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悦归》六里公子

48、番外（剧情相关，必看）

　　我采访明家前前后后有四次，跨越了三十年。每个明家人的形象在我心中都是不同的。明家长姐、企业家明镜女士，在我心中一直是个少有的杰出女性，把代表她生平的几个标签扔出来就能夺人眼球——红色企业家、明董事长。尤其是她在明父去世后竟然小小年纪能撑起一片天，在混乱复杂的局面下能在商圈中立住脚，抢出一片天真是让多少人佩服。她，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而明楼先生的一生是另一种传奇，看着他年轻时的照片，儒雅英俊，这位身居异国的优雅学者当年是搅动起多少风云的多面特工。我初次看到他照片时，只想起一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明诚先生我接触的并不多，但据明台先生的养女说他们感情甚好，虽然没有血缘上的联系，但明诚先生无论是在国外学习还是工作，都在明楼先生身边。对这位大哥十分敬爱。至于明台先生沉寂许久，我本以为明台先生早就在上海去世，当我搜集到当年报纸，说明台先生是gong/dang时，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这个疑问直到明家真实身份公布后才解开，而在之后数年，我才知道明台先生一直还活着，和他的生死搭档、在军校的同学——于曼丽于女士结为连理。当初有情人成眷属，在乱世危难中不分离，令我颇为感动。
　　上述的明家人我都见过，尽管有的我只是见了一两面，没有说过话。但明家小妹——明悦女士，顾夫人，我却从未见过面。在顾绍霆先生及明家一家人回国后，顾夫人已经去世了。我对她的了解多来自于其侄女。在其侄女明女士的描述下，这位明家小妹、明悦女士应当是一生幸福的。明悦女士在明家收养明台先生之前是明家最小的孩子，一直被父母兄姊娇养。从小喜欢拍照、写日记，留下了不少照片、日记本。她的侄女明曼女士说曾经有段时间，有一个日本人派来的特务在她家作女佣，明悦女士每天都写两本日记。一本写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的，但不是真相。另一本写的像是胡言乱语，但表达的感情明悦女士自己明白。我当时想，明家小妹也是个聪明人。“如果万一日本人发现了怎么办？一个人不可能天天写一些胡言乱语，这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这就像画画要画底稿，剪纸先剪出个大概，我小姑姑小时候刚用钢笔写日记，常常把墨水弄脏日记本，时不时还会划掉一些字句，她认为这些修改让日记本很没有美感，于是习惯打草稿，虽然她后来长大，书写熟练，但还装作自己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那个特务原本在明家生活过，了解我姑姑这个习惯，即使找到了也不会怀疑。另一本上写的不能算是胡言乱语，只是不是所有的话都会说完，字迹潦草，又有一些其他的事记在上面，比如要看的书之类，很像个草稿。另一本则字迹工整。”
　　后来明家真实身份公布，我再次去访问过明家，明家和顾绍霆先生立场不同，明悦女士真的不会难做？我心中打个问号。明曼女士告诉我，“问题是有的，但姑姑和姑父的感情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而破裂。姑父是一个明白人，他爱国。”这时明曼女士头脑里想起她小姑姑的日记——
　　‘我们只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其实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随着时间增长而越发喜欢你，不然我怎么会和你订婚，会想和你结婚？我是明悦啊。你知不知道？
　　我想我不应该说喜欢你，其实我想在结婚时和你说，我爱你。’
　　‘藤蔓扶墙而生，如爬山虎，夏时满墙碧绿，虽然好看，但两棵挺拔而立的树更好，上方枝丫交错，下方盘根错节，一起抵抗风雨。夫妻，应该是这样的。’
　　这些，是我在明悦女士、顾夫人去世之后才知道的。
　　我听了明女士的解释，反过来一想，明悦女士有她不好做的地方，顾先生自然也不会丝毫不被影响。我心里打了个问号，作为两个明眼人，明楼和顾绍霆怎么才同意了这桩婚事。明曼女士没有怪我冒昧，反而细细解释出其中缘由：“这个问题并不奇怪，不了解我姑姑和姑父之间感情，和我大伯的人都会有误解。”
　　“明家从来不会用自家人来换取什么，”我心下一愣，但明曼女士没有显示出不高兴的样子，“而历史上的英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人实际上也很少。我姑父不是因为姑姑而不揭发我大伯，而是因为他本身希望上海能更好。”
　　我不明白，听明曼女士继续解释，“大伯的位置太重要，不管是对哪边，如果大伯被迫突然离去，当时的上海会是谁得利呢？”
　　“日本人。”我恍然大悟，“那后来，顾先生没有想过办法让明先生离开吗？”
　　“其实那时候大伯和姑父处于一种微妙的关系，一方面他们彼此合作，想赶走日本人。另一方面，又想在部署不同的力量。”
　　“那您的姑姑了解这些吗？”
　　明曼女士露出了微笑，像是答案很简单一样，她和明悦女士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正如明台先生后来所说的——明家人都是芝兰玉树。不论收养的，还是明家亲生的，都长得很好。
　　“我姑姑和姑父当时结婚一是因为感情，二是我大伯认为这样的婚姻能保证我姑姑安全，当时我父亲刚刚出了事，明家岌岌可危。其实，在抗日战争胜利前，姑父和姑姑大多时候不在一起。小姑姑和大姑姑都在香港。”
　　明曼的父亲是明台，我道了道歉，因为此时明家的身份刚刚公布，我并不知道明台依旧活着，还与于曼丽在一起抚养了一个养女——明曼。我第一次见明曼是在明镜女士家中，便以为她自幼由明镜养大，知道后来明悦去世，明家人回国我才发现明家人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始终是团聚在一起的。我请求能不能看一些明悦女士结婚时的照片。明曼女士指了指墙上一个不大的相框。“当时我姑姑对家里的事很忧心，我大伯二伯都被迫留在上海，没能参加。她心情并不好。”
　　照片中的明悦只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她一身西式婚纱在民国之时十分流行，旁边的顾绍霆面貌俊朗，郎才女貌似乎有些不合适，毕竟，新郎的相貌也是人中佼佼。
　　“这之后，您小姑姑回过上海吗？”
　　“回去过，差一点出了事，因为那次事故，没过多久，我大伯的身份几乎暴露，被迫离开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