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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噬心之蛊 ...

  •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江离肩上背着两人的包袱,蹦到走在前面的苏北辰跟前问道。
      “去个清静之地,让你专心习武。”苏北辰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街市上熙熙攘攘,卖包子的、卖烤鸭的、卖烤红薯的,无一不牵动着江离的视觉、听觉和嗅觉,以及......味觉。他走路一步三跳,心情大好。这时,肚子却不负他望地叫了一声。
      他斜眼偷看苏北辰,只见苏北辰似是没有听见,目不斜视地从烤红薯的旁边走了过去。他是跟人拜师学艺的,又不是白吃白喝的,是故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能腹诽道:难道这武艺高强的人都是不用吃饭的么?
      却见苏北辰在卖叫花鸡的铺子前停了下来。
      “老板,两只叫花鸡。”便摸出几钱银子,递了过去。约莫是他生的好,气度不凡,老板满脸堆笑,用两片大荷叶麻溜地包了两只香喷喷的鸡过来,还送了只鸡腿。
      江离感动不已,笑嘻嘻地接过两只鸡,正要掰开外层的荷叶和泥块大快朵颐,却见苏北辰眼风扫了过来,忙不迭道:“师父您先吃!”
      “到了前面客栈,要一壶酒,两碟小菜,配着这鸡,岂不美哉?”苏北辰径直向前去了。
      江离一溜烟跟了上去。
      边走还边美滋滋地想:天上掉下来这么个温柔体贴武艺高强的大美人师父!常言道:风水轮流转,我这是否极泰来了啊!
      到了一处装饰得颇为风雅的酒店,苏北辰叫来小二,点了一坛春风醉,又叫了几碟小菜,给自己和江离都斟了满满一杯,江离已经迫不及待地剥开叫花鸡灰乎乎的泥壳和里面包裹在鸡身上的荷叶,撕了一只金黄喷香的鸡腿递给苏北辰。
      自己撕了另外一只,一口咬下去,江离感动地眼泪都要下来了。苏北辰将鸡腿放在一边,边喝酒边看着他,想起了当年的苏南溟。也是这副毫无心机、不谙世事的样子。可是如今呢?
      这时,店门外一群穿着青色锦衣的人闯了进来,腰间都配着一样的银色长剑,锦衣右襟上刺有银色祥云图案。苏北辰还未开口,江离道:“师父!这些人都是青云教的吧?”
      苏北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只见为首的那人手中拿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着一个面容清隽、飘逸出尘的男子,眉心上有一粒显眼的朱砂,剑眉斜飞入鬓,对着酒店中的食客道:“你们有谁见过画里的这个人吗?”
      酒店中人纷纷摇头。问道江离他们这桌的时候,江离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苏北辰亦摇了摇头。
      那人便又带着一干教众出去问旁人了。
      “师父,那人是谁?生得好俊!”江离忍不住赞叹道。
      “不知道。”苏北辰继续喝着杯中佳酿。
      这时,只听一阵清脆的铜锣声,一老一小两个人走了进来。老的是个瞎子,穿着一身灰色布衣,小的梳着两个浑圆的发髻,手中拿着铜锣,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眼神明亮,如雪团般可爱。
      老的说道:“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天下诸般事,全在我口中。诸位可想知道方才画像上那人是谁?且听老朽说一说。要是说的好,诸位愿意,便赏我爷孙两个酒钱。若说的不好,也请诸位海涵。”
      店中酒客皆知是江湖上有名的“千里眼,顺风耳”来了。老的虽瞎,却能听见方圆十里之内的一切动静。小的看着憨厚可爱,实则一双眼能看透人心。他们号称爷孙,靠说书为生。因为故事生动有趣,又关乎武林秘辛,是故听客络绎不绝。这不,外面又挤进来一堆人。
      酒店掌柜自然是欢喜的,平白又多了些酒客,便吩咐小二给他们爷孙俩拿条板凳送壶茶水。
      老的喝过一口茶之后,道:“各位可知,方才那画像中人正是消失数载的前任武林盟主,苏北辰!”
      听闻此言,众人哗然,江离更是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
      只听“咚”地一声响,老的又开始说了。
      “如今这青云教教众时隔多年,仍然在打探前盟主的下落。自是因为苏家人不死心。当年的盟主真可谓风华绝代,北辰一剑平天下啊!诸位皆知,历代盟主一定会娶天星教教主为妻,一方面,天星教擅长观天文,占时事,却没什么武艺绝学,若无强大靠山,必要遭遇横祸,而与盟主联姻就有了强大靠山;另一方面,盟主有了天星教的占卜力量,也可掌握天下大势,可谓一举两得。”
      “话说当年苏北辰风流倜傥,不仅在武艺绝学上天赋异禀,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温厚,京城里的大官都争着把女儿送给他。在围剿华莲教一战中跟随其父苏墨一战成名,更是扬名立万。华莲教教主容月死后,苏墨当之无愧地继任盟主之位。”
      “两年后,苏墨和其妻上官未染不知何故有了嫌隙,上官未染便只身回了药王宫娘家去了,而苏墨则在一年一度的盟主比武大会上败给了儿子苏北辰,从此闭关不出。”
      “话说当年天星教教主叶澜,也就是如今教主叶子玉的姐姐,可谓倾国倾城,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即便知道她要嫁给武林盟主,上门追求的武林俊杰和世家子弟也不计其数,但她偏偏就喜欢苏北辰。”
      “苏北辰虽然天纵奇才,一身光环,但却为人低调,于感情之事也很认真,两人交往数月便订了婚。”
      “可谁知大婚前夜,叶澜被发现死在自己房中,已经化为一堆白骨,据说是中了绝魂蛊而死,骨中还生出许些妖异的花来。众人正要去告知苏北辰,却发现苏北辰已不见踪迹。现任盟主苏南溟派人四处追查也杳无音信。”
      “关于这件事,江湖上有种种猜测,最多的猜测当然是他已经身首异处,说不定也中了绝魂蛊,早化成一滩水了。而他死了,最大的得益者,自然是......”说道此处,老者不再言语,而大家心中都已有数,只是不敢当众议论。
      谁知老者又道:“可若真如传言那般,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现任盟主仍然在打探他的下落呢?要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此刻也已不必了。所以这其中关节,真是匪夷所思啊。”
      江离嘴里叼着的鸡腿一口也没动,听到这些事竟然讲的就是自己眼前的人,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师父虽然是个美人,但终究是远远不及画像中人的,尤其是那一道自眉心贯穿而下的深刻刀痕.......是了,难道那道疤,是为了抹去眉心的那点朱砂痣?!
      苏北辰看着江离,能把他的想法扒得清清楚楚。
      江离忽然放下鸡腿隔着桌子凑了过来,苏北辰几乎可以闻到他满嘴的叫花鸡味儿。他在他耳边用及其细微的声音说道:“师父,原来你不易容那么美!我跟定你了!”
      “我不喜欢别人满嘴油在我耳边说话。”苏北辰漠然道。
      江离闻言,立刻笑嘻嘻地坐了回去。
      又听一声铜锣响,只听老者说:“还有一事,不知各位知不知。当今盟主即将迎娶天星教现任教主叶子玉,已经广发喜帖邀请七教三十二宫的各位豪杰,就定在十日之后,名剑山庄。到时候诸位可以去凑个热闹。”
      老的作揖,小的便把铜锣又一敲,再底朝上送到各位酒客面前,道:“各位叔叔伯伯给个赏钱吧!”
      那些酒客边吃边听,好不快活,纷纷往铜锣里扔铜板。江离摸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两个铜板扔到铜锣里。红衣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像是气得自言自语道:“哼!白长了一张脸,这么小气!”
      江离不气反笑,道:“哈哈,你也觉得哥哥长得帅吧!这么会说话,哥哥再多给你几个铜板好不好啊!”
      小姑娘脸上立刻展露笑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离。然而,看到江离将手伸进怀里摸了半晌,便嫌弃道:“算了算了,原来你这么穷,这两个也还你好了。”
      一旁的苏北辰实在看不下去了,看着江离巴巴地看着自己,便从怀中掏出碎银子放入铜锣中。小姑娘立刻笑逐颜开,凑上去对着苏北辰的脸颊亲了一下:“哥哥真是个好人!长得还好看!”
      江离:“......”
      苏北辰倒是宠溺地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将她高高兴兴地打发走了。
      “师父,你要是让她见了真容,她岂不是得把钵里的钱都倒送给你!”
      苏北辰看了他一眼,叹道:“难怪人说这年头穷人注定光棍。啧。”
      江离:“......”
      “快吃,吃完还要赶路。”

      是夜,二人一路奔波,旅途劳顿,便在一处小客栈歇脚。
      江离本来满心以为他们会住一间房,无奈苏北辰执意多花五十钱要了两间客房。
      江离每晚睡前都有练武的习惯,今夜也不例外。
      来到客栈后面堆杂物的小院中,他抄起一根竹竿,便在一地银辉中练起了苏北辰最近教他的“腾云式”和“摘月式”。
      今夜月色明亮,整个小院仿佛透明的水池。偶有风动,竹影摇晃,便如水中藻荇交横。大概反复演练了三十遍,他感到一阵寒冷。毕竟深秋时节,汗湿夹背,风一吹便是一阵寒。不过他感到最近自己的武艺精进飞快。
      苏北辰本就是难得的剑术奇才,加上他天赋异于常人,且勤奋钻研,只要苏北辰稍加指点,便如登堂入室,很快就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他回房时,路过苏北辰的房间,发现里面灯还亮着,便急着去和师父分享自己的进步。一推门,便见苏北辰泡在木桶里,发丝黏在脸颊上,脸色苍白,额头布满汗珠。
      见他进来,苏北辰喝道:“出去!”
      江离见状,以为他受了什么伤,哪里真能出去,便急忙关上身后房门,走近细细查看。若是此刻苏北辰面色没有那么可怕,江离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脖颈和纤细的锁骨处时便绝对挪不开视线了。
      然而此刻,江离哪有空胡思乱想,急急问道:“师父,你怎么了?莫不是哪里受伤了?”
      苏北辰忍痛,咬紧牙关道:“我没事,你出去。”
      江离以为苏北辰怕自己担心,便更要弄个清楚了,一手放在苏北辰赤裸的肩膀上,向他浸在水中的身体细细看去,道:“师父,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他不碰还好,一碰,烫得立刻缩回了手。
      “难不成师父你受了内伤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没有学怎么传送内力帮人疗伤呢!”江离想起他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浑身发烫满头大汗,老板娘一般是将他放平在床上,用冷毛巾将他身上细细擦过一遍,此刻便福至心灵,道:“师父,我帮你擦擦身吧!擦了就不烫了!”
      说着,便拿搭在木桶边上的毛巾往水里蘸。一碰到水,又缩回了手。桶中的水竟是冰的!他想起回来时路过的那口井。
      “师父,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凉水洗澡会生病的!你先出来”说着便要去烧水。
      “你......别忙了。我这是......噬心蛊.....又......发作了,只能......浸在......冰水里。”他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去他许多力气。
      江离看到他痛苦的样子,着急无比,却又无法可解,只好在一旁插科打诨,说些傻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噬心蛊他也听说过。蚀蛊教三杀,绝魂蛊,断肠蛊,噬心蛊。这噬心蛊便是在月圆之夜发作,心脏如千万毒虫撕咬,皮肤如烈火灼烫般疼痛。且中蛊之人只能使出五成功力,否则噬心蛊立即发作,痛苦难当。
      江湖传言,中蛊之人,即便是个两米高的壮汉,也要疼得哭爹喊娘,而苏北辰却一声不吭,咬紧牙关,面色发白,睫毛微颤。江离心中更加敬佩他,只恨自己无法分担他的痛苦,只能郑重道:“师父,我一定好好学武,以后我来保护你!你便不用再忍受这痛苦了!”
      苏北辰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曾经那个说要好好习武,日后护他左右的人,给他下这蛊时,可记得儿时的承诺?
      而此刻玄武殿中,苏南溟亦浸在冰水里,魏青远守在屋外。明明承受着一样的痛楚,他的嘴角却露出一个莫测的微笑。
      至少,你还活着。不是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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