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秋水映寒烟》一泓秋水

3、夜宴

　　远远便看到正堂灯火通明，侍从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寒烟妹妹，看来身子可是大好了。”我抬脚迈入正堂，便见到了起身迎出来的洛芊芊。
　　-------------------------------------------------------
　　“见过夫人，王妃请夫人去桂园。”是洛芊芊的贴身侍女芙儿。
　　桂园是绎儿的住处，寒烟略微迟疑，小桃去了膳房，一时也回不来，又不想其他人跟着，便独自去了桂园。
　　还未走近，便隐约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在园中，寒烟心中一痛，泪便模糊了眼，顾不得规矩，快步跑了起来，那个跪着的人儿是她的儿子。
　　不论离的多远，那小小的人儿她也能辨得出来，他身上穿的衣衫是她一针一线亲手补好，绝看不出他淘气时撕坏的痕迹；他的发是她细细的束好，不会弄疼他，也不会在他顽皮时散落；他的小布鞋是她纳的厚厚的底，生怕路上的石子硌疼他可爱的小脚丫。而此刻她的宝贝却跪在园中，允儿一分的疼，她便疼上十分；允儿一分的苦，她便苦上十分。她，是他的母亲。
　　一把抱起允儿，轻轻抚过允儿柔软的黑发，跟那人一样一模一样的眼，秀挺的鼻子。。。
　　“娘？我没事。”轻轻话语，寒烟更是泪如雨下。
　　“原来这儿子没规矩都是跟没规矩的娘学的！”洛芊芊仪态万千的站在一旁，美丽的嘴唇却说着刻薄的话语。
　　寒烟这时才看到一直站在旁边的洛芊芊，急忙施礼，“王妃，不知允儿犯了什么错？您要如此罚他！”此时的她是如此狼狈，绾起的发散落在颊边、耳畔，凌乱不堪，衣领微微斜在一旁，手臂不知在何处划伤，红红的长痕微微肿起，却平添另一种风情，如此脆弱却勾起了更多的怜惜。
　　看着寒烟含着泪的眼，洛芊芊恨意更浓，是的，洛芊芊一直恨她。恨她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江湖女子却做了那人的侧妃；恨她比自己早一年入门；恨她孕育了那人的第一个孩子；恨那人对她要比别人迁就的多；恨府里的管家，那人贴身的内侍，甚至是厨房里的王妈，他们都对她另眼相看，所以她恨。。。自从十五岁进宫探望被封为贵妃的姐姐，见到那人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他。那时的他正跟皇上比剑，剑花流转间锦袍飞扬，带出清雅贵气，恣意倜傥。她便将心给了他。接过皇上赐婚的圣旨那一刻，她流着幸福的泪真心的笑着。他掀起红盖头的那一刻，她终于成了他的妻，一生便再无他求。
　　“怎么，王爷没有给大公子请先生吗？竟然跑绎儿这里偷听！失了大公子身份不说，还不承认偷听！”洛芊芊杏眼中流转着鄙视和嫌恶，虽然带着笑却更是伤人，“妹妹既然来了，你也说说看，来了松园，不入正堂却躲在窗下不是偷听是什么？”
　　“娘，允儿没有。。。”允儿小手紧紧抓着寒烟的衣角。今天他很快就把先生教的功课背完，先生还一直夸他聪明，看时间稍早了些，便来找绎弟玩，却看到王妃在堂中，他本就害怕洛芊芊，想等洛芊芊离开之后再去找绎弟，刚好看到窗下停着一只蝴蝶，他就轻手轻脚的爬过去，想捉那蝴蝶，他没有偷听，他只是想和蝴蝶玩。
　　“允儿不怕，没事的。”寒烟轻轻拍拍允儿的小脑袋。
　　“寒烟管教无方，请王妃责罚。”寒烟低头轻柔的拉开抓着自己衣角的小手，握在手中，冰凉的温度传过来，又是一阵心疼。眨掉眼中的泪，松开没有温度的小手，翩然跪在洛芊芊面前，“王妃念在允儿年纪尚幼，要责罚也责罚我吧！”说完便俯下身去。
　　允儿已是哭成了泪人，看着寒烟跪下，也跟着跪下，“允儿知错，知错了！……呜呜……王妃……呜……不要责罚娘！不要责罚娘！”
　　洛芊芊眼中冷光闪过，忙上前扶起允儿，“妹妹啊，姐姐还能真舍得责罚允儿不成，若是伤了那里，怎么对得起咱们恭亲王府的列祖列宗。”却始终没有扶起那个伏在地上的女子。
　　允儿见母亲没有起身，挣扎着还要跪下，洛芊芊拉着允儿，交给身边侍女，目光阴沉，却语带温柔“允儿别哭，若说起来，母妃我也有疏于管教之错，愧对王爷！”没有温度的目光瞥向寒烟，“也罢，我便去祠堂思过，求老祖宗保佑两位小公子早日成才。”
　　“王妃金枝玉叶万万不可，是寒烟教子无方愧对王爷，”寒烟抬起头，对上洛芊芊冰冷的眼，便再次俯下身子，“寒烟愿去祠堂求祖宗保佑。恳请王妃恩准。”
　　小桃进园看见的便是寒烟跪在王妃身前，王妃身旁的一个侍女拉着萧允的小身子，心中大惊，慌忙跪在寒烟身边，不敢抬头。
　　洛芊芊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难得妹妹有心，芊芊怎好拂了妹妹心意。” 轻轻拍了拍抬头看着她的允儿，“妹妹挑了时间便过去，我会吩咐祠堂的侍卫不必阻拦，允儿就让小桃带回梅园吧。”
　　----------------------------------------------------------------
　　“我刚刚还想让芙儿代我去探望你，正说着话，你就来了。”海棠红的衫子，衬得洛芊芊更加娇艳妩媚。
　　“见过王妃。谢王妃惦记。”我福了一福，抬头对洛芊芊亲切的笑着，心里叮嘱自己，在王府这种地方，该有的礼节不仅要做足而且要做全套，绝不能逞一时之快，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堂内除了洛芊芊还有几名女眷，萧允和萧绎已经到了，萧允坐在洛芊芊下首的一桌，修寒站在允儿身后，洛芊芊身边的应该就是萧绎了，倒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洛芊芊亲切的拉着我的手，“王爷和小侯爷在落樱轩，这会应该过来了，妹妹也入座吧。”
　　和洛芊芊相携走向那些按照尊卑就坐的桌旁，两个小人儿一个五岁，一个四岁，笔直挺拔的站姿，毫无顽皮之态，施礼的动作一丝不苟。我该感慨这个年代的孩子家教好吗？我只知道没有童年的孩子，很可怜。
　　两个孩子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不知那眼里的清澈能存在多久。
　　绎儿见我在看他，朝我腼腆的笑着，我也还他一个大大的笑。他竟是微微愣住，然后给我一个更加灿烂的笑，露出两排小小的乳牙，娇憨可爱。
　　“王爷，小侯爷到！”
　　声音未落，两男子并肩步入正堂，我随着堂内众人起身施礼，终是抵不住好奇心作怪，不由得略微抬眼，但见一人身着绛紫色绣金长袍，年约二十六七，面相柔美如玉，带笑的桃花眼却如一弯寒月，转盼之间流转出雍容清冷，寒淡如孤梅冷月，萧肃如翠竹苍松。
　　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便是萧清泓了，我会心一笑，脑海里寒烟留下的记忆，差不多有一半都是他的，虽然今天才是第一次见，但是对于他我却是熟悉的，他今天应该是很高兴的，因为他腰间佩戴的是太后赏赐墨玉蟠龙佩，萧清泓在允儿满月酒时带过……好像真的在他身边生活了10年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
　　瞥见萧清泓身边的青年人走近，我集中了百分之两百的注意力去打量这个被神仙化的小侯爷秋默语，他经过时忽然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我偷看他的眼顿时被他抓了个正着，他嘴角微微挑起，便走了过去，我赶紧垂下眼，心中大叹，果真是个风华绝代的“祸水”，二十上下的年纪，身穿雅绣月白锦袍，生的风流雅致，举手投足间尽显稳健矜贵，飒爽中又见三分儒雅，温润中又添两分豪迈，真是“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心虚的说，这两句话引自《红楼梦》）
　　既已满足了好奇心，我便安分的等着开饭。
　　萧绎的拜师仪式还算简单，只是磕头，敬茶，大人物们说了好多华丽的话，然后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开始了，早上醒来到现在，大脑一直都在高速运转，整理寒烟记忆的同时，还要应对正在发生的，现在终于觉得饿了，在保持优雅仪态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往嘴里送东西，爱吃的，不爱吃的，然后随着自己味觉的恢复慢慢的发现，桌上看着漂亮的菜肴没有几样好吃的，不是太腻，就是太甜。失了食欲，放下筷子，碗里的汤好像又太清淡了些，喝着只比白开水多了点味道。
　　也算是吃饱喝足，才想起来旁边还坐着我那个现成的儿子，萧允，唉，一个人习惯了，忽然旁边多了这么个人，我反倒不知道怎么做了，我转头有些愧疚的看他，顺手夹了些稍微好吃些的菜送到允儿嘴边，“来，小乖，这个还算好吃些。”
　　允儿稍微顿了一下，吃了我喂给他的菜，坐在那腼腆看着我傻笑。我也看着他，开心的笑了，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吧，孩子给自己的一点点的回应都会让自己觉得很幸福。
　　整顿饭吃下来，我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允儿身上，体会着做母亲的成就感，对堂中的各色美人没了兴趣。
　　后来武侯府来人把秋默语请了回去，萧清泓亲自送出门去，便再没有回来，只是吩咐福公公跑了一趟说是王爷有些醉了，请大家自便。主角都走了，这宴席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了，洛芊芊起身，“各位妹妹，若是累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之后，“从霜、从露，伺候绎儿休息去吧。”
　　看着几个同是萧清泓侧妃的女子离开之后，我站起身，“王妃，寒烟身体还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洛芊芊看了看正要站起来的允儿，转头亲切温和的对我说“也好，回去仔细将养，这次是姐姐我想得少了，妹妹你身子本来就弱，祠堂阴寒之处，跪上几个时辰任谁也受不了的。当时看着妹妹不省人事，又烧的厉害，唉，姐姐我心里真是疼啊，可是这规矩也不能就不要了不是！”
　　“姐姐，”我低着头，温顺的说“姐姐对寒烟的好，寒烟都知道，姐姐是这王府的主母，该罚该惩，寒烟听凭姐姐吩咐，绝无二话。”
　　“妹妹真是个剔透可人，怪不得王爷如此挂心。快回去歇息吧，要不然王爷又要怪罪姐姐我了。”
　　哼，好在昨天萧清泓回府之后想起了寒烟，才知道寒烟已经在祠堂跪了几个时辰，亲自到祠堂却看到斜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寒烟，当然这些都是小桃一边帮我梳妆的时候一边唠叨的，寒烟的记忆在晕倒的时候便结束了。
　　“姐姐真是折杀寒烟了。寒烟只盼王爷和姐姐能够和如琴瑟，情深契露，别无他求。”我抬起头，泪光点点，真诚的看着洛芊芊。
　　洛芊芊竟是一愣，没再说什么。允儿便说要和我一起离开，洛芊芊也只是点头应允。
　　洛芊芊真是小瞧了这寒烟，我只能说即便是原来的寒烟想离开这里独自生活也绝不是没可能。只是那时的她有她的苦，却不是我的，虽然她把记忆留给了我，却也仍然只是她的记忆，就像一口气看完了好长好长的故事，看故事的时候有快乐，有愤怒，有感动，有悲伤，但是合上书，故事还是故事，我还是我。
　　以前的寒烟要在王府生活下去，因为这里有她深爱的萧清泓和萧允两个人。我却没有她那么多的顾虑，我不爱萧清泓，虽然有些在意萧允，但是两年后也会分别，如果允儿希望留在我身边，带走他也是可以的。所以这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华丽的牢笼，而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里。
　　眼里闪过决绝的光，却也有着无奈，眼前闪过那个相处三年的身影，无声的叹息“原来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瓷娃娃。”
　　一行几人回到允儿所在的梅园，小桃先行安排允儿的侍从都准备好服侍允儿就寝，允儿穿着雪白的里衣，乖乖的钻进被窝，露出小脑袋，盯着我看。
　　而我自进屋就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小桃带着两个少年侍从服侍允儿换衣，擦脸，漱口。我在犹豫，是的，这个孩子因为寒烟记忆的关系，让我莫名的有着特别的怜惜，但是无论怎样，他也是会离开我的，还是不要投入太多感情吧。
　　“娘，……娘……”允儿清脆的童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沉默。
　　快步走到床边，低下头，“小乖？”看着小小的人儿，心里顿时柔软了下来，声音都透着格外的温柔，我做不到，不去在意允儿，我做不到！
　　“娘，没事，娘还期待着，允儿能给娘舞剑呢！明天好好跟着修寒师傅学，知道吗？” 既然无法控制自己，那么就放任吧。
　　“恩！”允儿用力的点点头，可爱的小脸带着认真的表情。
　　“真乖！”我掐了掐他的小脸蛋，直起身，转头对身后一直默默跟着的修寒深深的福了一福，“修寒，允儿就劳你多费心了！”
　　“夫人，使不得！”修寒立刻单膝跪地，“夫人这一拜，修寒受之有愧。不过请夫人放心，修寒定然竭尽全力。”
　　“快快请起，”我见修寒如此，却也无法全然的信任他，毕竟他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而且是武艺高强的陌生人，笑着说“修寒既是王爷赏识的人，寒烟自是一百个放心的”。
　　“娘~”允儿撒娇的声音带了些困意。
　　我坐回床边，一下一下的拍着允儿，想起很小时候，父亲还是满头的乌发，我们住在好小好小的屋子里，父亲坐在我的小床旁边，一下一下的轻拍着我，唱着有些不在调子上的摇篮曲，我会假装转过身去，躲在子里偷笑，现在回味起来，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时候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如今物是人非，我轻轻唱着同样的小曲，心中有些凄凉“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啊……”
　　“娘~”允儿温热的小手握住了我的，冰凉的手有了些暖意。
　　“娘，你真好！”允儿有些害羞的说着。
　　“啊？”一直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娘喂允儿吃饭，还哄允儿睡觉，娘真好！”允儿像月光般清澈的眸子，照亮了我灰暗的心。原来我可以更幸福的。
　　把允儿的小手放回被子中，轻柔的压好被角，“允儿乖乖睡吧，娘明天来看你！”
　　允儿闭上眼，嘴角带着笑，很快就传来了规律的呼吸。
　　我轻轻起身，走出允儿卧房，却见小桃和修寒一左一右立在门口，小桃眼圈红红的，修寒眼里也少了些凌厉，他们随我走到园中，谁都没有说话。
　　一声咕噜噜的肚子叫打破了我们的沉默，“哈哈，哈哈……”我笑的特别开心。
　　“谁的肚子抗议了？”我转身打趣的看着身后两人。
　　“不是我”。
　　“不是我。”
　　两个人同时回答，修寒清冷的眼中闪过的尴尬也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在小桃耳边嘱咐了两句，小桃便掩着笑跑掉了。
　　“修寒，先别回去休息，跟我走一趟吧！”我敛笑，故作神秘的说。
　　“是，夫人。”修寒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奇心，除了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尴尬，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沉静。
　　带着修寒来到王府的厨房的时候，他仍然平静的跟在我的身后。我回头朝他一笑，真是个木头，饿了都不知道说。
　　小桃早已跟王妈打了招呼，准备好我吩咐的食材，三个鸡蛋，一大碗米饭。
　　王妈是王府里厨房的总管，十岁来到王府，给人打个下手，那个时候老王爷正春风得意，萧清泓还没有出生，如今她已是厨房的总管，老王爷去了，她从小看到大的萧清泓已是二十七岁的青年，深得皇上赏识，这王府她一住便是一辈子。
　　王妈因为老王爷的关系，对寒烟也颇为厚待，我让小桃过去要些食材，竟然都没有为难，甚至走出好远来迎我。
　　“夫人，您身子好些了？可真是把王妈担心死了！”一双沧桑的手，微微颤抖，轻轻的抚过我的手臂，拉住了我冰凉的手。王妈精明的眼中流动着温柔和心疼，深深触动了我心中一直视而不见的对母爱的渴求，眼中的泪一对一双的流下，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会保护自己的母亲。
　　寒烟十岁被父亲送到王府，老王爷身子骨还算硬朗，刚来王府的两年都是跟着王妈身边打下手，王妈总觉得寒烟跟她很像，再加上有老王爷的照拂，王妈对寒烟一直都当自己的亲生女儿般看待，后来老王爷在一次带兵出征中受了重伤，寒烟就到老王爷身边伺候左右，直到老王爷去世。
　　“寒儿，快别哭了！真是要王妈的命啊！”在王府里精明了一辈子的王妈，此时却慌乱无措的安慰着我，寒儿，自从成了侧王妃，王妈便再没有那样唤过寒烟。
　　“王妈，寒儿不孝，许久不来探望您老，还让您老操心了！”我止住泪，暗叹，自己原来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心中一直隐忍的委屈终于还是找到了出口，只是现在还不是宣泄的时候。
　　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寒烟，却也承载了她的责任和委屈，就算是在原来的世界，我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去讨好，或者像现在一样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的去计算着每一步。
　　“王妈的寒儿长大了，都会跟王妈说场面话了！”王妈心口不一的说着，却红了眼眶。
　　“夫人，王妈，这是何苦来的，鸡蛋和米饭怎么办？”小桃捧着一大盆米饭站在我们面前，对着我们苦笑。
　　我和王妈相互看来一眼，很有默契的同时笑了出来，打破了原来凄凄惨惨的气氛。身后一直把自己当空气的修寒，倒真是当贴身侍从的料子，在他面前又哭又笑，他连一声都没吭，给了我们绝对的空间。接过小桃手中的米饭，回头瞪了他一眼，“修寒，你在此侯着。”
　　“王妈，您老上了岁数，就别跟着我们胡闹了，我让小桃给我弄点食材，还惊动了您，看我回去不收拾这个傻丫头！”假装严肃的抬手在小桃粉嫩的脸蛋上刮了一下，小桃那傻眼的样子，让我强忍的笑意破了功“呵，还真是个傻丫头！”
　　“呵呵，原来看着像个玲珑的孩子来着。”王妈点点头，竟也配合起我来。
　　“王妈，夜里凉，寒儿送您去休息吧。”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这个颇有默契的王妈。
　　“也好，就不陪着你们折腾了，寒儿也别送来送去的，有什么想要的吩咐了便是，还自己亲自跑来……。”王妈恢复了原来的神色，端端正正的施礼便要离开。
　　“小桃，代我送王妈回去吧。”王妈话没说完，对上我认真的眼，便没再说什么。
　　“是，夫人。”
　　看着小桃轻扶着王妈离开，我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是我品尝过的滋味，只是不想说，因为没有愿意倾听的人。
　　走进厨房，切了些葱花，鸡蛋，米饭，加些盐。。。这些事情换了个身体，我做起来还是驾轻就熟。
　　煎了个荷包蛋放在炒好的饭上面，大功告成。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父亲经常会煎荷包蛋给我吃，我一直都觉得吃炒饭的时候没有荷包蛋就少了些什么。
　　端到修寒面前，对上他闪着疑问的眼，“吃吧，你不是饿了。别又施礼了，我累了，你饿了，我们就别周旋了好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他信任多一些，在他面前自然而然的少了很多伪装。
　　修寒深深的看着我，接过飘着饭香的碗，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他吃饭的时候少了几分冷厉，平添了些文雅的气质，我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自己好像苍老了许多，幽幽的叹道“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为了成为他满意的妻子，我曾经到烹饪学校学了好久，而这个简单至极的蛋炒饭却从来没有做给他吃过，他更喜欢外面精致的菜品，所以我是唯一能够品尝自己厨艺的人。我好多次想对他说，其实我做的蛋炒饭都很好吃的。
　　身后没了声音，修寒该是吃完了，我细细的欣赏着这个“辽阔”到可以放马的王府，不远处开满了荷花的池塘，在月下更添妩媚，带着幽幽荷香的清风拂过，温柔的吹起了我的发，享受着此时难得的平静，微微闭上眼，前一刻的热闹场面恍然如梦。
　　“修寒，”没有睁眼，我知道修寒一直都在身后，“我可以相信你吗？”
　　修寒没有立刻回答，但是身后的呼吸不似原来沉稳了。
　　似乎不久，又似乎过了好久，修寒走到我面前，双膝跪地，双手将他一直别在腰间的寒霜剑高举过头。
　　一个剑不离身的人，献上他的剑的同时，是不是也献上了他的承诺？
　　我伸手轻轻的描绘剑鞘上图腾似的花纹，有些熟悉，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收回手，指尖还带着寒霜剑的冷意，“起来吧，我不会再问这个问题。”
　　修寒起身，眼中闪着我似懂非懂的光，一直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他回答了我的问题，其他的事情，还是少懂些好吧。
　　不再看他，转身迈步离开，“不必跟，我随便走走便回去，在此等小桃回来，让她回竹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