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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最后一场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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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新闻里铺天盖地报道城市缓缓开启阀门,黄色的海水汩汩地沿着马路流淌,数十个小时候整个城市都泡在了水里。这样的人工放水入城比电影里海水猛烈的倒灌要缓和和人情味一些。没有伤亡,没有灾难的情节故事,这个繁华的都市就这样坦然地接受了现实。
全世界都在观看互联网和电台的播放,人们内心波涛汹涌地回顾着荧幕地历史地一切。而我们的三个主人公却在暗暗地开展着地下的家庭的工作。每天,小叶草下班后偷偷地去夏朵朵的房间里。夏朵朵的工作也接近尾声,后续把着一年来救济的人员资料信息汇总,安置第一批第二批人员撤离工作。
当第二批人员撤离后,小树突然病了,得的是肺结核,留守的医生没办法治疗,建议尽快转移,夏朵朵向上级申请直升机护送。这时,任何工作机都在忙碌搬运重要工作资料或者人物。
领导为了能及时完成领导给予的任务,无法答应给予夏朵朵特殊照顾。
夏朵朵回到房间,看着孩子痛苦地咳嗽喘气,趴在小叶草身上哭了。小叶草立刻拿起电话,一通电话打到国外,和自己半年没联系的母亲在电话里争执起来。接着,他走到夏朵朵面前说,自己已经说服母亲,理由是他唯一的孙子在旦夕了,让她赶紧和最近的四川一家长期合作的公司取得联系,对方答应立刻派医生过来。他当然不知道母亲的神通广大其实是白白地砸了几个亿去调动各方关系,才让一家私人直升飞机得到飞行允可,并带着国内外科主治医生和一箱子的医药。
两个人轮流看护着羸弱的孩子,在医生的专业配药和看护下,孩子的病也渐渐好起来了。有此事,大家都看到小叶草频繁进出夏朵朵的房间。邵剑追问地紧,禁不住他的问,终于还是坦白了多年的感情。邵剑的大嘴巴一广播,大家都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同事们无不祝福这对被时间分离的鸳鸯,终于走在了一起。有人说:上海是一个缘分的地方,这个城市已经许久没有举行婚礼了,不如在这所曾经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办婚礼,让他们的婚礼成为这个城市最后的婚礼。
说办就办,没有婚纱,有同事会剪裁布料,把空置房间的窗帘布都减了下来,七拼八凑做了白色的婚纱裙。没有什么吃的,大家把晚饭打好放在餐桌前。有人用手机接着音响,放着婚礼进行曲,撒的纸花也是幼儿园剩余的彩纸。
小树拉着自己娘亲的裙子,新郎无比激动地吻着自己的新娘,“窗外满世界的海水也没有淹没我爱你这么多年的心。”小叶草用中文说着这煽情的话,然后把早早准备好的钻戒带着了新娘的手上,这是多么美多么感人地画面。很快最后一场上海的婚礼成了微博和微信地头条,被无数粉丝转载和祝福。
他们的蜜月也是那么特别,是在曾经用来旅游的三峡邮轮上度过的。两千人坐着邮轮沿着长江的内流到达重庆,然后再各奔东西。夏朵朵的领导出于对先前孩子事情的内疚,主动把自己的豪华落地阳台房和夏朵朵的内仓房间置换了一下。
小树快活及了,在房间里爬上爬下,虽然他的小女友早早地被送到了孤儿院,邵剑叔叔也跟着其他人员走了。但是现在他有爸爸了,这是多么快活地事情啊。邮轮上,没有歌舞表演,同事们聚在一起看着电视,打着牌,或者在甲板上做各种运动。夏朵朵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切。夕阳西下,三个人在甲板上看着黄色地江水被晚霞然后一片,渐渐太阳消沉在水里。
成都到处是人头攒动,马路上吉普车顶上装满了行李箱,到了下班高峰,整个马路都拥挤不堪。夏朵朵的行李已经被送往了单位分配的福利房子。房间很小,一室一厅,10平的主卧里只容下一张6尺的床,客厅只容下一张简易的桌子和三把椅子。小叶草建议回捷克生活,夏朵朵还是非常犹豫。小叶草尊重妻子的想法,为了永久地捆住心爱的人,和小树两面夹击,连哄带骗把夏朵朵骗到民政局拿结婚证书。
打了两天地铺的小叶草,终于在第五天让家具城搬来一个小床,床在上,下面是写字桌。夏朵朵说:真的把这个放在客厅,孩子睡上铺能行吗?
“孩子要读小学了,总得有个写字桌,如果放了饭桌就没法放写字桌。”
“读书确实很重要,那我们吃饭怎么办呢?”
“我买了折叠的桌子和椅子。”
“小树愿意一个人睡吗?”
“我不愿意。”
“嗯?你不是说自己男子汉,都男子汉了还和妈妈睡,多么丢脸?”
“那你也是男子汉,为什么要和我妈妈睡?”
“我们是夫妻,如果夫妻不睡一起,就得离婚拉。”
“这么严重,好吧,为了你们的美好婚姻,我就将就一下吧。”
吃晚饭的时候,小叶草说“这么也不是一个办法,要不买一套二居室的房子在呼和浩特吧。”
夏朵朵不同意,说“好歹这是自己工作了多年买来的房子”。其实她知道小叶草的影视公司根本没盈利,一直做着别人电影的分包工作。
那天晚上,等孩子睡着,小叶草终于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阔别多少年后两人依然甜蜜如故,仿佛时间从没将他们彼此隔离过。
夏朵朵现任的工作是员工资料档案管理,这份工作枯燥乏味,每日就是磨时间等着下班。小叶草打着一些零散的设计和制作宣传片的工作,每日围着客户的方案改来改去。
一个是体制内的安稳无趣的工作,一个是社会兼职的艰辛奔跑,加上日常生活的琐碎让两人原本该甜蜜的感情日渐消沉,渐渐地和小叶草的话也少了。两人坐在饭桌上,话题总是围绕着孩子那些事。
有一会,两人躺在床上背对着。夏朵朵思忖着:世上本就没王子与公主的童话结局,日子竟然是那么平淡,毫无波澜和新奇。从前没觉得彼此的文化差异和兴趣差异,现在因为这些差异导致了缺乏共同话题。小叶草的话题都是聚光灯,三脚架和拍摄现场。有一次,她甚至想起了出家的叨叨胖,两个文学爱好者倒是颇为投机,接着她赶紧暗自扑灭这些想法。
过去美好的差异让彼此吸引,现在看来彼此确实不大能融入对方的精神世界。每当夏朵朵说起某个作家时候,小叶草觉得自己像大地上一株草一样渺小,看不清她描述的文学光芒。他是技术男,有着技术男常有的理性和木讷,就他那点中文基础也只能去买个菜,逛个超市,要和一个文学硕士对谈福楼拜,泰戈尔,感觉有些班门弄斧,自不量力。可是他深知夏朵朵热爱这些,并将文学的种子根深蒂固地扎在心里,那是她的精神王国,圣神高贵,自己难以触及的。就好比不懂音乐的人对着五线谱望而兴叹一样。
下班忙完家务,孩子早早入睡后,夏朵朵迫不及待地捧着书,躲进了文学王国,无形地墙壁竖立,小叶草只能远远地观望。她竟然丢下她的爱人一个人去了遥远的王国游历,从一战穿越到二战,从先秦文学穿越到近代文学,那些陪伴她日夜的男主人无不充满激情和个性,把爱小叶草的激情都转化到了虚拟的人物上去了。
“这有英语版本吗?”
“没有啊,这是王国维的《人间话语》,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哦”其实小叶草也不好意思问明白。
虽然夏朵朵认知里承认苏格拉底“人之必然无知”,人与人都有彼此的知识局限性。知识分子的婚姻不是那么几片面包能快活的,分子追求的是更高的精神需求。小叶草给不了她要的精神共鸣。这让她郁闷了好一阵,原来自己苦苦追寻的爱情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亲爱的,你还记得自己的梦想吗?”
“梦想,那是好遥远的名词啊。”夏朵朵内心暗暗想:二十多岁那股热烈燃烧的创作之火,已经化作一盏幽暗的路灯,仅余丝微象征的光芒而已。
“我记得你一直想成为编剧,如果可以,我想把国外的制作公司搬到成都。”
“那确实是我年轻时候的一个梦想,编剧这个职位过于被动,受制于制片方,投资方,还有观众的喜好,那样的剧本不能写出一个纯粹作家的自我创作。”
两个人又沉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小树一声“我饿了。”才把两人从梦想的追忆里拉了出来。夏朵朵气馁永远做不好菜,她在厨房丝毫找不到乐趣,尤其在饭后还要面对一堆油腻的盘子。小叶草永远只会做那些掺着番茄酱/芝士的面条,他的洁癖让他无法走进满地污水的菜市场。
有的夫妻婚后总是吵吵闹闹,而他们的生活过于安静。一个安静的看书,一个安静的修图。文学和美术本都是艺术产品,却仿佛两个不相通的世界,却没有一个交集。
狭小的住宿空间,平淡缺乏交流的婚姻生活,行尸走肉的工作,这些都在伤害男女主角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