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别传—沧海月明》淡酒清欢

2、第一章：狭路相逢勇者胜

　　四海龙族，可享千年寿元，普通龙族只有两百年寿元。自瑶池顶罪到如今已有两百年，身为普通龙族的寸心已垂垂老朽。没等到她想等的人，她还是不甘心。怎可就此死去，白白成全嫦娥和杨戬？
　　她是西海三公主，取名熬洛。之所以以洛为名，是因为西海龙母在洛河，把她生下来的。
　　据说，那年洛河特别不安宁，洪涛汹涌，淹不不少良田。洛河龙君一查不知缘由，就报给了东海，东海派人查，也查不出缘由。东海龙王就报给了天庭。天庭也派神使下来调查，还是没有头绪。洛水这水发得，大家都非常莫名，一向最是温和的洛水为何反常地发起了脾气，还平息不了。
　　这本来不会有他们西海什么事。乱事之秋，她母后也不会突发奇想，怀着身子去凑这个热闹。
　　这时女娲娘娘传了神旨到天庭，直言，西海龙母可平水患。这可不得了，别管到底靠不靠谱，先试了再说。贝车宝驾，众龙族千送万迎，把西海龙母以及肚子里的她，接到了洛河。龙母一路颠婆，身体不适，一到洛河，便发作了，好几个小时的挣扎，终于把她生了下来。
　　说来，真的奇了，她一出生，云蒸霞蔚，百花齐放，最重要的是，洛河的突然就平息了下来，到现今，也没再发过大水。众神方才醒悟，能平息洛河的不是西海龙母，而是这刚降临人世的龙公主。
　　一时，事迹传遍四海八荒，神仙都来西海，恭贺龙王喜得千金，俱提议，这奇异的西海三公主，以洛字为名，也不枉平息洛水之功。从此，这西海三公主，便称作熬洛，龙母取了小名，寸心。天庭降下懿旨，封熬洛为四海龙公主。不过只是个虚名，做不得数。
　　西海龙宫，这三公主深受龙王龙母的宠爱，众星捧月，就这样长到了三岁。有游方仙人到西海游历，也曾听闻平息洛水的奇闻，对这传说里的三公主颇为好奇。就到龙宫与龙王说起，并带了重礼赠西海三公主。仙人带了佳酿，龙王多喝了几杯就醉了。
　　仙人说有礼物要赠三公主，龙王大手一招，就传龙宫侍女把三公主带了出来。仙人一见，大惊失色，把杯子里的酒都洒了。龙王问他，何故失态至此。仙人回答，三公主有一命劫，老夫为此担忧。
　　仙人精通天地玄黄，卜卦之术，相面无有不准。听爱女有命劫，龙王吓得冷汗直冒，酒意尽去。
　　可有破解之法？龙王战战兢兢地问。
　　仙人沉吟，叹了一句，泄露天机，折寿就折寿吧！便直言相告，三公主三百岁之前，不出西海龙宫，过了三百岁，天下任其驰骋再无所惧。
　　西海龙王严令禁止西海三公主出西海，并派重兵在她寝宫周围把守。自此，西海三公主与外界的花花世界无缘，她恨死了那个说她有命劫的游方术士。
　　听说，这三百年，帝俊的小儿子，帝暄，后羿射日幸存下来的唯一一个金乌，隐退三界。取代帝俊成为天界之主，携西王母创天庭，执掌三界，被尊称为玉帝的张百忍，效仿帝俊创十大金乌。
　　不同的是，帝俊的十大金乌，是和帝后羲和阴阳交合而生的。而玉帝的十大金乌是太上老君替他炼制的。相同的是，他们都把金乌们看做是自己的儿子，金乌都是天界的十大王子殿下。
　　而今，就由这新鲜出炉的十大金乌，执掌三界阳和之气。至于阴和之气，由王母新新任命的月宫宫主，嫦娥，执掌。并让她与十大金乌殿下一样，在天庭朝议有一席之地，女仙中仅次于王母娘娘。
　　众仙费解非常，一个食不死药飞升的小小凡人，如何值得天庭两位至尊如此厚赏重封。
　　十大金乌殿下感帝恩，唯帝命是从。这月宫宫主嫦娥却是位不识抬举的，除了本职掌阴和之气，播洒月光之位，其他的一概不理，算是尸位素餐的。
　　天庭，这嫦娥的存在倍受争议。以前，说来说去，不过是后羿，嫦娥，不死药之间的争论而已，听得耳朵都起茧子。至于，真相如何，谁又真正关心？
　　如今，嫦娥身居尊位，掌阴和一气，倍受重用，更是谣言四起。或是说嫦娥如何自私自利贪慕虚荣，舍弃后羿盗药奔月，或是说嫦娥对上如何阿谀奉承，如何奴颜婢膝，或是说嫦娥对下，如何妒贤嫉能，阴谋暗害天界的女仙。这嫦娥仙子啊！实乃天界第一害虫，只恨不能除而快之。
　　幸好嫦娥住在广寒宫，九天之上，极为偏僻的地方，远离众仙宫，否则这嫦娥没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不疯掉都傻掉。
　　整个三界争论嫦娥之风盛行，西海龙宫自然不能免俗，龙宫侍女侍卫们茶余饭后，难免要饶舌那么几句。而这些饶舌自然落入了咱关得快疯掉的西海三公主的耳中。龙王，龙母有时深恨天庭不公，扶持西海，打压其余三海，也会拿嫦娥的事说叨说叨。
　　就这样，每日熏陶，在她心中，嫦娥就成了最不要脸，最不知羞耻的女人，活该在冰冷的广寒宫冻一辈子。她讨厌她，仿佛前世就与她结下了深仇大恨。而这时，她俩双方都没见过彼此。
　　……
　　嫦娥也早闻西海三公主，熬洛之大名，更深知其平息洛河水患之事迹。洛河还设有四海龙女庙，龙女庙与洛神庙并列，香火鼎盛。
　　初日东升，洛河水平，广寒宫，她站在玉树之下，观望人间。
　　仙乐飘飘，霞光异彩，琼花铺道，瑶池王母隆重驾临广寒宫。王母手下仙侍捧来圣旨，她跪拜听旨，封她为月宫宫主，命她执掌天地阴和之气。
　　其时，幽禁广寒宫百年，她与那只捣不死药的兔子相依相偎，成为了最好的姐妹。玉树下，沧海看遍，她已心如止水，对外界的事无甚兴趣。
　　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但当她站在凌霄宝殿，看到对面金乌十位一列，好不威风，也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九天玄女又奉玉帝之命，授她上笈天书。昆仑玉虚山元始天尊又封她太阴元君，在上执掌月宫世界，在下主管岳、渎、湖、海。旁人看来是殊荣无比，得天独厚，嫦娥心里却是明白，她不过是时势造就的一枚棋子，与她嫦娥本人关系不大。
　　……
　　模糊的世界再次清晰，寸心怀疑自己是回光返照，下一刻就要灯尽油枯。杨戬没有出现，她有些不相信。
　　她本来是西海龙王之女，可享长生不老，却因为替他杨戬顶罪，而被天庭贬为普通龙族，剥夺无尽寿元，如今普通龙族的两百年寿命已到头了。
　　顶罪之前，她就已经仔细想过了，杨戬这人最肯负责任，最不肯害人，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快来救她啊！
　　她真的不想死！
　　龙窟来了位上仙，大金乌殿下，子甲。一头红发极其张扬，目光如炬，金衣铠甲，庄重而威严，让人不敢轻易靠近，龙族们我看你，你看我，就是不知如何招待这位不请自来的天使贵宾。
　　然而，他的到来，众人最直观的感受，热。
　　真热，空气中热浪滚滚，整个龙窟都成了一个蒸笼。
　　“子甲。”寸心热得心烦意乱，拼尽最后一口气大吼，“你够了！”
　　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绽开笑容，如朝阳初升，众龙族一阵目眩，还没看过这么明亮的笑容。收敛金乌神力，红发变黑，金甲换成金乌纹饰的玄衣，行动间有黑云压城之势，如上古战神临世。好不容易不热了，这又被他的煞气渗得冷汗直冒。
　　这大金乌殿下，到底要闹那样？
　　龙窟岩壁上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山洞，其中一个山洞的洞口挂了串海螺，扇贝的做成的风铃，风吹过来，哗哗作响，声音清脆空灵，十分好听。两百年，寸心就在这里面消磨时光。子甲由栈道拾级而上，走到洞口，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回答他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子甲皱了一下眉头，开门进洞，越到里面，步伐沉重。
　　洞里很乱，满地的碎瓷，桌椅板凳都翻侧在地，感觉像是遭过山贼强劫似的。子甲知道，是寸心又发脾气了。发脾气的对象，不用想都知道，杨戬嫦娥。
　　山洞里堆积了厚厚的尘土，蛛网结了一洞，很久没有人收拾打扫，很难想象这里有人居住。子甲寻找了好一会儿，才把寸心从灰尘底下挖出来。
　　寸心睁开混沌双眼，模糊地看清是子甲后，再也绷不住，抱着子甲嚎啕大哭，“我以为，你们都把我忘了。”知道，被全世界抛弃是什么感觉吗？寸心经历过一次，崩溃了数次。她真的好想回家，回西海龙宫，有龙王，龙母，还有许多兄弟姐妹围在她身边。
　　子甲被寸心的样子吓了一跳，哪里会想到，曾经那么骄傲的人，竟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
　　子甲叹口气，先把寸心身上草和泥沙清理一下，再施法把山洞变得干净整齐。找到洞里的床，把寸心抱上去躺好。
　　寸心瘦瘦小小一条龙，埋在被子里，就全看不见了一。“寸心，变成人。”
　　“不。”寸心使劲摆摆小小的龙头，哭噎着说，“我要死了。没有其他的愿望，只希望能回到西海，落叶归根。”
　　“谁说你要死了？”子甲皱眉道。
　　寸心目眦尽裂，“这都是她害的。”
　　“寸心……”子甲蹭了蹭寸心头上两个小小的龙角，一脸无奈。
　　“你又要替她说话。”寸心一头撞开的手，怒目圆睁。“你的救命恩人，都被她害成这个样子了！”
　　千万别跟寸心提嫦娥，一提嫦娥，她就变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好了，咱不提她了。”
　　“你看，这是什么？”子甲摊开手，白光闪闪，香气四溢，手心里一玉色小丸。寸心睁眼看了看，喜道，“上品仙丹，起死人，肉白骨，化腐朽为神奇。你从哪里得来的？”
　　“不止呢？它还能使人白日飞升，这世上仅此一颗。专门为你求的，你吃下，马上飞升成仙，再不蒙受生老病死之苦，保管你更胜往昔。”说着，子甲把仙丹喂到寸心嘴边。
　　寸心垂眸，看了看，又嗅了嗅，疑惑道，“这等甜香，我好像在哪里闻过？”寸心瞳孔缩了一下，喝道，“这不是广寒宫的青华紫桂的香气吗？”
　　青华紫桂，是三界的极其珍贵的灵根，只广寒宫有一株。其英青黄，其香清而冷冽，其实由青及紫。
　　后来，嫦娥嫁接桂枝，植成了一片青华紫桂林。王母命玉兔采集清华紫桂之英，日夜捣药，制长生不死之药。
　　王母曾赐这长生不老之药给四海龙王。西海龙王得到仙药，就送给了寸心。现在还在她宝库里藏着呢！
　　“是嫦娥给你的。”寸心气愤道，撞开子甲的手，“拿开，我寸心绝不受她施舍。”
　　子甲抓住险些掉到地上的仙丹，“别闹，这是向王母娘娘求来的。”
　　寸心怀疑地看着子甲，“王母？”子甲与寸心对视，坦然自若。寸心看了子甲良久，“真不是嫦娥？”
　　“不是。”子甲摇摇头，道。
　　“王母给你仙药，她有什么目的？”寸心还是不能相信子甲。“真要给，她为什么给你，而不是杨戬呢？”她还是不相信杨戬过得了心里那关，丢下她不管。
　　子甲勾唇，冷冷一笑。“原来你对他还有期待？他，如今，眼前是三界第一美人，手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你确定，他还能记得起你吗？”
　　“什么意思？”寸心警惕道。
　　“你还不知道吧！他一上天为官，就把杨府搬到了广寒宫对面，隔天河相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子甲不屑道。“你与他夫妻千年，他可有半点顾念你？亏你还苦苦记挂着他。”
　　“他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寸心决口否认。
　　“算了吧！”子甲不屑冷哼。“如今他再不是以前灌江口的杨二郎了。而是，天庭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司法天神。”
　　“他是为了三界众生才做这个司法天神的。”寸心替杨戬辩解道。
　　“哈哈！你信？”子甲大笑几声，好像听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反正，我不信。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为了能与嫦娥比肩而立。至于三界众生，得往后面放不知道多少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