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杳杳飞鸿踏雪泥》深巷有酒

63、第六十一章

　　“你认识她，多久了？”
　　Edward一惊，下意识抬起的手在辨认出那个坐在夜色里的身影后缓缓放下。他沉吟片刻，“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姬家的婚礼上。”
　　玖兰枢抬头，有脉脉月色溶在粼粼的水光中，水族玲珑通透的水晶宫，在这深沉的黑夜中也显出几分寥然。
　　Edward在他对面坐下，“喝酒吗？”
　　他侧头看他，Edward笑了一声，将酒杯递给他。
　　辛辣的酒液入喉，眼前的月色似乎又朦胧了几分，枢眯了眯眼，道：“Ed，我当年选择沉睡，是不是错了？”
　　Edward意外地看着他，他的脸庞在氤氲的水光中泛着虚幻的白，“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玖兰家……还是她？”
　　他没有说话。
　　Edward晃了晃手里瓷白的酒杯，漫不经心道：“如果你没有沉睡，玖兰家会怎样我不知道。但阿堇……枢，你未必会喜欢那时候的她。”
　　感受到他猝然投注而来的目光，Edward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她五千年前不是这样的。”不是每天都和个无欲无求的老太太一样，每天脸上都写着无人能我心弦……
　　“笑容明媚，个性张扬，而且记仇得很。
　　“她小时候也是上树上房，下水摸鱼的鬼机灵，长大以后虽然身处世家竞逐的漩涡之中，却总有豁然潇洒的气度。
　　“啊，其实她现在也这样。”他拍了拍脑袋，“只不过是在晚辈面前端着罢了。”
　　“因为这份潇洒，所以才会有这分豁然爱人的勇气。她骨子里的明媚张扬从来都没有变过，我猜她那时候一定特别不喜欢应付小孩子，岁月没有打磨掉她的棱角，但给了她足够的耐心。”
　　她心底的在意，我都知道……
　　我爱她，不是因为寂寞……
　　Edward抬眼上下打量他几分，“你这样儿，倒跟老姬当年有几分像。不过，”他仰头饮下一杯，“他当年可比你落魄多了。为了不在天命中带累家族，他孤身一人重创宫家，强行捡回一条命，养伤的时候又被阿堇的师姐捅了一剑，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井下石等着看他的笑话。”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几分唏嘘，“他一个人屠了宫家二百余口，不仅震惊九州各族，更令其他大陆侧目，不说人人得而诛之，也是人人喊杀了。”
　　连他都没想到，姬允竟还有这样的实力……
　　玖兰枢突然侧头看了他一眼，“那时，你希望他死吗？”
　　他回头与他对视，“没有。
　　“我承认姬家的力量始终令人忌惮。他死了，不知道多少家族要踩着他的尸骨登天，我呢，实在不怎么耐烦跟那些阿猫阿狗磨那劳什子的洋工，权力重洗——很累的……”他又抿了一口酒，“再说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是说喂狗就喂狗了的……”
　　他笑了笑，说：“你知道你比姬允输在哪里吗？
　　“嗝—”他打了个酒嗝，“我知道，你心里清楚。”
　　他摆了摆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阿堇重情，她活到现在——五千多年，姬允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了一大——”他拿手比划了下，“——一大段，这期间，多少人活过又死去，这些事，这些人，姬允是唯一一个知道全部的人。”
　　这样一个人，哪怕是死仇，你也会竭尽全力希望他活着吧。
　　是，所以终归是——太迟了。

　　时针嗒嗒得走到十二，十二声钟响，有早归的候鸟被骤然惊飞。
　　立春的夜晚，依旧有料峭之意。
　　夜间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
　　玖兰枢依旧坐在最后一排，洁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久久未曾翻动的书页间。
　　这是第七天了。
　　一切都好似恢复了原样，风平浪静。
　　令之来理事长办公室注销了她的学籍，令月两个字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消失了。
　　其实——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他现在应该回到玖兰家的老宅或者内阁所在的总署，而不是在这里……抱着一丝微弱的执念。
　　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疫病也在微露征兆的时候便被控制在可控范围内，只是——一切都发生在刹那，刚刚走上讲台的女老师突然从眼中流下血泪，她混沌的眼睛盯着离她最近的蓝堂英，暴长的指甲对着蓝堂凌空划过一道。
　　蓝堂愣了愣，想要反击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强劲的风声卷过，再抬头时却发现枢已经站在他身前。
　　“枢大人！”蓝堂几乎要流泪。
　　枢五指张开，每一根手指上都缠绕着一根血色的丝线，血丝成网，将对方牢牢的控在掌中。
　　他眯了眯眼，“给令之打电话。”
　　“啊？哦！”
　　夜色深浓，风云翻起残月，一双双闪耀着红光的眼睛默契地在枢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形成护卫之势。

　　折堇来得很快。
　　她对枢点点头，五根血鞭聚拢而成的“天罗地网”瞬间消散。
　　绮罗已经因为长久的挣扎而陷入疲惫，只能无力的趴在地上。
　　折堇在她面前蹲下。
　　借着通明的灯光打量她的脸色，她抬手，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按在她颈动脉的位置。
　　心律绵长，每一次跳动都似后继无力般草草收场，却总在下一次血脉贲张般强有力地跳起。
　　她微微凝眉，这个脉象……
　　变故只发生在一刹。
　　枢和姬允几乎是同时上前。
　　折堇只觉眼前一花，她便被人向后推去。有人迅速接住了她。
　　姬允一指点在对方檀中，只见对方大口一张，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姬允侧头，血溅在他的侧脸。
　　指下又迅速点住对方几个大穴，眉头还未展平，却突然被人拉起。
　　“你疯了？”
　　她白皙的脸庞此刻似凝了冰，她掏出冰蚕丝织就的丝绢替他将血迹一点点抹去，“想死也不用这么想不开。”若是染上了这流毒，只怕他今天连这个门也跨不出去了。
　　确认已将他露在外面的血迹都擦拭干净，折堇一把将丝绢扔到他脸上，扭头便走，言外之意——剩下的你去自己拾掇干净。
　　姬允接住丝滑如水的白绢，眼底却闪过几分笑意。
　　直看得Edward在心里默默咂舌，而枢……他的视线终于从掌心滑开，那一刻，他接住了她，她冰凉的掌心落在他的手中。而下一刻，她便反手推开他，向姬允走去。
　　他心里明白，这其实说明不了什么……只是这一刻的他——连问的资格都没有了……
　　Edward拍了拍他的肩膀，话却是对着折堇说的：“阿堇，这是——流毒？”
　　“还需要进一步的化验。”
　　“唔。要真是这个的话，只怕之前的准备还缺了一个——毕竟，这玩意儿虽说专克血族，原理却是使血液腐坏，所以，连人类有时都会被牵连其中。何况，”他扬了扬眉，“这玩意儿能渗入皮肤。”
　　折堇起身，将口罩的一边摘下，回头看着枢道：“之前说的……医院的事情？”
　　“整个血族中选择医生作为职业的不过二三，而医院……我已经命人购置了大量的医疗器械，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在夜之寮构建一个临时的医院？”
　　折堇蹙眉，将滴血不染的冰蚕丝手套摘下。她微一沉吟，正要开口，却听对面星炼突然开口：“枢大人，理事长带了一位自称玖兰牧的人来，要见您。”
　　折堇眸光一凝，玖兰牧……
　　玖兰枢望着她的眼底，望着那一抹微光，微一点头，道：“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