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叹》沈梦秋

3、第三章 车行阜城

　　夜深了，徐莫迟挑了挑了油灯，宣纸铺在桌上，笔墨早已润好，却迟迟不能下笔。

　　与秦武阳的见面终于叶子须的暴走，只一个下午，他以前的观念便被推翻了几次。

　　在苏家时，苏瑞年的父亲突然回来了，告诉他有位叶大人想见他，至于是哪位叶大人缘何晓得他这个人的存在，苏父捋着胡子笑笑，“我也不知道。”

　　苏父当然知道，徐莫迟无奈，只得笑着应了。他自小便受苏家恩惠，对于苏父，他从来都是信任的。

　　他被引去见了那叶大人，直到真正见了面，方知道那是叶家二伯，叶礼。

　　叶礼见了他，笑笑，拍着他的肩和蔼的将他夸的天花乱坠，接着脸色不变，又把他贬得一无是处之后，慈祥的笑着将他带到叶府去见叶子须。

　　整个过程叶礼驾轻就熟，十分熟稔，想必是做过多次。而如此这番的考验徐莫迟也不是没有见过，故这一系列下来，徐莫迟仍是执扇淡笑，偶尔听着合他意的地方还点点头，在叶礼的言辞冷热夹击下显得十分闲适的样子。

　　叶礼骂着骂着看徐莫迟的样子感觉突然失了兴致，暗叹一声无趣之后便将徐莫迟领走。

　　期间徐莫迟问叶礼如何知道他的，叶礼脚步顿了顿，笑眯眯的回头看着徐莫迟，“自是因为你名声太响，我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徐莫迟脸不红心不跳的谢过，事实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徐莫迟虽有不少好名声，却也到不了这种地步，既然他丁点口风都不肯露，便不再多问。

　　马车缓缓行至叶府，有家仆迎门，叶礼将他领进门便急急丢下他走了，徐莫迟摸不清叶家是什么态度，便就跟着仆从去了。

　　叶家权倾半个朝廷，叶家公子从小便作为太子伴读同太子一同生活，更是十分尊贵，缘何会独选了他呢…

　　徐莫迟支着下巴，一手闲闲的执笔在纸上游走，盈盈的烛光笼罩在他身上，显得温润的眉眼愈发柔和。

　　………

　　响亮的鸡鸣唤醒黎明，趁着晨风微凉，秦武阳一行人早早便准备上路。

　　本是约好了三人同行，却不料叶子须突然有事要迟些去，于是马车上便只剩了秦武阳徐莫迟二人。

　　马车摇摇晃晃，徐莫迟支着头闭眼假寐，秦武阳靠着车壁，目光扫过周遭一圈之后，最终停在了徐莫迟身上。

　　这大概是除了叶子须外唯一能如此闲适的面对他的人了。

　　秦武阳饶有兴趣的盯着徐莫迟，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够在短时间内便取得叶子须的信任，他差人查过徐莫迟的身份，倒是挺有意思……

　　自八岁起被苏府收养，连考三年科举，年年不中。

　　能够入叶家眼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连年科举不中，是天意弄人还是有人从中作梗想想便明白。

　　只是…西梁那么多才子，为何偏就抓着这一个不放……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徐莫迟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眼，见秦武阳还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于是笑着唤道，“阿阳？”

　　秦武阳几乎是习惯性的回了句，“子须？”忽的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尴尬笑笑，暗道这人叫他的语气好似多年旧友，不过一天便十分稔熟的样子。

　　徐莫迟继续笑，“阿阳方才这般盯着我，可是有事要说？”

　　“啊，没什么，莫迟可知这永南距汴京有多远？”秦武阳就着他给的台阶接下去。

　　“汴京在北，永南在南，概有万里远，”徐莫迟自袖中抖出昨夜画的图，指给秦武阳，“途经阜城，沐庄，宿原……”

　　秦武阳按着他指的拿出一一看去，纸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他看不懂的字符，他耐着性子看下去，却望着那修长的指略有失神。

　　那白皙如瓷的手上，横着一条长约三寸的狰狞伤疤。

　　徐莫迟说完后，见他望着自己的手出神，笑道，“小时顽皮，玩闹时划破的罢了。”随即放下手，不着痕迹的用宽大的袖子遮掩住。

　　秦武阳按下心头疑虑，同样笑道，“想不到莫迟这样性子的人，小时候竟也如此。”转头掀帘向外问道，“行到何处了？”

　　马车外阳光刺眼，倒也没有昨日那样炎热，“回殿下，快到阜城城门了。”

　　秦武阳放下布帘，垂眸把玩着手中扳指，“莫迟，若行到永南，该用多少时日？”

　　“若夜以继日的走，大约半个月，便可到达。”

　　“半个月…”秦武阳摩挲着扳指，半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毕竟半个月过去，那简单的水灾可能也演变成瘟疫，那才是最难办的。

　　但，要花费半个月时间的终究就他这一辆马车罢了。百姓们当然不能等着他这个太子来救他们，官员匠师们早在几天前便出发。父皇这次放他出来终归只是为了助他收得民心…罢了。

　　马车缓缓行至城门外，城门紧闭，有哨兵把守。车夫下去询问，秦武阳撩开帘望去，皱眉。

　　虽说他这次出行没有多大阵仗，但总归是太子造访，官员是要出来迎接的，这连城门都关着，恐怕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忽的，一阵马蹄声响起，接着大门应声而开，一群着藏红色衣袍的官员接连下马，前面一人领头叩拜，“不知殿下前来，下官有失远迎，怠慢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秦武阳走下马车，抬手道声无妨，看着一绺的红色，心下愈发狐疑。

　　徐莫迟跟在秦武阳后面慢吞吞的下了马车，待众人起身后，状似无意的开口问道，“众位大人如此这般，阜城最近可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