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四月卡夫卡

3、我们算是两清了

　　顾似霰快小学毕业前，陈觉去帮她开过一次家长会。
　　那时店面正在重新装潢，顾若宁抽不开身，无论说是让外婆、干妈、还是七大姑八大姨去帮忙开家长会，顾似霰都不依，最后顾若宁没有办法，冲她说：“那你自己找人去吧。”不料这正中顾似霰下怀，没多久，她就把陈觉拽到顾若宁面前，说要陈觉去帮自己开家长会。

　　正如陈觉所料，顾似霰在学校也是个“风云人物”——老师点名表扬了她，说她德智体全面发展，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陈觉想，小阎王爷大概就是想让自己来听她被表扬。
　　陈觉坐在第一排，听得很认真，还做了笔记，准备回去向顾若宁汇报。老师讲到其他同学时，陈觉稍稍分了神，朝窗外望了一眼。这一望便看见了窗外一个个小脑袋正在用力地往上够，其中一个，他还认识。盯着那个小脑袋看了一会儿，陈觉不禁觉得自己下巴有些痒。
　　小阎王爷果然要随时掌控全局——他想着。后来他又想，以后教室不在一楼了，小阎王爷又会使出怎样的法子来偷听。

　　回去的路上，顾似霰以被老师点名表扬为由，让陈觉给她买个冰淇淋作为奖励。
　　陈觉随了她的愿，她更是乐得蹦蹦跳跳。无奈乐极生悲，一不小心就脚底打滑，连人带冰淇淋摔了个四脚朝天，没舔几口的冰淇淋全撒在了衣服上，倒地支撑时还擦伤了手肘。顾似霰又羞又气，索性耍赖，躺在地上就不起来了。
　　陈觉止不住地笑，想伸手拉她起来，她却一把打开陈觉的手，用手捂住脸，躺在地上“嗯嗯啊啊”地打滚。
　　“小阎王爷，快起来吧，再闹下去要成街头行为艺术了。”

　　陈觉刚把她拉起来，她就猛地扑到陈觉怀里，还使劲蹭了蹭，把自己衣服上粘的冰淇淋都蹭到陈觉身上，“让你笑我。”
　　陈觉哭笑不得。
　　“你赔我一个冰淇淋。”
　　“赔。”
　　“我受伤了，你背我回去。”
　　“背。”

　　背着顾似霰往回走的时候，陈觉小声嘀咕了句，“这么大了，还要让人背，真不害臊。”
　　“哼，猪八戒都还背那么大的媳妇呢。”顾似霰一面舔着冰淇淋，一面满不在乎地说，“给我老实点。”
　　“俺老猪可受不了你这么个阎罗王媳妇。”陈觉故意逗她。
　　“爷爷还看不上你这呆子呢！”顾似霰不依不饶，她甚至想把冰淇淋塞到他的衣服里，但又觉得可不能和美食过不去，这才打消了邪恶的念头。

　　“小顾，你要快点长大……”走着走着，陈觉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啊？”顾似霰一头雾水。
　　“嗯……你再不长大，我可跟别人跑了。”陈觉开玩笑似的说。
　　“慢走不送。”顾似霰自然是不吃他那一套，还假意踢了他一脚，“到时候我就去找金寸木玩”。
　　陈觉笑笑，没再接话。

　　过了一会儿，顾似霰又听到他小声念叨了一句，“那你永远不要长大好了……”
　　一会儿让人快点长大，一会儿又不让人长大——顾似霰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大概是因为她长大得实在太慢了，后来，陈觉真的跟人跑了。

　　那天分别的时候，顾似霰还是跟陈觉道歉了，说自己不该蹭他一身冰淇淋，但也严肃批评了陈觉，指责他不应该在她“落难”时嘲笑她。
　　“综上所述，”她说，“我们算是两清了。”
　　陈觉笑着点头，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样子。
　　顾似霰也笑着跟他告别，朝家门口跑去。跑了几步，她回过头，见陈觉还站在原地，便冲他挥了挥手。陈觉见了，也冲她挥手，夕阳的暖黄色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