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重生到前任身上后》榭鱼丸

11、第 11 章

　　于是接下来顾总更加挑剔了——
　　“NG，方子恒这掌用了十成力，你只退后两步算什么？”
　　“NG，你内伤除了西子捧心就没有别的表达方式了吗？”
　　“停——我们剧本看的不一样吗？张湛是什么贱骨头被打了一顿就打服了？依依惜别什么劲？”

　　炎炎夏日，陆昭然披的风衣再也飘逸不起来了，化妆师给他补了三次妆，但是身上已经汗流浃背，出乎意料的是陆昭然不光没有跳脚，甚至十分虚心。
　　十几条下来，不光摄影师和导演，其他人都为他抹了把汗。
　　在陆昭然心里，那个记者说的没错，“张湛”这个人和他自己的性格大相径庭，他只学其形未得其神，一两个镜头装个腔还能唬人，连续镜头举止之下总有疏漏。
　　从这角度来说，顾总虽然苛刻，但是总体方向没错，范导原先对陆昭然没有过高期待，很多镜头都是得过且过，然而被顾总这么一挑一剔，陆昭然的表现越来越摘不出错了。

　　“这节……你自己反省。”顾羡予一时挑不出毛病，冷冷地看了陆昭然一眼，心里有些纳闷，这个炮仗被自己点了又点，怎么还没爆炸呢？他都安排好了老黄，只要陆昭然在这一尥蹶子，他反手就能炒成实锤让陆永远再没机会接触影视。
　　“好的顾总！”这一套连招打下来，不受打击是不可能的，但是陆昭然被打击习惯了，此刻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一点点变化，“谢谢顾总提点。”
　　顾羡予冷着脸：“……少说废话。”

　　休息时间，几个工作人员窃窃私语地八卦。
　　“这顾老板长得可真帅，就是太凶了，啧啧，不过陆昭然脾气怎么这么好啊？”
　　“可是听说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他不是出了名的演技差脾气臭吗？”
　　“是啊，装的吗？不像啊，要是我早就罢工了，爱谁谁——折腾死了。”
　　“不过你们别说，这几条一点看不出他演技有问题，越来越上路子了，刚才那几出对上影帝一点都不逊色啊。”
　　“刚出场那会我看蒋影帝都愣了一下呢……干嘛？”
　　一个妹子一抬头看到了当事人之一蒋邵峰经过，连忙尴尬地推了一把同伴，蒋邵峰是圈里出了名的温和，但是被人私下这么议论谁知道会不会生气。
　　蒋邵峰微笑着问：“怎么了各位，都看着我？”
　　看样子像是没听见她们谈话，几位工作人员纷纷舒了口气，糊弄了两句飞快地作鸟兽散，是以没人看见蒋邵峰的微笑从和煦春风一直收敛，最后抿成一条阴鸷的线。

　　当这一天的拍摄进程终于完成，陆昭然毫无自知之明地主动凑到顾总面前，他老老实实地等范敬康和助理交代完几句之后，揪住空挡，溜须拍马：“顾总，刚才您几句话就让我茅塞顿开，可比学校里那些老师强多了！”
　　顾羡予很是敷衍地道：“是你天赋异禀。”
　　陆昭然仿佛没察觉到顾总的意思，他鼻子一动，双眼弯成月牙：“顾总，您喜欢吃巧克力呀？”
　　顾羡予嗑了十几颗巧克力才心情平和，一张口都是甜甜的可可味。
　　顾总一是恨他的笑容，二是很不想承认，干脆闭口不答。
　　但陆昭然仿佛不知道自己多讨嫌：“诶，有个俄罗斯牌子的巧克力很好吃的，叫——黑美人，以前我推荐给别人，没人不喜欢，唔，这个味道闻起来有点像。”
　　顾羡予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闭嘴，你哪来的时间来我这撩闲？”
　　范敬康看了看他们两个，在他印象里顾羡予也不是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人，遑论大费周章地关照，两人关系一定匪浅：“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啊？”
　　顾羡予一皱眉，刚想矢口否认，陆昭然先捂脸了，他嘿嘿嘿地笑道：“哪有，范导，您别乱说呀。我和顾总就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
　　范敬康目光往顾羡予身上一落，神情有点难以言喻。
　　顾羡予：“……”
　　本来想否认来着现在感觉反而更奇怪啊？
　　顾羡予：“你到底来说什么的？”
　　陆昭然挠了挠头，扭捏了一会，说：“噢，其实，我想请您吃个饭来着，还有范导一起吧，我刚才让Kloud订了个位置——”
　　“不去。”顾羡予冷硬地说，他发现陆昭然给点阳光就灿烂，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直接站起来打了个电话给苏桑——他本来也不想给陆昭然什么面子。
　　范敬康不禁解释了两句：“不太凑巧，今天约了羡予上我家门了，我内人一直念叨着他呢，还是下次吧。”
　　陆昭然很快又露出了个笑，一点都不尴尬，不过像朵被抽干了水分的干花，少了点生气：“没事儿，那就下次吧。”

　　范导家远离市区，是幢精美的小洋房，顾羡予将苏桑准备的两瓶红酒作为登门礼物。范妻笑道：“哎呀，怎么还这么客气。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半大小孩的样子，现在往这一站我都不敢认啦。”
　　顾羡予冰封似的脸上泛出一点笑意：“师母倒是一直这么年轻，老师可得看紧了。”
　　“哈，她才是天天盯着我呢，说我一老头天天往年轻演员堆里凑是想老牛吃嫩草。”范妻为迎顾羡予做了一顿丰盛的菜，范导边吃边揶揄老婆，“你师母惦记你得紧，平时我可没这么好的口福。”
　　吃着吃着，范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感慨道：“当初你在我们系里读的是二学历吧——当时那么认真，全班就你眼睛最毒最辣，我以为你一定会入这行的。”
　　顾羡予抿了一口茶：“我也这么认为的。”
　　“我还记得你的申请理由呢，非常特别，说当导演是想找回一个朋友？那朋友是谁，找到了吗？不会是这个陆……陆昭然吧。”
　　“……不。”顾羡予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思绪一下飘的很远，他放下了茶杯，有一些苦涩地说，“可能没机会了。”

　　顾羡予坐了片刻便向二老告辞，打了个电话给苏桑。
　　盛夏的夜晚住院楼外都是嘈杂的蝉鸣，显得住院部更加安静，十点过后，冗长的一层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只有几个值班护士。
　　叮的一声，一个新来的实习护士抬头，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从电梯出来，手里握着一小束雏菊，喊道：“哎，现在过了探病时间了，……您找哪位？”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这不速之客模样实在英俊，刀斫斧劈的五官令人过目难忘，偏又陌生得不像是什么明星，旁边的护士拉了拉她的袖子，客气地说：“顾先生。”
　　顾羡予点了个头，往713病房去了。
　　实习护士这才恍然道：“噢……王姐，这就是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顾先生啊，他和713的病人是什么关系呀？？”
　　“什么关系？管那么多干嘛，你知道就行了。”
　　“王姐，那他每天都来吗？”
　　“差不多吧，三天两头总会来一趟……干嘛？你想晚上轮班混眼熟啊？别想了，工作去！”
　　“哎~~~”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长期租赁价格十分不菲，不像是床上躺着的那位三流小明星所能支配得起的。床上的青年安静地闭着眼，若不是旁边的仪器一丝不苟地记录着的生命迹象，看起来毫无生机。
　　顾羡予将花换了一茬，顺便拉起了窗帘，虽然顾羡予知道即使日出再刺眼，也对他没什么影响，但他这么做，就好像这个人只是熟睡了。
　　这青年表情温柔而恬静，恍惚间像是十几岁的模样。
　　顾羡予这一走神，就走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顾振轩事业正在上升期，将他一个人留在B市读中学，住宅区附近有个网球场，那会有不少中学生放学了来玩一会。十四五岁的他不幸发育较迟，长得比同龄孩子瘦小一些，说他像小学生都不为过，而那个年龄长得快的都已经窜到了成年人块头，对比起来分外明显，不过在当时的顾羡予心里，这些都属于激素吃多了，像是某K记快餐店里的肉鸡，撑死了是一排耀武扬威的空心大萝卜。
　　然而尽管顾总明察秋毫，这些空心大萝卜拉帮结派起来还是挺能唬人的，成功挨个孤立了他们这些“浓缩的精华”，精英阶级势单力薄，很快大部分都归依了萝卜帮，甘愿做小弟，只有顾羡予分外世外高人，寂寞在球场最顶排一览众山小，每天忙着干两件事，一件是看不起那些萝卜，另一件是看不起那些向萝卜低头的冬瓜。
　　不多久，有个男孩子入了他的视野，原因无他，一般给那些萝卜大佬们捡球的都是那些矮个冬瓜，但这个男孩高高瘦瘦，站成一排的时候突兀得就像个“山”字，十分鹤立鸡群。没过几天，连一些冬瓜都得到提拔了，此人也不以为耻，对谁都一团和气，像个没脾气没追求没自尊的三无产品。
　　少年身居高位，对场内三类傻×看得一清二楚，不禁生出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你为什么不下去一起玩呢？”一个温和的声音十分不恰当地响起，让陷入感慨的顾羡予吃了一惊，差点没绷住自己孤高的表情。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没有自尊的长腿鸵鸟，少年一瞬间有种被抓包的惊慌，但他不愧是日后的总裁，随即镇定了下来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可惜鸵鸟终究是鸵鸟，理解不了他的暗示，甚至僭越了他的“王之领土”，在他身边不由分说地坐了下来，顺便在小少年炸毛之前，说了句让他窒息的话。
　　“注意你好久了，你喜欢打球吗，每天在这看什么呢？”
　　小顾羡予：“……”
　　这人的冒犯居然是有备而来，少年掩住心虚，十分冷酷地说，“关你屁事。”
　　谁知那人像发现了什么，十分兴高采烈：“噢，我就说怎么嘴巴看起来有点奇怪，原来戴了牙套——”
　　牙套这东西是他的忌讳，他因此不愿意多说话，少年没想到自己张嘴露了馅，在他表情阴晴不定的时候，听那人又说：
　　“啧啧，以后拆了一定是个帅哥。”他往少年脸上比了个相框，十分自信地说，“凭我阅美多年的经验，长开了之后你家门槛一定会被人踏扁！”
　　顾羡予愣了一下，莫名被一个陌生的鸵鸟夸奖，脸上有点烧红，——哪个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好看呢，尤其是青春期的少年，他不禁舔了一下牙齿间的金属，撇过脸又别扭地低声说了一遍：“关你屁事。”
　　这两句“关你屁事”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区别，鸵鸟当然不是聋子，他顺杆而上，带着笑喋喋不休地问：“哎，你为什么不下去一起玩呢？”
　　“我不想。”
　　“骗人，那你每天都来看什么。”
　　“……” 少年翻了个白眼，不小心说了实话，“那玩什么，帮他们捡球吗？”
　　“捡球也有捡球的乐趣嘛。”鸵鸟一本正经地说。
　　少年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吗？”
　　鸵鸟一听，有点受宠若惊：“你一直在关注我？”
　　“放屁。”顾羡予勃然色变，“是你太显眼，——怎么，你做小弟还做出荣誉感来了？”
　　他没意识到这一来一去之间，自己的话变多了，对方这不争气的样子总让他恨不得出言教训，那鸵鸟，低头想了想，说：“你这小孩，问题不是这么看的，捡球也有好处嘛——”
　　顾羡予心想，你能比我大多少呢。
　　“比如？”
　　“比如我下周就要参加学校田径比赛啦，现在我体力和助跑一定不错，顺便练练拉伸——”鸵鸟一把拉住听不下去要离开的少年，“哎，听我说，那这么说吧……你打球是为了什么呢？”
　　“什么为了什么？”少年皱起眉，但是没坐下，抱胸看他胡诌。
　　“为了‘高兴’嘛，我猜是这样……好吧，总之我是这样，那既然目的是为了‘高兴’，如果有其他也可以‘高兴’的途径，那打球还是捡球，又有多大区别呢？”鸵鸟说，“只要高兴就好了嘛，少想一点自己失去了什么，多想一点自己得到了什么，这不就很轻松了吗？手段哪有目的重要——别摆臭脸，我这有巧克力，不高兴的话吃点甜食就想开啦。”
　　顾羡予当时听不懂这乱七八糟的佛系大道理，手里强行被塞了颗巧克力球，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脸上两个大写的奇葩，且胆大妄为，真把自己当小孩子对付？
　　“说完了？那我走了。”
　　“哎，等等嘛，小帅哥，我叫乔以燃，下次还能在这见到你吗？”鸵鸟见留他不住，扑腾着翅膀追了上来。别看鸵鸟长得瘦，脸上却还有一点婴儿肥，双眼深而有神，像是被谁撒进了一把星屑，笑起来极具感染力。
　　“……”少年被这笑容晃了一把眼睛，一不小心低声脱口道，“顾……羡予。”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主动说自己的姓名，心里不禁鼓噪起来，他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生怕被看见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任凭鸵鸟乔以燃在后面嚷嚷了一堆。
　　“咸鱼……咸鱼？”鸵鸟迷茫地大声说，“讲真的吗？那我以后喊你小咸鱼了啊——”
　　……
　　所以要让顾羡予自己来说，他是想不通乔以燃为什么要入娱乐圈的。这个人惯常不分好歹，对歹意迟钝得令人发指，并且有个奇妙的胃，别人哪怕对他施以恶意，他也难以察觉，甚至异常善解人意，时不时就自我消化。
　　否则，也不会被陆昭然那个人渣随便忽悠，任劳任怨还不吱声，最后榨干了价值还丢了命，大半条。
　　顾羡予嗤之以鼻地想：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小说主角吗，就这样还混娱乐圈？
　　顾总看着那双浅色的唇瓣，可能再也弯不成记忆里的弧度。他很想摩挲一下，然而刚伸出手，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手指悬在半空，凝滞了几秒，顾羡予收回了手，冷冷地问：“谁？”
　　“我，苏桑。”女秘书的声音，“抱歉打扰您，蒋邵峰想和您见个面。”

　　顾总上了车，像是仔细地思索了一遍之后，面无表情地问：“那是谁？”
　　“……”苏桑说，“蒋邵峰，万河的艺人，今年刚获得金像奖影帝称号的那位。”
　　顾羡予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不认识，不见。”
　　苏桑看他脸色，精准地get到了老板其实压根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随和地换了种说法：“就是《武界》男主角，今天和陆昭然对戏那个。”
　　这么一说，顾羡予总算“嗯”了一声，算是想起有这么号人物了。随即，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带了个冷笑：“他什么事？”
　　“说是陆昭然的事情。”苏桑说，她十分聪明，再多的内容也不必多说。
　　顾羡予沉吟了一会，目光透过车窗看向那片天空，现在是一年中气节最爽朗的时候，白天来看万里无云，夜间却只有一轮明月高悬，那月亮还被天狗咬了一口，周围黯淡无星，看起来十分形单影只。只有街道两侧层叠的路灯，还有远处那些灯红酒绿的霓虹，给这夜空带来一片虚伪的光明。
　　他有多少年都没有见过星河倾泻的景色了。

　　顾羡予摩挲着手里的巧克力球，这是今天最后一颗，包装纸上写了一串花体俄文，名字十分贴合某人颜控的内心，——“黑美人”。
　　顾总慢条斯理地剥开包装：“我要整陆昭然是我的事，——蒋邵峰自己对陆昭然有意见我也管不着，但是谁给他的胆子把心眼打到我这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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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到五万大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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