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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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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现出一个人来,一身整齐的西装,妥帖的管家打扮。
令之对玖兰枢微微颔首,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优姬与蓝堂身上滑过,并未多问,便将三人一齐让进来。
“诸位请随我来,”他欠身做出邀请的姿势,“还请诸位跟紧,不要走岔了。”
蓝堂暗自腹诽,这是要走多快啊……
便听前方令之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来:“这是小姐亲手布置的院子,外人不知道的走错一步,只怕便再也走不出来了。”
蓝堂:……
他觑了眼枢的背影,当即又下意识的挺了挺腰板,面上却有几分肃然了。
明明在门外时,已能看见建筑若隐若现的身影,真的踏入门内时,才惊觉这条路竟然那么长……而最令人不敢轻视的,是那小洋楼白色的身影始终不远不近地停在前方……
与身后心思各异的二人不同,玖兰枢步伐不急不缓,并不将担忧之情泄露在行动之间,只与前方的令之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神色只在对方提及此处是由琅华亲手所布置时有过微不可察的动容。
这树、这花、这草,似乎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大厅布置得简洁而不失典雅,细节处又透着温柔的体贴,蓝堂觉得枢大人从昨日便一直板着的面孔终于有了丝融化的温意。
室内伊子正独坐于长条沙发的一侧,手中细瓷的纹花圆杯中,咖啡的香气袅袅而上。
她抬眼,与玖兰枢彼此微微颔首,这样深厚的气息,又能得阿玉青睐,这位玖兰家的家主,只怕并非外界所言的那么年轻。
白梅已奉茶上来,岂料玖兰枢并无落座之意,在与伊子颔首示礼之后,便径直向楼上走去。
伊子不动声色的将在场诸人的表情一一落入眼底,令之微凝了眉却并未阻止,玖兰带来的那个小姑娘一脸怔忪无措,那个男孩子倒是镇定些,不过也只是强撑着罢了,而白梅,她一直低着头,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低头,意态闲适的缀了口咖啡,令之已招呼两个小孩落座。
优姬有些局促的接过白梅奉来的咖啡,低头道谢后,便一直捧在掌中。枢学长他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而这个地方,总透着一股玄妙之感,蓝堂学长也反常得很,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现在就算离了枢学长也没有半分恢复的迹象。
而对面的这位小姐姐……衣着时尚高雅,妆容精致,即使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也给人以极强的侵略感。
而且她只是对枢学长致意,对于他们,不是未曾看到,却是不曾放在眼中……
捧着杯壁的手紧了紧,却见对面的伊子猝然抬头向上望去,优姬一愣也跟着望去,二楼的走廊上,玖兰枢长身玉立,明明手已经落在门把上,却只是静静立在门外而未再有下一步动作。
厚重而不失亲切的枣红色门板,其上并无多余的花纹。而拜纯血种特殊的能力所赐,他可以毫无阻碍的看到门内的人,一身白色的窄袖寝衣,一手化掌在前,一手持剑在脸侧,而长剑的剑尖正直指他的心脏。她的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玖兰枢几乎毫不怀疑,他开门的一瞬她的剑就会刺来。
玖兰枢叹了一声,转动门手的动作凝着再无犹豫的宿命感。果然下一秒,惊云剑破空而来,他身向后仰,而剑气凌厉,已在他胸前的位置划破了一道口子。
伊子一惊,当即站起,蓝堂英张大嘴巴,优姬手一抖咖啡已经洒在身上,她顾不得烫下意识的起身,杯子应声落地。
“枢学长!”
“小姐!”
玖兰枢身向后低,脚步一转一跃,翻下楼来。令月提剑紧追于后,纵身一跃下一式已追至玖兰面前,枢侧身一避,已转至她身后。
“我的妈啊!”
“枢大人!”
“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
“什么?”蓝堂英顿手,回头去看时,伊子正蹙眉望着厅中缠斗的二人,“这事儿比你能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你没看出来,玖兰枢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在躲避而未出半分杀招吗?”
他身为纯血种,顶大的优势便在于体力与速度,他想将阿玉耗到力竭再将对方拿下,这样的方法耗时最长恐怕也是最为耗力的,只是却也是损伤最小的,至少对于阿玉来说是这样。
但,伊子双手在身后交握,阿玉双眼清明而无一丝杂色,虽然冷如冰雪却也分外冷静,她一开始怀疑是蛊,现在却又犹豫了,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只是到底迟迟不敢下论……
令之看出玖兰枢有意将战场转移到室外以免波及室内的人,当即扬声道:“玖兰先生,门外皆是小姐所布的阵法,一旦踏出此门,您……”怕是连闪避的余力也要大打折扣了……
他看得出来,这是咒杀……有人要咒杀小姐……他跟随小姐多年,其间阴谋阳谋历经无数,小姐也一早便告诉过他诸多各方诛杀巫女的方法,而其中最有效也最狠毒的便是咒杀……
巫女承天之命,算半个神侍,九州的初代巫女更是神裔,擅自诛杀巫女必遭天谴,但若是诛杀已经堕魔的巫女,不仅后路无忧甚至可以夺得对方的力量……
而咒杀,诱出对方心魔,困对方于心魔之中,于幻境中厮杀,却也是在现实中厮杀,而一旦见血,便是真的堕魔,那时候……
令之呼出的气颤抖着飘出,他的后背的衣衫已尽皆湿透,他自然也看得出玖兰枢的意图,而玖兰枢不知道他却直到,根本没有力竭一说,所谓咒杀,要么堕魔,要么力竭而亡,除非破咒,否则都是死路……
伊子布了结界,这才算保得此处安然,而整个大厅除了此处已尽皆狼藉,立柜、吊灯、博古架、花瓶皆已毁灭破碎,玖兰枢已无处可躲,只能辗转腾挪,时而转至她身后、头顶,时而楼上楼下的变换,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沁出,琅华很聪明,她已几乎把出了他的规律,他只能尽力再辅以一些花样转移她的注意力,可到底拖不了多久了。
也是到如今,他看着她始终清明的眼神,突然明白对方大概是要么借她的手要了他的命要么就将琅华拖到力竭而死……
他皱眉,是他害了她,一条命偿给她也不算什么,优姬托给她他也并无后顾之忧,只是……只怕即便抵了他的命也依旧救不了她……
他手中化出血刃,驾住她的剑时迫近她的脸,“琅华……”他低声叫她,而她眼中波澜不惊,抬腿攻他下盘时的动作毫无滞塞。
他心中已凉了半截,再抬手与她周旋时,已不得已带了招式。
伊子心中暗道不好,她已基本确定这就是咒杀……只是,她看了一眼令之,心中稍作权衡,便先按棋不动。
“枢学长……”优姬眼见着枢的动作越来越慢,原本白皙的脸上已见红晕与喘息,她焦急的看向伊子,对方却只是皱眉旁观的模样,到底初次见面她不敢贸然求人,便只得将目光转向蓝堂英,“蓝堂学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废话……他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啊……可他旁边的这个人,出身神族,即便他能不顾她的警告,却不能不顾及枢大人,枢大人分明没有让他插手的意思……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他,也什么都不让他插手……
他对事后的惩罚毫不在意,却担心他的自以为是反而会坏了枢大人的事……
“哗啦……”屋内最后一块玻璃自窗棱脱落,碎裂在地。
惊云剑剑势不减,竟越发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意味。
令月抬手扯住玖兰枢的血鞭,脚下步伐旋起,竟将血鞭层层绕于臂间,手中挽了个剑花,惊云剑携破金裂玉之势而来。
玖兰枢正要出手以裂地之术阻她,岂料她此次速度极快,步伐更是忽左忽右,行如鬼魅。他本要断掉血鞭,却不想这自他体内纯血所化的兵器犹如认主一般竟无论如何也再甩脱不掉,他薄唇紧抿,心道这一剑偏一下,受了便受了。
却不料,他最后奋力一击,剑势虽减,来势却未有半分阻碍,玖兰枢一退,耳边听得优姬的惊呼:“枢学长!”
“小姐!”
“堇娘!”
玖兰枢一怔,眼见令月长腿一扫,身形翻转,剑尖扫过他胸前,他皮肉尽开。他顾不得疼痛,再看时,令月长剑一旋,已与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战在一起。
“我的妈妈啊!哥!”伊子一手制住方才已按捺不住的蓝堂英,一面看向门口的道长。
姬允左手掐诀化去她半分剑势,他们对彼此的招数都太了解,短暂的拆了几招后,令月提剑再攻时,姬允两指夹住剑身,暂时抵住她的攻势。
他看着她的眼睛,低低的又唤了一声:“堇娘。”
他看见她的眼底清晰的映出他的眼睛,似有满天桃花纷纷扬扬落入她的眼中,落在他的身后。姬允手一松,护身的结界顿时敛去。令月抽剑再攻,却是劈头而下!
“姬三!”道长与伊子异口同声道。
“小姐!”
惊云剑,裹挟着雷霆之势,似乎下一秒便要呼风唤雨。
姬允神色已恢复往初的清冷,在他眼中,这一剑,要么同生,要么同死,并没有什么疑虑。
何况,他相信她……
剑光如划破长夜的流星骤然在他眼前滑落,令月脱力的喘息,手腕一松,惊云剑应声落地,跌落成惊云扇的模样。她双腿一软,当即向前倒去,姬允一步上前,长臂一揽,她已落入他的怀中。
他听见她连喘息都因疲乏而微不可闻,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他将她打横抱起,眼底是乍起的波澜,波澜下是满满的心疼。
令之上前将惊云扇收起,瞥见已经返回厅内的白梅,随即便见她伏身在地:“属下办事不力,请宗主降罪。”
姬允从她身前走过,并未停留半分。道长与伊子对视一眼,而未上前。
玖兰枢安抚的拍了拍优姬的头,随即摆开她的手跟在姬允身后,便要随他上楼。
姬允却突然停下脚步,整个楼梯已在方才的打斗中毁损大半,在冬日的破窗漏风之中摇摇欲坠。
他蓦地回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玖兰枢,皮笑肉不笑道:“你连受她一剑都不敢,现在又有什么脸跟来。”
随即又看向一侧仍伏卧在地的白梅,道:“去煮一碗参茶来。”
言罢,身形一闪,已跃入二楼廊道,再看时,门一开一阖,冬日料峭的风瑟瑟发抖,空余楼下守着“断壁颓垣”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