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上造

3、第 二 章

　　魏陵今天还是没有等到顾谦。
　　踏青的人走了又来，日头升起又落下。魏陵弹开身上的桃花瓣，慢吞吞地起身，抻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捡起他的剑，有点失望但又预料之中地往回走。
　　他刚抬脚要走的时候，桃树好像晃动了一下。
　　魏陵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几瓣桃花无风却落到他肩上。他愣了一瞬，拈起一瓣桃花，抬头看这株高大的桃树，落日余晖下粉色的桃瓣和嫩绿的芽叶混成明明暗暗的色调交融在一起，辨不真切。
　　魏陵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把脸，心想自己真是魔怔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他远远落在身后的桃树，在黄昏中居然站成一道柔软的弧度。柔柔的桃瓣细细地颤栗着，像无数粉红的心事窃窃私语。

　　却说魏陵从郊外回来后，把早上蒸的馒头热了热，又顺手炒了青菜，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从没让魏陵下过厨房。按这位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的话来讲就是：君子远庖厨。
　　后来魏书去世，相依为命的老小突然就散了，十多岁的半大小子学会了照顾自己。魏陵没有如老爷子所愿继承他的学术，反而爱上了仗剑天涯——好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侠客。幸而魏书在感到大限将至之前，已经早早遣散了学堂。
　　可惜魏陵走南闯北的宏图迟迟没踏出第一步。有时他望向遥遥的北方，路远山高，那是京都所在的地方，历代皇权更迭，大抵也离不了那片繁华之所。
　　魏陵儿时玩伴多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唯他一人日日游手好闲，往返于郊外与村落之间。看在镇上人眼里，实在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小人。只是叹着魏书一生所学后继无人，身边唯带了这么一个小子，却是不学无术的，实在是可惜。
　　“为甚么不走呢？”
　　有人问他。
　　魏陵说：“我在等人。”
　　“可等到何时啊？”
　　那人又问。
　　魏陵却答不上了。

　　或者他也心里明白，他等的人许是永无归期。

　　但是那从童年记事起就夜夜相见的人，实在令他不能就此抛下。那种隐秘的怀想，丝丝缕缕地缠着他、拨弄着他的心尖。他总想，万一明日他就来了呢？且再等等罢，等到今年年底他仍没来，明年一开春我便走。
　　他每每这样想，秋去冬来，春尽夏至，竟一直没能离开这座小镇。岁月其徂，却已是而立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