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山》张毓麒

10、第十章

　　我匆匆回了书房，关了门，在桌后坐下，仔细看那封信。我多少年未曾收到她的回信，如此一封从番邦的来信，着实是珍贵，也不怪自己如此激动。

　　我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看这信纸，也不似京中常见的上佳的信纸，随手一摸便知是多差劲的纸。连这都如此粗陋，不知她这十多年来，在那里过的是如何的生活

　　信中内容我几乎能背得滚瓜烂熟了。不过是些细碎的问候话，再说了下她近况很好，不劳费心。

　　简简单单的话语，我却把这信护得如此珍贵，藏在那本《论语》中，防着皱了，破了。

　　有时就连我自己也参不透自己在想甚。

　　我不知我自己思她究竟是何境界了，就连一封问候的信也要如此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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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人，太子殿下邀大人进宫议事。”

　　我才换好便服想出门转转。刚踏出府门，便有辆皇宫来的马车。从车上跳下来一人，是太子的侍读，赵松赵大人。

　　我行一礼：“赵大人，可否容在下先回府换身衣裳？作为官员，不穿官服进宫，有失妥当。”

　　赵松笑得和善：“无妨，太子殿下说只是闲谈，便服也可。请。”说着，便朝着马车行了个“请”的手势，看来是推辞不了了，我只得上了车，陆巡与那群侍从一起跟着。

　　太子住宣华殿，皇上说为了使太子好好在宫中温书，莫要让他人随意进去打扰，便将他从原来住的四季园搬去了宣华殿。殿下本人也没甚意见，心安理得地住了进去。除了上朝或是些大大小小的宴饮节日，其他时日一般也不曾踏出过宣华殿一步。不若其他皇子般，成日只晓得玩耍，皇上对此也时常无奈地叹息，便更把国家未来的希望加在太子身上

　　不知，今日太子找我，所谓何事？

　　到了宣华殿，在门口候着，先让赵松进去通报一声。

　　“子卿，白大人呢？”

　　“回禀殿下，白大人到了。”

　　他似是很高兴的样子，拍案而起：“那边快请大人进来吧！”

　　面前的门被两个小侍推开，刚踏入便见太子从里间走出，忙跪下行以大礼。

　　“平身吧，给白大人上茶。”说完又看向我：“白大人请坐，不知大人喜欢什么茶？”

　　“无甚，碧螺春也可。”

　　“好，给大人上壶碧螺春！”

　　他看上去真的很高兴，不知是何缘由。片刻后，茶端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碟酥糕。

　　“只是让本宫宫里的小厨房做了些，不知大人可否喜欢？”

　　承蒙邀请，我尝了一块，确是好吃，便点了点头：“谢殿下。”

　　“不知殿下此次请臣而来，不单单只是喝茶吃糕饼吧？”我也不再随他绕弯，直接了当地问他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那我便说了。”他说完，眉心又绞了起来：“也无甚，尽是些关于本宫那三弟的。”

　　“三殿下？”

　　“正是。”

　　三殿下想当太子之事人尽皆知，但只有长皇子才能继承皇位，这是不可改变的铁律，但三殿下有这般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也逐渐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势力，所以不单是太子和三殿下，朝中两派的人也在暗中斗争。如此这般，已经许多年了。

　　若日后，皇上驾崩了，三皇子有可能直接抢夺皇位，届时，又会有许多年前那般的皇位战，人民百姓又将生灵涂炭，不得安生。这想法虽大逆不道，但不得不这样想，好预防起来了。

　　“殿下，只需相信一点，臣对殿下的忠心，至死不渝。臣绝对是站在殿下这边的。”

　　他笑着应了一声。

　　“三弟的势力越发大起来，不得不防，不知白大人有何对策呢？”

　　我沉吟半晌。

　　“暂时无法。这背后所涉极深，并非我一人之力能简单解决的。”想了又道：“殿下可知，三殿下和我方，势力范围几何？”

　　他细想一番：“本官手中到有些兵力，届时父王手上的禁军也应是本宫的，朝中还有些大臣如白大人一般站在我这方。三弟那边……记得是南方那边的势力罢？手头力量怕是与我势均力敌，只是离京远了些。这只是我方唯一的优势。其他便不甚了解了。”

　　“哦。”我发出长长一声叹息：“那殿下暂时不必担忧，臣会派人去探查相关内容。殿下不如择日，聚集一下那些站在殿下这边的诸位大人，一起想想对策？”

　　“现在先不急着，我们还不了解他们谁是站在什么势力上的。不急，不急。”他站起身来，一边思考，一边在屋内踱步。正等他再说什么，他却看向我道：“不如大人今日先回罢。若有对策，请即使通报。”

　　“是。”我告退。回府的路上，我想着，接下来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了。

　　接下来几日，我明面上仍旧如常，私下一直派人去调查，探大家的口风。这半月，一直在忙活。半月后，我前去宣华殿，要见太子殿下。

　　我将一份名单交给太子，趁着他看，我向他大致解释一番：“现在在京中的官员，手中的势力，臣统统查清了。除了几位外，是站在殿下和三殿下这两派，其余全是持中立态度，既不支持殿下，也不支持三殿下。”他形容严肃，只是略微点点头。

　　“然后，如殿下所言，三殿下的势力除了朝中这些，其余全在南方，大部分都是他的势力所及范围。”

　　“感觉……不相上下啊……”

　　“确是如此。不过照着三殿下现在拓展势力的速度，不出一段时日，必定会超过我们，这是最令人担忧的。”我觉自己眉头也如他一般紧锁起来。

　　“这些名单，都确定麽？”

　　“是。”

　　“唉。”他长叹一口气：“罢了，将本宫这一派的大臣，召集起来一同议事罢。”

　　“何时？何地？”

　　“不能太过招摇……清明后罢，在五龙山，四月初三。”

　　五龙山之约……我沉思良久，还有半月有余。足以有时间告知他人和思考什么了。

　　“是。”告了退，越发有种不安萦绕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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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向来同一些官员一般，看我不很顺眼，若他当上了皇上，第一个要灭的必定是我，就着仪礼道德和规矩，足以让我站在他对立面。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五龙山之约也已到了日子。五龙山在城外，为不引人注目，只大清早乘了马车出城，剩下路程便徒步前去了。

　　带了陆巡和张宁，登了次山。确是年纪大了，不过半程便要歇息半晌。眼瞅着还远，长叹一声。

　　待我到时，几乎已经来齐了，留了个位置，应是我的，坐了过去，端起案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片刻后，看见太子殿下从上首后的屏风后绕出，坐了那个上首位置。全场站起来行礼，之间他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今日邀大家前来一聚，想必已经得知是为何了罢？”他如此开门见山地提起，我有些吃惊。下面开始低声议论了些什么，坐在太子旁边的赵松起身提醒：“诸位请勿喧哗，如有意见请上前发言。”

　　语毕，下面钱尚书便行一礼：“殿下，臣想问，为何如此早开始考虑此事。”

　　“若是此时不防，钱大人要待到何时？三殿下早已开始拓展自己势力，难道要我们仅凭这般力量，便妄图去抵抗日益壮大的三殿下的势力？”胡将军说话向来有几分不中听，但说得是这么个理，只见太子坐于上首，点了点头。

　　下面又开始喧闹起来，太子眉头一皱，开口：“众为莫要急，若有什么，尽管说便是。白卿一言不发，是有何见教？”听点到我名字，硬着头皮站起来作答：“臣以为……”

　　这一会，一直到晚膳的点。午饭虽也发放了许多糕点充饥，但毕竟不是正常饭食，所以到了晚上还是饿得心慌，一结束便匆匆告辞离去。

　　马车离我府上越近，越觉得一阵疲乏。一脚刚迈进院子，就听见我那傻子徒弟在那儿交换，更是头疼。

　　“师父，你用过饭没？我让厨房给你剩了些。你回来的也太晚了点。”

　　“恩。”我按按眉心，“你来做什么？”

　　“我成日在家里无聊死啦！过来找师父你，可你今天又不在。”

　　饿得过了 ，反倒没了什么胃口。随便把晚饭和秀学给打发了，张宁又开始闹。整个宅子一下子沸腾起来。去问是如何，陆巡抖着双手递过来一张字条。

　　从箭矢上取下来的纸结，皱皱巴巴的却写了一行相当潇洒的字。

　　“十日后来访。”

　　“什么人？”

　　“又，又是那个姓季的！”陆巡颤颤巍巍答道。

　　一下子，我觉得我的头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