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退二十年》歌零

20、八月·告别式

　　7月的最后一天，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要去上海了，也就是说，我之后的人生不再是在北京度过浑浑噩噩地度过9年，不会再漫步在北理工的校园里，不会认识那些亲密无间的朋友，不会成为一个失去目标的北漂，而是在这个路口走上另一条路，开始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元元，想什么呢？”妈妈看我许久不说话，“怎么还不开心了？”

　　“没有，挺开心的。”

　　明明是那么糟的人生，在放弃的时候竟然也有一丝不舍。

　　电视上都是超级女声的新闻，每个人都眼神清澈地在谈论着梦想，而自己的梦想又是什么呢，成功也好，再一次失败也罢，一定不是在这里伤春悲秋。

　　赵子涵考到了心仪的大学，常磊也去了北京，两个人的学校离着不到5公里，欢喜冤家的四年大学生活就要开始了，只是我却不会参与其中了。

　　陈辰也成功申请到了芝加哥大学，已经订好了八月的机票。我为他高兴，又忍不住为我们难过。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还有在两个全新环境里的两个人。

　　临走前的一个晚上，他约我去二中的操场散步。

　　因为是假期的缘故，整个操场上都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老旧的路灯矗立在那里，我们绕着塑胶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影子长了又短，短了又长。曾经那么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和它相处的每一秒都显得可贵。

　　“路元元，你当时为什么要帮我补习？”陈辰转过头来，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映出一种落寞的气氛。

　　“不知道，可能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我们走到操场中央的草坪上坐下来，灰白色灯光下整个学校都像是一个即将落幕的舞台。

　　“你有时真的很奇怪，一点都不像一个中学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和我说，想安慰你的时候，又觉得你根本不需要。”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喜欢的，”他顿了一下，“也是你本来的样子。”

　　一阵夹杂着热气的晚风吹过来，草地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时间打断了思路。陈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你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我从来没忘记过第一次见你的样子，也从来没后悔过和你短暂又深刻的交集，可那个夏天却选择了把这个秘密放在心底。我曾以为我懂你，也曾以为我懂得自己，但最后都仅仅是我以为。

　　“去了美国要好好学习，注意安全，那边治安什么的，多小心。”

　　“其实我想和你一起。”

　　“不，你已经陪我很久了，”说出这句话，我感觉鼻子酸酸的，“你该选择更好的人生。”

　　“那我可以回来找你吗？”

　　“嗯，如果你还一直记得我。”

　　他笑了，眼睛像八月的星空一样清澈。我们还会再见吗？这个世界越变越小，两个国家、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不计，可是在这个夏天的夜晚，我和陈辰之间的告别，完美得就像再也不会有以后一样。

　　最后的最后，在离开操场之前，他抱了我一下，我在他耳边轻轻说：“答应我，以后也不要变胖。”他一愣，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

　　陈辰走的那一天，我没有去送，他犹豫了一下，说也好，他的父母还不知道我的存在。

　　那天黄昏来的很早，整个城市都铺了一层温暖的光辉，我靠在卧室的窗户上，看着窗外时不时有一架飞机划破天空，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上面呢，还是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指尖随着飞机的路线在玻璃窗上画出一条条轨迹，直到飞机飞出视线，轨迹也戛然而止，只剩下手指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

　　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希望那架带你离开的飞机，能把你送到更幸福的远方。

　　有些人坐飞机就能见到，有些人坐时光机才能见到。哪怕就和你到这里，我也很开心了。

　　哪怕就和你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