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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二十章 ...

  •   年末联考结束,母亲说春节过后陪我一起北上校考,我拒绝了,我说我一个人去就行。她起初不愿,可我一再坚持,她最终妥协了。

      我说,我迟早是要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读书的,现在一个人去一个人回,以后也是这样,难道你要一直陪着我吗?妈,你还有工作,到时就别跟去了。

      我发现只要我一再坚持,母亲就会放手。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我想做的事情,若她不同意,那我再怎么说服也是没用的,而那时的我也极少违背她的意愿。现在呢,只要我的意愿与她产生冲突,最后让步的是母亲。这样的变化是她重新回到医院照顾我的那时候就有苗头了的。年轻时,我以为是我长大了,她管不了我了。现在回想,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的,那她又是以什么心理在纵容,只大概是抱有亏欠吧,类似还债。
      你说你要送我去机场,我也拒绝了。理由是我要回母亲居住的那个城市起飞,并不在这里,两地相隔遥远,就不必麻烦了。
      其实,我撒了谎,我就是在这座小城飞往北京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不愿你送我。或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与你的交情还未能觉得我有资格可以让你去送我。
      二月初,方乐一大早骑着他的小破车载着我,花费了一个小时到达这座城市的飞机场。这里的航站楼小而老旧,航班也少,一大早空旷的候机大厅里寥寥数人,多数还是疲倦乏力的状态,瘫在几排铁椅上迷糊小憩。
      尚未日出,天色灰蒙蒙的,下着小雨,周围的空气阴冷潮湿,让人忍不住一个激灵打了好几个冷颤。值机手续结束后,离登机还有四十来分钟,我与方乐靠着航站楼外的玻璃墙上抽烟,外边的冷风掺着雨点打在我们的脸上,烟抽几下便灭了,不得不经常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转身背靠墙根重新点上。
      方乐的腿间夹着我的背包,站姿有些滑稽。我只背了一个简单的旅行背包,放了两三件换洗的衣物和私人物品,除此之外就是一只手提的画具箱。
      看着方乐站得并不舒服,我想把自己的背包要回来,他依旧不让。说我已经是女孩了,提行李这种事情应该让男生来做。我觉得他说的如同歪理,但也没再坚持,而是蹲在地上,长叹似的吐出一口白烟,烟雾扑哧一下,瞬间就被吹散了。

      以后如果你留在北京,我也过去找你。

      方乐把我的书包背上,也跟我一般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他把他坚实的臂膀搭在我的背上说得有些煽情。

      八字还没半撇呢,谁知道以后的事呢。

      与他的情绪相比,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可谁知道我以后会怎样呢,是否会在北方留下来,即使我只报了北京的学校。
      他送我去了安检口,与我道别,我头也不回的进去了。在传送带上收拾背包的时候,我无意抬头,发现玻璃墙外,方乐还站在安检口的外边。我们距离太远,但那天他穿了一件红色的冲锋衣,所以即使我只能瞥见一抹模糊的红色,但我还是一眼便认出那就是他。

      他怎么还不回去,明明也看不见我了?

      我心里纳闷。
      飞机越过颠簸,在平流层上方平稳飞行后,空乘们开始分发餐点,机舱里窸窸窣窣地各种响声响起,我一旁的大叔歪这头倚在座椅上打着浅鼾,而在塑料饭盒锡纸断断续续的撕裂声与鼾声起伏中,我晃神了。
      到底,我把人与人之间的牵绊看得太轻了,无法得知我这样的性格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但当我想到,再过几个月,我与你也会像今天我与方乐这样,我们分开,然后我拎着包头也不回的离去,没想过也不会给对方任何可以维系关系纽带的承诺,你或许会像方乐那样吧,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看着我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或许你也以为我们还会再见面,可在我的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以后的世界里,就没有你了,主观上我没有期许,客观上也少有可能,所以我知道我会头也不回地走向下一个地方,遇见另一我将会遇见的别人,那里不会再有你的存在。想到这里,我莫名地心酸难过,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流下来了,噼里啪啦地打在小桌板。
      即使我把我们的关系看得淡如烟云,被风吹散了也就散了,可我还是如此在乎你,比在乎母亲还要在乎你,因为我知道离开母亲,我是不会哭的。
      或许会有人问我,既然我也在乎你,那这段关系又什么理由不可以持续下去,非是要这样绝情吗?
      绝情,是吧。
      我说过,我喜欢你,很喜欢你,那既然如此,我又如何只是把你放在朋友的位置,虽然明面上,我的确是这样做的。
      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除了珍惜当下,我还要如何处理你与我的关系?是分开后,长年累月地保持远距离的“友谊”,在无声中想念你?
      对不起,我没有这般冲动与坚持,我只想保存我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其余的琐碎不要也罢。当我们分开,你成了过去里的人,这并不代表你没了分量,我还是在乎你,但也只是藏在心底的在乎,它无法对我现行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长久以来,理性与感性的界限,我分得特别清楚,以至于天一总说我有时候活得像一个磕了药的精神病人,天马行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出来,但更多时候表现得像极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游离人事之外。

      我无奈笑笑回答,没办法,这就是我。

      我在北京待了近乎三周,除了两场校考之外,大多数时间我都在这座巨大的城市徒步行走,穿梭大大小小的胡同串子,那时北京胡同还未整改,破败颓废的巷子挺多。二月的北京很冷,天灰蒙蒙的飘着霾,狭窄的胡同飘着煤炭燃烧的味道,极少见有人出屋来,见到最多的是老旧的红墙旁堆叠的自行车,大多铁锈斑斑积着雪,有车篮烂了窟窿的,有车轱辘缺了轮胎的,有车座椅被人掰去的,感觉这些都是废铁,长年累月堆在胡同里,但它们又是有生命的,与胡同融合在一起,成为了其中的部分。它们歪瓜裂枣,缺胳膊少腿的,却因为风霜雨露的洗礼变成墙角边上的艺术品,以残缺美衬托出着胡同的年代感。
      总有骑着小型三轮车的大爷把自己捂得严实,只露出口鼻,蹬着脚踏板,在干燥的胡同串子里呼哧呼哧地游荡。车架前一般绑着只电喇叭,往复循环播放着叫卖声,是字正腔圆的北京话,只是廉价的喇叭把人声喊变调了,沙哑而拖拉,听着格外滑稽。这些胡同里的小车子时不时从我身边经过,车后边堆在或是破烂或是黑黝黝的煤球,要不便是一架爆玉米粒子的铁炉子,杂乱无章的铁器铝制品。属收破烂的和回收维修家电的车子最有趣,车夫手里还拿着一只拨浪鼓,时不时晃荡一下,咕咚咕咚的响声就会响彻一整片的胡同串子,若四合院里有人吆喝一声,车子会停下,我也停下,站在不远处瞅瞅院子里出来的人颤颤巍巍地抖着身子,在寒风凛冽中与车夫讨价还价地交易。
      走累了,我就坐上公交,没有目的在这座城市绕圈,也不知道终点在哪,我喜欢看车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妇人们提着菜市场里花花绿绿的塑料袋,鱼肉类的血水涔出薄薄的塑料膜,滴滴答答地滴在公交车的铁皮地面上,散发着或浓或淡的腥味,带着孩子去公园玩耍的父亲手里还拿着一只被孩子玩腻了的风车,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在车厢里聒噪的奶奶们与闭目养神的大爷们各种占据领地互不干扰,靠在窗边手牵着手坐在一起的情侣总是沉默,只是偶尔转头看看对方,见对方也同时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依旧相对无言。
      我以傍观者的姿态暗自观察车里世俗的往来迎送,有兴致便提起画笔勾勒,但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只是看着,注视着人或是窗外的风景。困倦了,便睡去,有时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北京五环之外。
      在旅馆的时候,我都会抽时间复习文化课,因为你会每日打电话过来督促,我不想辜负你长久的好心,也想与你回报我学习的进展,证明我也是努力学习了的。汇报结束,我问你今天都干了什么,你说吃饭上学自习,学校食堂家里三点一线,你从不提及你远在美国的男友,他自从毕业,就如同隐形人,若你不提及最近留美申请的进展,我几乎忘了有他的存在。

      你呢,你今天做了什么?

      你在手机那头反问我。
      与你的生活的按部就班,安稳有序相比,我在北京的日子就显得格外的杂乱无章。我无法概括总结,只能告诉你我今天在路上又遇见了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又长了什么模样。我不擅长叙述关于自己,但却可以絮絮叨叨地将一个不认识的人五官特征,行为举止描述清楚,即使我只是在路上多看了他一眼。除了这些,我不知道该与你聊些什么。

      你会觉得无聊吗?

      我忐忑地问你,因为我觉得这些话题都挺无聊的。

      不会啊,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喜欢听。

      你在手机那头说道。

  • 作者有话要说:  交换快结束,目前还在继续最后一次个人远行,下月初回到原点,开始准备找工作,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更新慢并且不稳定,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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