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杳杳飞鸿踏雪泥》深巷有酒

29、第二十八章

　　“我在师门之中行三，三哥又年长于我，才会有三妹这个称呼。”令月敛眉，玉色的茶盖轻轻拨了拨嫩绿的茶叶，烟青的衣袖垂落在粉底白花的毛毯上，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手腕间，十八颗琉璃珠珠熠熠生辉。
　　玖兰枢的眼神闪了闪。
　　碧空如洗，冬日的阳光难得的带了几分暖意落在廊前，连灰淡的影子落在眼底时折出的色彩似都明快了几分。
　　令月的声音不疾不缓，如环佩相击，清泉击石，“三哥当权惯了，也一向不惯与人好好讲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优姬一时呐呐无言，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开口接这句话，她下意识的想去看枢的眼睛，临到头却颇有几分赌气的别开眼，转而去瞧令月的神色。
　　令月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她整个人沐浴在漫天的阳光里，连轮廓也被温暖得模糊了。那位姬先生，明明一副脾气很不好的样子，而令月方才那样刺他，他却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
　　优姬不由撇头去看枢，枢微微颔首的样子与往常并无异样，可是……优姬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总觉得枢学长的脸上凝着一层她看不懂的复杂，而这复杂又隐藏得很深从而显得很淡。
　　“Zero，锥生家的后生，你比我所想象的要更加坚强。”
　　锥生零一愣，抬头时却正对上令月含笑的双眼，他下意识地挺直脊背，道：“没有，其实我……比我所能想象的，还要懦弱不堪……”他避开她的目光，“无论是否出生在锥生家，我都会成为一名猎人。可是，如果我已经沦为一个吸血鬼，我又要以什么名义去猎杀他们呢……”
　　“怎么，你要将整个血族屠尽吗？”姬允不咸不淡的开口。
　　锥生零闻言抬头，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的方向落在姬允的脸上，令月颔首饮茶，意态闲适。
　　“三妹没跟你讲过狼和羊的故事？”姬允微眯双眼，“还是你根本不知道猎人因何存在？”
　　“什么意思？”
　　“听说，东瀛血族的始祖将自己奉为牺牲，为人类所吞食，从而赋予了这批人特殊的能力，猎人也就因而诞生。”令月再度将茶斟满，她看向零的目光格外认真，“杀戮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而能让站在力量巅峰的人做出让步的，一定是比个人权利更重要，也更崇高的东西。”
　　“吸血鬼催生出了猎人？”锥生零眉头紧蹙，“目的？什么目的，是有他要杀却无法杀的人吗？”所以才要借别人的手去杀甚至不惜为此牺牲性命？
　　令月微怔，她微微侧眸，正对上枢看过来的眼睛，却听姬允一声轻笑，道：“有意思。小小年纪，虽然还未曾身居高位难有远见卓识，却也有几分敏锐了，只是胸襟还太小。”只看得到个人与他人之间的得失。
　　“小子，”他狭长的丹凤眼在眼尾处挑起，“注意你的眼神。”
　　锥生零一愕，眼神？
　　黑主灰阎暗叹，敬仰之中偏又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厌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圈，看得透也跳不出，锥生是，他们都是……
　　令月颔首将茶盏搁在桌案上，“是要杀他无法杀的人，也是要救凭他一人之力无法救的人。对于一族之长来说，没有比整个家族兴衰存亡更重要的事了。无论是狼还是羊，”她看着他还犹显青涩的面庞，“都是无法脱离彼此而独立存在的群体。”
　　姬允敛下长睫，隐住眼底的隐痛，明明她每个字都说的平淡平稳，却偏偏刺得他心痛。
　　“那枢学长……”锥生零语意锋利，“建立学园的目的，又是为了杀谁，为了救谁呢……”
　　明日郎朗，蓝天悠悠，明明已有春意冒头，怎的突然就寒风阵阵呢……黑主灰阎手中捧着杯盏，不动声色地将存在感再降一层。
　　玖兰枢面含微笑，却不掩眼中锋刃，“杀我的族人，救我的族人。”
　　“枢学长……”优姬嘴巴微张，眼中难掩惊讶。
　　姬允不动声色的挑眉，怎么，这是真的要把妹妹当妹妹养了，他又将目光落回令月身上，她白皙的脖颈衬在烟青的衣领之中显得格外柔嫩。他眸色一深，微一招手，身后白梅即刻会意，当 即将事先备好的大氅取出，交到姬允手上。
　　姬允右臂一展，令月侧头看他，他已将红底纹银的大氅围在她的颈间，令月拂开他的手，将系带系好。
　　“一个寒假过去了，不知道锥生你修行的如何？”玖兰枢道。
　　“怎么，枢学长是想试试我吗？”
　　“Zero！”优姬失声叫道。
　　“怎么，难不成你们爱上了同一个人不成？”姬允凉凉道。
　　“三哥。”令月低低叫他。
　　姬允轻笑，“怎么，难道不是只有欧洲中世纪的骑士才会为了争夺女人而决斗吗？否则……又是哪里来的这样不自量力的勇气。”
　　“姬先生说笑了，”玖兰枢意味深长的笑，“后辈有勇气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令月心底无奈低叹，今天圆场圆得她有点心累……
　　“年长之人所拥有的成熟、稳健固然都是可以令人心向往之的东西，却并不需要过于热切的去追求。大多数时候，这些都不过时早晚的问题，迟早都会有的。而年轻时所拥有的，诸如勇气、纯真，却是一旦失去了便再也无法复得的。”
　　“可是，我必须尽快的去获得这些不是吗？而且，难道获得了成熟稳健，就一定会失去勇气和纯真吗？”
　　令月静静看着他，原本沉静的眼睛突然绽出笑意，仿若洒满明媚阳光，“也不是，只是很少有人能做到。”她的眼中微微溢出怀念，“我平生之中，那样的人，也只见过一个而已。”
　　玖兰枢侧眸看她，有意想要握一握她的手，修长的手指落在桌沿，却在最后只凝成一个屈起的动作。
　　“不只是勇气，力量、智谋、乃至于与自身武器的契合都是对于一个武者的要求。你所使用的血蔷薇之枪，由纯血的血肉锻造而成，这把枪在你之前谁都可以用，而在你之后，不知道是否有所改变呢？”
　　“改……改变？”零满脸疑惑。
　　“如果他依旧是任何人都可以使用的武器，他就不是你的武器，你也不过是在依托他的庇护，而并未真正发挥出他的威力。”
　　玖兰枢的目光滑过优姬茫然的脸庞，滑过黑主灰阎肃穆的眼睛，琅华她……是真的在很用心的提点锥生，这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不曾想到她竟对他抱了这样大的期待，更没想到，眼高于顶的姬允竟然也会真的点拨于他。
　　“真正的……威力？”
　　锥生零突觉眼前一花，胸前顿时一空，他下意识低头去看，却觉额前蓦地一凉，他整个人瞬间僵住，耳边听得优姬的惊呼，连一侧的黑主灰阎也微微皱眉。
　　他抬头，额头滑过冰冷的枪口，姬允单手持枪抵着他的额头，面上一片淡然，血蔷薇之枪在他手中安静如常，他瞳孔蓦地放大，他不是……不是吸血鬼吗……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使用猎人的武器？
　　难道就因为血蔷薇之枪是由纯血血肉铸造而他是不啻于纯血的存在吗？
　　“你很想知道为什么吧，”姬允的声音平静无波，“因为你，太弱了。”
　　他的手一松，血蔷薇之枪又落回他的怀中。
　　锥生零低头接住银色的手枪，他不由咬紧牙齿，抿紧唇角，一旁的优姬担忧的握住他的手臂，他听到优姬虽然忐忑却依旧为他愤愤不平的声音：“前辈，即便Zero他还有很多不足，但也用不着把Zero他贬低得这样不堪吧，难道您看不到他有努力，他有……”
　　“他有多努力，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
　　“如果不是因为三妹，我今天半个字都懒得对他讲。”姬允手心落在令月肩侧纯白柔软的狐领上，轻轻拂去那上面的一片枯叶，道：“你饿不饿？”
　　令月看他一眼，道：“诸位今日便在这边用午膳吧，也算弥补上次招待的不周。”
　　众人一时之间均有些呐呐，只有玖兰枢浅笑应下。令月递给令之一个颜色，对方当即躬身应下。她微笑示意诸位随前来的侍从前去内室，她对走在最后的姬允道：“三哥，你对晚辈不要总是那么凶。”

作者有话说

　　剩下的字数我争取在今晚补上，大家不用等了，总之明天上午一定是可以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