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终章 江湖秋水 ...
-
翌日，林家御剑庄的少主林琰玉便当众宣布了青靡剑归由铸剑师之徒萧晓然保存，作为铸剑师的遗物。
关于铸剑师的死与此次御剑会，大家都心照不宣——纵然其间还有众多流言蜚语，然，紫衣少女的死已经存封了一切。
不过尽管如此，大家都还期待着作为武林中枢的林家御剑庄能给出解释，以及，往后是否举行御剑会的问题。
“铸剑师都死了，还办什么御剑会？反正也得不到什么好剑了。”
“独孤前辈此生铸了数把好剑，是武林的功臣啊，虽然他已逝，但御剑会应还要照期举行，纪念这位铸剑师。”
“历届御剑会流血无数，且次次以惨案告终，还是不要举行了吧？”
……众说纷纭。
然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忽视了一个人----铸剑师的弟子，继承青靡的少女。
那个曾经被师傅指责过“不适合铸剑”的少女，那个仅仅十六有余的少女，那个刚刚失去至为重要的人的少女，现在，站在众人前，严肃而庄重地缓缓向江湖众人承诺----今后，由她来为大家铸剑。
林间御剑庄也正式宣布，他们将请铸剑师的真传弟子到其门下，为之铸造嗜血流光的利器，让林家庄的剑客风行天下。
为此，林家庄甚至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林琰玉以“秋燕”剑为礼金，请这个甚至还没有达到“崭露头角”地步的少女！
于是，三月后，御剑庄里新添了一栋小楼，以“沉昔”为名。
楼前楼后有流水相绕，树丛掩映，种以四季常青的花草。
武林新一代的女铸剑师，便深居于此，终日磨练自己的铸剑技艺。
而林家少主，也于同时，正式宣召武林——自己接任林家御剑庄新庄主之位！
他将林家御剑庄扩展为“剑盟”，招江湖之上为人正义的侠士剑客，能人异者，聚于自己麾下，分“七剑”，“双侠”,“三公子”等与自己共掌剑盟，共管武林。
平日，在处理完大小事务后，他总会抽时间来到静静立在山庄一角的“沉昔楼”，问询女铸剑师冷暖，萧晓然有时拉他一起守在炉前，紧张地等待着新剑的铸造是否成功，有时两人会漫步庄中，相互倾诉今日各自的忧喜。
“晓然，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把‘秋燕’赠你吗？”夕阳黄昏，他忽的在那小楼里问她。
萧晓然看着他---他已经长大了好多，不同于以前的“林家哥哥”了呢，说话沉稳冷静，眼眸里的稚气也渐渐消失了……
没等她回答,林琰玉便缓自开口“因为，曾经，你的父亲，曾以鲜血争夺，捍卫过它，它本该就是属于尊君的。”
萧晓然浑身一震，手指一缩，沉下眼眸道：“关于那段往事，我……况且,师傅也已经仙逝了……”
“不,有些事情,本就该要面对的,只是,或许,我们还不到可以接受与面对的时候,但是,它迟早是要来的啊!”林琰玉微微提高了声音,接着又有些黯然道:“姐姐，不就是以她的方式面对着吗？虽然，有些太过决绝。”
提到杨素，萧晓然心中一痛，捏紧衣袖道：“是啊，还有好多我不明白的事呢。”
“那么，不如面对，可以……吗?”
自那日之后，沉昔楼中除了日复一日的铿锵铸剑之声，有时也会沉静下来，山庄中的人偶尔经过，可以看到一副极美的画面——小楼二楼的回廊上，细碎地散落着夏日温暖的晨光，一张小几支着，少女铸剑师正执秀笔，笔走蜿蜒，她的神情那样专注，明眸闪着与晨光相衬的晶莹，几缕鬓发随意地散落到肩上。
继承了母亲的秀美与父亲的俊朗的少女，随着年龄增长已越发显现出那惊人的美丽，特别是她停笔沉吟或忽地绽放出一个明丽的微笑之时。
山庄中的人们或许奇怪，这个女铸剑师在写什么，难道是在写什么铸剑的秘诀？不，不是的，她在写的是新生“剑盟”的往昔——御剑山庄与御剑会，还有昔日的铸剑师。
剑盟中的资料总是被剑盟之主第一时间命人送至，此外，少女铸剑师更多的是外出走询，一点一点揭开那些他们所不了解的事实。
在这之中，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接触着那些事实，震惊过后，她已经学会冷静地，接受。
其间纵然会遇到许多不可想的麻烦与阻碍，但是，少女知道，她身后有更多的东西支撑着她！
剑盟之主会派座下的七剑或是其他侠士跟护女铸剑师安全——有了这些，她还怕什么呢？
对所有人的爱，让她无所畏惧。
深夜，沉昔楼中依然烛光摇曳，而女铸剑师此时已是终于不堪疲惫，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门声轻响，伴随着一声叹息，一个人走进门来，他的脸上也似乎是因为繁重的事务而现出疲惫的神色，但似乎是担心女铸剑师，他又过来了——不过，他的担心是正确的，果然是睡着了啊……
少年的剑盟盟主走到榻边,伸手取了一床棉毯,轻轻覆在熟睡着的少女身上,然而,他的目光却忽的停留在桌上的那一叠白纸之中,里面似乎有两本女铸剑师自己装订好的书稿.
他轻轻拿开那些凌乱的稿纸,目光显现出一丝惊讶,然后他微微一笑,拿起了那两本“书”来---墨蓝色的封页上，小楷写着“御剑书”，另一本“江湖秋水赋”。
《御剑书》已写了足有一指节那么厚，林琰玉敛去了笑容，郑重地翻开，目光渐渐由惊讶转为严肃，甚至眼眸中还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宁熙年（十年前，即上一届御剑会）四月十五日，铸剑师铸剑‘秋燕’，于御剑会公之天下。‘秋燕’系金色玄铁铸所成，刃利锋尖，纹金燕于其身，隽太白‘长安万里送秋燕，对此可以酣高楼’句于其上。吹毛即断，可媲‘干将、莫邪’也。人皆求之。
“铸剑师立其于高台之上，坐其旁，以观天下英雄以武相争，胜者，即获剑。
“御侍者，非武林人也，但因携宫中女眷私逃，着人追杀，以求利剑防身杀敌，乃入‘秋燕’之争，并以其盖人武力，斩敌无数，后与御剑庄主相峙与剑前。
“二人刀剑相向，剑招凌厉，之如龙战。
“……后庄主剑刺之心口,御士倒地乃曰；“本是吾胜，剑本归我……”铸剑师置之若然，只举秋燕示之于众，侍怒之，忽腾地而起，目露血光，扑于铸剑师，铸剑师惊之，侧身误杀御士于剑下！
“噫嘘兮！伤之！
----《御剑书》 ”
林琰玉手指有些微微颤抖，震惊地望着熟睡的近十八岁的少女，他难以想象，这一年来少女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些关于已逝父亲的往事的，她是否因为双手的颤抖，而无数次撒了墨汁？或许是以极庄重的心情一笔一画地书写着，书写着那些她考证过的事实？
《江湖秋水赋》只有零星的十余张稿纸，有几页只有开头，而后一片空白。
林琰玉轻轻拾起还未完成装订的几页纸---“文清五年，帝选秀女百十入宫，其多为家贫者。有女，名拂秀者，年十又七，容姿姣好，动之如杨柳扶风，静之如芙蓉初绽，性善人婉，音柔甜美。秀长侍于长生殿，与宫中第一御侍相自怜惜。
“御侍者，姓萧名秦，字逸之，武功天下绝。且其人俊朗，如临风玉树。文清年末，两人相携出宫，隐于楚地，又一年，生一女，名曰‘晓然’……”
林琰玉微微一叹,心中充满着难言的情愫与莫名的敬意---对那个自己素未谋面,那个曾经与父亲交过手,眼前少女的生父,他非但对他“携女眷出宫”、“入秋燕之争”的事迹产生一丝丝厌意，反莫名的敬佩起来。
他微微一沉吟，忽的明白了什么似的，提笔在《御剑书》中的那段文字之下加了几个字---
“御剑庄主于次日敛其尸，葬于洛阳北邙坡御剑山庄英雄陵之中！”
他现在才明白英雄陵中那一座有着皇室风格的无名之陵墓里，谁长眠于此！原来竟是……原来竟是……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少女苦心孤诣地写了两本往史，连起来读，竟是如此慑人！
次日，昏睡了一晚的少女惺忪睁眼，却是第一眼就见到了对面陪他坐了一晚的白衣剑盟盟主。
“林……林哥哥?”少女不相信的揉揉眼睛，“我……我该说你‘早’呢?还……还是你昨晚都没有回去?”然而看到自己身上的棉毯之时，她便明白了，脸微微一红，愕然着。
林琰玉揉揉眼睛，站起来，看着少女-——她长大了啊，确实长大了！
她的美丽，不仅仅是外表的变化，更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善良优雅，这些，从她的文字之中就可以感知到，从她一把比一把精良摄人的剑中就可以感知到，感知到一个少女的成长！
他在昨晚读了她辛苦写出了的一切之时，心一次又一次震撼感动之时，就坚定了一个信念，他微笑着，伸出手去——
“晓然，以后我们一起面对这纷杂的江湖秋水吧！”
少女的脸庞上绽起了一个绝美而羞涩的笑容。
江湖秋水多，你我若相携手，穿过往事的秋风，彼此信任着，在各种嘈杂的人事前，共相回首，看鸿雁飞过，红颜依旧。纵然未来横于眼前，只要有了成长的那份勇气，相信亦无所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终章 江湖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