆琏策回过头,见莫柯疑惑地看着他,温和地解释道:“去上次那个公园玩,不是工作。”迪士尼乐园莫柯只去过一次,而自从那回他被忽然涌出来的大群粉丝吓得险些被花车游行碾过后,任何游乐场所都成了他的禁地,这下忽然听到陆琏策这么说,莫柯立即笑逐颜开起来,恨不得马上就把面前的晚饭吃光,跟着就上床睡觉,好让明天来得快些。
十来个小时的飞行过后,莫柯一到酒店就开始睡觉倒时差,陆琏策受邀前往一位当地友人在比弗利新开的小餐馆晚餐,十分小型而友好的私人聚会——不考虑某几家无孔不入的媒体偷拍和陆琏策与主人实则不过只在非公众场合碰见过两次这一事实。随后又迅速乔装改乘车往蒙市的中国城,周禹住在那里。
乔卿雅在行程安排这方面的确还有些欠妥当,但是陆琏策却难得愿意给她时间成长,莫柯的助理并不好找,除了针对寻常艺人要求的随叫随到,不向任何人爆料雇主的私人生活等以外,还得在能够妥善安排莫柯的饮食起居同时,又绝不自作聪明地多事。乔卿雅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刚从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里毕业,家境清贫,小时候没少带过底下的两个弟弟妹妹,现在打算赚几年钱、然后再考研。高材生很好,既从不追星,又前途美好,不会像上一任助理那样,试图打歪主意、飞上枝头。
那天陆琏策的航班推迟了,临时决定往莫柯这边来看看。扫过指纹锁,才踏进客厅,就看见地板上碎得只剩半截的玻璃杯在一滩白色的牛奶中晃来晃去,一旁沙发的扶手上随手扔着果绿色的围裙,极为静谧的环境里,楼上房间里的轻微喘息和出于本能的呢喃声就格外清晰。陆琏策无声地勾起一个笑容:不算高明但确实简单有效的手段,几乎百分百能够成功的,可惜,算漏了他这个意外因素。
踩在铺有厚厚地毯的台阶上,同样柔软而舒适的拖鞋没有丁点声音,虚掩的门更是避免最后一关可能出现的打草惊蛇,陆琏策就这么全无预兆地出现在两个人面前:只剩下底裤的莫柯躺在床上,伸手拉着正快速脱下身上最后一样遮掩的冯如灵,不想让她离开与自己身体的贴合,然后两人都看见了微笑着的陆琏策——他笑其实是因为事态比预计的要容易解决些。冯如灵却像被针扎了一下般猛地坐起来,颤抖着手拉过衣服想要遮住自己,被她的恐惧情绪感染到的莫柯也坐了起来,跟着看向陆琏策:他其实并不太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一切都是基于本能而已,因而他也就想不到去担心陆琏策会生气这种事。
“冯小姐,麻烦你穿好衣服,把头发梳好,身上该清理的痕迹都清理干净,我会让何秘书在门外等你。你放心,一切事情他都会处置妥当的。”陆琏策的语气难得如此温和且有耐心,冯如灵却抖得更加厉害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个狠角色,他越是这种态度,自己的下场越...甚至,会不会...冯如灵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发软,陆琏策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仍旧笑着道:“别担心,我们怎么会让你成为受害者呢?”话里有话,直教冯如灵觉得耳朵里回响的全是死神的咒语,但是她又敢不照他的话去做吗?策划出这一切之前有多少的奢望,此刻就有多少绝望,但是既然决定搏这一把,就该有个心理准备。她暗暗深呼吸了好几回,终于遵从陆琏策的命令站起身来,两腿有些发软地走出房间,扶着楼梯扶手缓缓地下了楼,而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何秘书已经接到了陆琏策的电话,开来的车正在门口等她,独一无二的迈巴赫62,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坐进去。
莫柯坐在床边,充满不安的大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已经冷下脸来的陆琏策,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他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他急得简直要哭。他有点怕,怕陆琏策,这种情绪原本已经太久没有生出来了。
陆琏策迈步走到莫柯面前,然后不假思索地扇了他一耳光,他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一边鼻腔和嘴角也流血了——优渥的生活,没有使陆琏策的力量稍有减退,他的狠和精准,比从前还要更进一层。
被打得脑子里阵阵嗡鸣的莫柯微张着嘴,眼睛里泛起一大片茫然,就连陆琏策在他身边坐下时,他也忘记了害怕。而陆琏策此刻却也是有点茫然的,他忘了,莫柯至少在生理上是个成年的男人了,聪明如己,把什么都打算好了,安排妥了,怎么就单单忽略了这一点?
可不忽略又怎样?他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确把这个人当作私人资产了,投资、经营,然后就有回报。给莫柯找个女人?这念头才露尖儿就散发着彻彻底底的荒唐,哪有把自己的资产冒险推出去让别人染指的?他心烦意乱,看着那张脸上的血还在不听警告地流淌,更加心烦意乱,然后竟像被什么东西魔怔了般,忽然大脑空白地抓住莫柯后脑勺的头发,将那张脸送到自己面前,吮吸起了那嘴角流出的血。带着股甜的腥稠像蛊一样被种进了他的身体里,挑起了每一个细胞的蠢蠢欲动——都不听他的命令了,都躁动着要去追随那蛊了。直到那股血已经越来越淡,再没有半点引诱得人甘愿沉溺到死的味道时,陆琏策空白的大脑里才突然冒出一句话:你疯了吗?
他是疯了!这个念头在心里炸开,终于把陆琏策炸醒了,他赶紧松开抓着莫柯头发的手,然后一把将这个人从自己面前推开。
莫柯还是茫然的,可是却不怕了,他不知道陆琏策为什么要那样做,然而却在这过程中感到了又一次的宽容和安抚,甚至称得上一种暖洋洋的舒服,不同于冯如灵触摸他时那种奇异而充满危险感的燥热,陆琏策的嘴唇给他一种彻底放松的幸福,就像有一次在国外过圣诞节时,坐在壁炉喝着破例倒给他的热巧克力奶;就像下雨的日子正好不用工作,可以一整天都裹在被子里看动画片...他想到了很多,然后抬眼看着陆琏策,俯身过去,打算模仿他刚才的行为,换来的却是陆琏策的又一巴掌,这次只是轻拍的力度:“别闹了。”
陆琏策站起来,出门下楼去了片刻,随后拿了医药箱和一包冰块上来,给莫柯将脸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后,把冰袋塞到他手里,又握住他的手按在脸颊的位置:“不要动。”然后便坐到了角落里的单人沙发里。
他又不想说话了。莫柯有点失落地看着他,举着冰袋的手却乖乖地不曾移动半点。
冯如灵的事解决得很快,一张接一张的医疗检查报告单出来了,保存在陆琏策手里,彻底杜绝了她今后再次起意想要旧事重提的可能性。随后,乔卿雅便接任了助理之职。
要让莫柯接受陌生的新助理也没有用太久的时间——至少没有陆琏策平复自己心底波澜的时间久。他在意的不是自己会对一个男人产生冲动,在这个圈子里“同志”完全不是新鲜话题,甚至不少偏激者更有一套“非同志无法在时尚圈立足”的言论,陆琏策在意,或者说介意的是,他会对他人产生感情,无论这感情有多薄弱,哪怕只配被算作“欲望”,他也一直在极力避免——对一个人,而非财富或权位产生欲望,是这世上最致命的愚蠢。
周禹翘着腿,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看着电视里陆琏策笑容温柔地拥抱在餐馆外等候好几小时的粉丝们的画面,笑得简直不能自已,虽然隔着镜头听不见陆琏策用英语低声地对那些疯狂的姑娘们说着“宝贝儿,我只是普通人,不值得你们等这样久”的话,却丝毫不影响他对坐在身旁的人狠狠嘲笑:“天哪,瞧瞧你这副样子,Histrionic personality disorder。”陆琏策瞥了他一眼:“他们不给你行医执照是明智的。”周禹只回了个不屑的鼻音,拿起桌上装在快餐盒里的宫保鸡丁,舀了一满勺送进嘴里,含混道:”China town也挺好,跟在国内没啥区别,你根本数都数不清,每天排着队等我打肉毒杆菌的chick有多少...哪像你,风光得很,还不是提心吊胆......”“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的陆琏策忽然抓住一点问道。
“你不就为这事儿来找我吗?”周禹嘴角的笑容比之前看着电视时还要讽刺,“你他()妈活了三十几年相信过谁,是吧?”陆琏策微笑起来,没有半点被当面揭穿的恼羞成怒:“他什么时候来找你的?”“大概有一周多了吧,我说早好些年就丢了。”陆琏策便道:“看得出来,否则你现在大概也不住这里了。”周禹笑:“我像是能被他收作喽啰的样子吗?”陆琏策有意做出认真思考了片刻的样子,才道:“难说吧。不过,东西他已经拿到了。”见周禹听到这话阒然变色,陆琏策又补充了一种可能:“或者他从别的途径掌握了什么,不是十拿九稳的话,他一向不会贸然动作。”周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俩斗了这么多年,这次是为什么,他出这一手?”“只是Ivies的一些股份,不过他的目的,一直是把我彻底踩在脚下罢了。”
周禹把夹在指间只剩最后一口的烟蒂丢掉:“随你吧。”他起身给陆琏策开门,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那你来干什...莫柯也来了吧?”“嗯,可能后天带他去迪士尼,你和Daisy一起吧。”“不用了,”周禹耸肩,“她妈刚申请剥夺了我的探视权,三个月。”陆琏策点头,没再说什么,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何秘书就打电话来告诉陆琏策,绛河影视的股价已经跌到历史最低了,陆琏策还没说话,又一个电话插了进来,居然是曲文静,一开口便质问陆琏策究竟又在耍什么把戏,陆琏策这才想起绛河还有她的不少股份,只答了一句“去找董宇豪吧”便掐断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