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阶似花栖》易卜深

16、第 16 章

　　思索了片刻，十一更觉疑惑。且不说小芙是怎么知道她爱吃薄荷糖，就算是碰巧，那药中的苦参又是怎么回事？
　　《本草纲目》中曾有记载，苦参多治热病发狂，伤寒结胸，谷疸，毒热足肿，饮食中毒等。就算她是伤寒结胸，也只需用苦参一两，加醋三升，煮成一升二合，服后能吐即愈。这药中，明显是没有醋的。

　　“不给你吃点苦头，怎么对得起我受得那么多苦啊？”

　　十一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说出这些话的小芙，有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十……十三……”十一声音颤抖着，吐出这个名字。

　　小芙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她猛地抱住十一，埋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此刻，先前的所有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十三……真的……对不起……”十一哽咽着，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等十三抬起头时，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我都知道。”十三大哭了一场，虽然鼻翼还是一抽一抽的，但显然已经平静了下来，“说实话，我一开始还挺恨你的。但后来就想明白了。父亲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保护你，是他一生的使命，确实不该迁怒于你的。”

　　十三弯起一个笑，看着十一。圆圆的杏眼中，有温暖的光。

　　“可我……我还……那样伤了你……”

　　“喂！要不要这么矫情啊！”十三突然扑哧一笑，抬手在十一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两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两天前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恨你了。我又不傻，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醒过来，三七娘也没有找我的麻烦，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

　　“没大没小的。”十一没好气地拍开十三的手，笑着躺回榻上，“早知道你这么嚣张，就不救你出来了。哎……白白浪费了我那么宝贵的一瓶归元丹。”

　　归元丹，又叫假死药，服药者会失去生命体征，呈现出一种“死亡”的状态，面色苍白失血，脉搏减弱微不可查，甚至消失，以至外人无法察觉。一般假死者的昏睡时间为二十四个时辰，时间一到，便会自行醒来。而三天前，十一正是利用了归元丹的这种特性，在三七娘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保全了十三一条性命。迷迭的规矩，任务失败者杀无赦，所以要么十三任务成功，将十一杀死，要么……任务失败，等待迷迭的清道夫杀了十三。现在这样，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嘁，”十三收回手，“谁让你以前老这么欺负我，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趁你现在是个病人，可不得好好过把手瘾？我可算是知道你以前怎么那么喜欢摸头了，这手感，是真爽……”说着，趁十一不备，又偷袭似的摸了一把。

　　“幼稚。”十一看十三那一副得意的样子，纵使是再生气，也下不去这个手。

　　“哎呀……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下手那么重，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十三垂着脑袋，一副惹人怜爱的美人儿样。

　　“行了啊，不跟你计较，别蹬鼻子上脸。”十一被逗得不行，抬脚踹了她一下，“赶紧去吧，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知道了，真啰嗦。”十三帮十一掖了掖被角，拿起碗出去了。

　　又是“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十一把脑袋埋进被窝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乐得跟个傻子似的。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她不晓得有多么开心，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不晓得有多久，没睡得这样安稳过了。

　　要是梦里还能再见到十二，就最好了。十一这么想着。

　　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爱的人就在身边。

　　一晃，就过去了半个月，十一专心休息养伤，每天按时吃药，按时请大夫把脉，身上的伤口都长好结痂了，可就是不能下床。请来的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脚伤到了筋脉，一时半会儿好不得，贸然使劲只会加重伤情，打死都不让她乱动。

　　十一自己下的手又怎会没有分寸，她倒是没当回事，可大夫这一番夸大其词的说法把十三吓得够呛，竟难得地谨遵医嘱，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放她出去走动。十一这一躺就是半个月，闷得都快长草了，明明是伤到了脚，却总感觉双腿无力，十一觉得一定是长时间没有走动的原因，但也不好逆了十三一番好意，只得顺着她。就这么躺着，又过了几日。

　　这天，十一正躺在床上看书，外头忽然狂风大作。

　　因着早晨天气还不错，十三就把窗户打开透气，可现在突然变了天，十一高声喊了两声“小芙”，无人应答，眼看着摆在窗边的两盆君子兰被吹得摇摇欲坠，她心下着急，便合了书，再没了看下去的心思。

　　不一会儿外头猛地下起大雨来，窗户开着，豆大的雨点斜斜地打进屋内，淋湿了放在案上的几本经史典籍，十一又喊了两声，还是无人应答，眼看书都快湿透了，十一一咬牙，自己下了床。
　　脚沾到地的一瞬间，十一身子一软，险些摔倒。不过是半月未曾走过路，她竟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十一有些不可置信，她的腿毫无知觉！

　　十一紧紧地抿着唇，她用手撑着床边，勉强站直身体，努力的控制自己沉重而僵硬的腿，几乎是一点一点挪动着向前，不过是一尺的距离，她走得艰难异常，大汗淋漓。有汗流进眼睛里，刺得她眼睛生疼，可她没法腾出手来，哪怕是擦汗，她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手上，放手就意味着摔倒。十一咬牙坚持着，一步一顿，终于，她接近了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