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清风》梁晏戈

4、不见

　　两年后。
　　京城的人都知道，尚安尚将军府上有两个得力门客，朗月南宫阡，既能互相牵制，又是尚安的左膀右臂。
　　食有鱼，出有车。郎月得了无限荣耀，整日尔虞我诈，他变得圆滑世故。一举一动让人找不出来丝毫破绽。只是每每他行车到城口，看到空荡荡的戏台，眼神里总有旁人看不懂的哀愁。
　　有些话，他还未说出口。
　　那日早晨，朗月还未清醒，就听到街边孩子欢乐的叫声：“戏班子来啦，有戏看喽。”
　　朗月蓦地坐起，草草穿了衣服，连车都来不及坐，便往城口奔去，一路上，心里不停地在叫：清风，这次我一定要说出口，一定要告诉你，再不要离开我……我喜欢你呀，一直，一直都喜欢，从未变过。
　　到了戏台，果真看到杂役在收拾东西，匆匆拉住一个：“劳驾，可否帮我叫一下清…泽熙。”
　　“你找谁？”那杂役像是没听清。
　　“泽熙。”朗月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泽熙？”那杂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朗月：“泽熙两年前便得痨病死了，我们这戏班再没有别的泽熙。”
　　“你，你说什么？”朗月听见自己问，脚步有些虚浮，站也站不稳。
　　“对啊，泽熙临走那几天咳得很厉害，止也止不住。那么好一把嗓子，再唱不了戏了。”杂役自顾自的说着。
　　“对了，泽熙得这病，隔三差五晚上就要去医馆，回来看他气色是好了一点，但长久下来却一点用都没有。”
　　杂役抬头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朗月：“你找泽熙做什么，哦，对了，两年前我们来京城时他还好着呢，最后走的时候，硬生生撑到戏班走出京城才走的，不知道他在撑着什么，都病成那样了”
　　“你在京城，理应不知道他走了。”杂役最后砸砸嘴，总结一句：“没想到还有人能记得他。”
　　朗月最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戏班的，只知道走出一段距离后，那个小杂役从后面追上他，给他塞了一布包东西：“这是泽熙的遗物，我一直留着，里面好像有一封信，我留着没用，想来也不会再有别人记着他了，就给你吧。”
　　回到家，郎月颤抖着手打开那个包袱，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根绳子，一把扇子，一封信。
　　绳子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朗月留给他的那根红绳。
　　扇子是他们再见面时朗月题上“桃花流水杳然去，朗月清风到处游”的那把。
　　而那封信，背后用蝇头小楷写着：朗月亲启。
　　字如其人，整封信都是端端正正的楷书，单薄的诉说着什么，朗月读完，脸上一片湿凉。

　　朗月亲启：
　　见字如面，不知是否安好？
　　这几日病重，时时不清醒，总想起那时后台相遇，你是顽劣少年，我也未及弱冠，纵然是戏子，亦有傲骨。爹娘早亡，师父收留，却十分严厉。戏唱好了也有人喝彩，却往往浮于表面，露骨而虚假。
　　你那日偷偷进了后台，又跌在我面前，我理应报告班主，却被你的笑容敛去了脾气，我泽某一生，你是唯一一个那样对我笑的，那样讲喜欢我的，那样把一颗丹心剖在我面前。
　　所以那日你给我的红绳，我一直存着，那些年不抱希望，却总想再遇见你，听你笑着讲喜欢我。
　　再遇到你，猝不及防。你却也已长大，我记忆中的少年已不在，多少有些惋惜，看你因为爹爹去世，愁容满面，心疼之余，却又无可奈何。于是便多陪陪你吧，用有生之年，听你喊我一声清风。
　　我们都给不了彼此一个承诺，一句喜欢。
　　可直至离别，我都一直期望着，期望着你还能如少年那样笑着说喜欢我。却只是奢望。
　　朗月，泽熙一生能得你一句喜欢，一张笑颜，一段陪伴，已是三生有幸。
　　至此无缘再见，愿君前途无量。
　　清风留

　　后记：
　　戏班走了又来，来了会走。孩童们期待着，雀跃着，也不知不觉的长大了。
　　城口的大戏又唱起来，朗月望着台上的花旦，思绪飘回到很久以前，恍惚间似乎那人又站在台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入了朗月的眼。
　　这一次，朗月动了动嘴唇。
　　“清风，我喜欢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试水，所以只是一个小短篇。
希望看到的人，哪怕一瞬也好，能触动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