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孔雀城》胡淼淼

2、（短篇）孔雀城（下）

　　“妈妈！”点点低声叫着，“你怎么啦！”小姑娘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不满，她觉得妈妈这样的表现让她很没有面子。
　　“妈妈有些累了。点点你不累吗？”欧阳晓芸说着蹲下身子，抱起点点，点点比起小时候，长大了许多，抱起来沉甸甸的。
　　“不累。”点点被抱起来，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她拿小手抚摸着欧阳晓芸的鼻子，说，“妈妈，我们快回家吧。”
　　还没等欧阳晓芸说点什么，就听见那个叫做泰勒3527的长袍人比划了个方向，说道：“夫人，请来这边。”
　　一枚巨大的卷曲状的孔雀尾羽停在他们几人面前，羽毛的部分铺在下方，仿佛一只极华美的绒面地毯，而羽毛根部则在上，则如同天线一般树立。
　　点点拉着欧阳晓芸踏上羽毛，盘腿坐下，泰勒3527则扶着羽毛根部站立，调整着方位，一瞬间，他们乘坐着孔雀羽毛便飞了起来。
　　这是欧阳晓芸才注意到，漫天飞舞着许许多多和他们一样的孔雀羽毛，纷纷扬扬的在半空中飘荡。但如果稍微用心去观察一下的话，会发现，他们都也是遵循着一定的规则和轨道在行驶。
　　欧阳晓芸的长发被风吹起，她撩开遮住视线的几缕头发，朝着四处张望，想好好看看这个孔雀城。
　　如果不告诉她这是孔雀城，天上也没有那么多火球照耀，这些羽毛也不能够在空中飞翔，那么欧阳晓芸可能觉得这里和任何一个大都市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都是高楼广厦，霓虹闪烁，轻歌漫荡。只不过这里的天空，拥有许许多多的明亮火球照耀，即使如此，地面上还是显得不够光亮，所有的地方都亮着灯，一个巨型屏幕在广场的上空伫立，屏幕里播放着蓝天白云。
　　泰勒3527将她们母女二人带到一幢漂亮青绿色的公寓楼前，几人从羽毛上下来，羽毛随即飘悠悠地又飞到半空。
　　“夫人，这是您二位的房卡，请收好。”泰勒3527掏出一张房卡递给了欧阳晓芸，“房间号是3527，在35楼第27号房间。电梯间在左手边。”
　　“你不陪我们上去吗？”欧阳晓芸问。
　　“抱歉，夫人，我们的职责手册上要求我们只能送您到这里。以后您要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用房间的电话转接3527就可以了，我会给予您最大的帮助。这是我们孔雀城最新的指南和地图手册，您收好。”泰勒3527递上一本有点厚度的图册。
　　“这里没有手机？”欧阳晓芸突然觉得有些意外，她注意到泰勒3527特意说的拨打房间的电话。
　　“夫人，我们这里最新的手机还在做最后的安全性试验，等孔雀王批准后才可以发售。”泰勒3527说。
　　“……”欧阳晓芸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和泰勒3527告别后，牵着女儿点点坐电梯去了3527房间。
　　房间是套房，除了没有厨房，样样都齐全，连衣柜里都装满了她们母女二人的衣服。
　　“妈妈，我困了。”点点一下子躺到白色的床上，说完这句，就睡着了。
　　欧阳晓芸其实早就困了，此时也一头扎到床上，搂着女儿点点睡着了。快睡着的时候，欧阳晓芸还在想，怎么自己在梦里还能睡着呢？
　　结果，欧阳晓芸不但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看见她丈夫回到家，一脸惊恐的模样。
　　啊，这里实在是太奇怪了，差点就要把丈夫给忘记了。欧阳晓芸在梦中，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醒来，欧阳晓芸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翻阅了泰勒3527给她的手册，她从这里能够知道这孔雀城的一些基本规则。
　　她在手册里看到，这座城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昼与昏，也就是只有白天和昏昏暗暗的时候。白天的时候，所有的火球都会挂在天上，而到了昏时，只会留下三分之一的火球挂在天上。这里的人们，会在昏时进入休息状态，而在白天，他们则会悠闲地消磨时光。消磨时光的去处很多，除了这座城市之外，还有之前欧阳晓芸在电梯厢中看见的森林、山川、河流等等充满了魅力的地方。
　　“妈妈，我饿了，我想吃东西。”点点却缠上欧阳晓芸，叫唤着肚子饿。
　　欧阳晓芸却想着她们好像没有这里所能使用的钱币，但是一抬头，却在桌子上看见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盒的白孔雀尾毛。
　　她想起册子里说，这里的等价交换物是白孔雀羽毛，也就相当于人类世界的钱币，而孔雀王是唯一一个能够提供白孔雀羽毛的人，因为他拥有孔雀城唯一的白孔雀园。这些白孔雀羽毛会根据人口和对孔雀城的贡献定期发放。也就是说，除了固定的数量之外，如果在孔雀城里做一些其他工作也能得到更多的白孔雀羽毛。
　　至于孔雀王，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模样。孔雀王是这个孔雀城中唯一的王，也没有人知道孔雀王活了多久，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孔雀王自他们小时候起就在这里，一直维持着这个孔雀国的存在，是他创造了这个孔雀国，孔雀国的所有居民都是孔雀王的后代子孙——当然，很多人身上的孔雀王血缘早就淡的不能再淡了。
　　但是让欧阳晓芸非常失望的却是孔雀城的食物，种类非常少，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块状物或者颗粒状物、粉状物、泥状物和汁水等等。
　　欧阳晓芸将白孔雀羽毛递给售卖食物的泰勒，换回来一盒子像是土豆泥一样的东西，这边称之为“雀之酱”。
　　不过点点却吃得很开心，连嘴边和脸上也沾了许多“雀之酱”。
　　售货员泰勒一脸职业笑容，看多这些穿青绿色长袍的人，欧阳晓芸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手册里也说，这些泰勒是为这个孔雀城提供服务的人，和泰勒3527一样，他们打扮相同，面貌相似，也看不太出来性别之分，甚至连嗓音都是偏向中性的。
　　这些泰勒们，平时会在孔雀城各个角落提供服务，但到了昏时，他们则负责给来来往往孔雀城居民提供向导服务——因为孔雀城的人一旦离开这里，便会失去此处的记忆，要等到他们遇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才能想起来，等他们想起来之后会再次回到孔雀城——可能是独自回来，也可能是拖家带口地回来，等到这些人回到孔雀城之后，各自所属的泰勒向导的木牌子会向泰勒们发出信号，让他们做好接待工作。因为有些人可能还不能够完全恢复他们在孔雀城的记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街上还有其他人在步行，但是更多的人都坐着孔雀羽毛在天上飞来飞去——欧阳晓芸也很想尝试，但她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驾驶这种羽毛还需要考证……
　　欧阳晓芸和女儿在孔雀城住了几天后，欧阳晓芸的记忆似乎在一点一点地恢复，她慢慢地回忆起上一次她回到孔雀城的情形，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她刚刚怀上点点的时候，记不得为了什么事情和丈夫大吵一架后，她突然回忆起孔雀城的事情，并找到入口回到这里。但最后因为肚子里怀着的点点，又舍不得自己的丈夫和自己在人类世界的家人朋友，决定回到人类世界。而她的丈夫，是一个非常顾家的男人，但总是忙着赚钱，一心要帮助他家里人还债，对家族的责任心导致他们夫妻俩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感情这种东西，说起来真是奇妙，即使欧阳晓芸回到孔雀城，却把心的一大块丢在了人类世界。
　　说实话，泰勒3572真的是一位十分负责的好向导，在泰勒3572下班后的昏时，他会驾驶着孔雀羽毛带着欧阳晓芸和点点去孔雀城旁边的雀翎山、雀灵谷、孔雀之森、雀衫密林等等地方游玩。到了那些地方，欧阳晓芸才发现有很多和他们一样刚回来不久的人们趁着昏时坐着雀舟——也就是那个巨大而卷曲的孔雀羽毛，四处游玩——看来那些人都是没有驾照的人，欧阳晓芸心想。
　　而她女儿点点则是个充满好奇心而且活泼的孩子，她很快就认识了其他一些差不多年岁的小孩子，慢慢就变成一个小头领，带着一帮小孩子嬉笑打闹。
　　欧阳晓芸在孔雀城似乎没有待多久，这里的日历上显示着是孔雀王年987年9月27日，距离她刚来的那天，好像才过去7天的孔雀王日。
　　而这个日子之所以这么特殊，是因为这天，泰勒3572在白天就匆匆忙忙找到了欧阳晓芸的房间——之前他怎么都不愿意上楼，所以当欧阳晓芸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孔雀王说现在孔雀城人口过多，需要清走一部分人，今天会有人进行统计，到了昏时安排人进行通知并进行遣送。”泰勒3572似乎很焦虑，“我听说，会优先遣送那些体内孔雀王血缘稀薄的人，除此之外就是最近一个月进来的人。”
　　“哦，那我们可能会被遣送回去。”欧阳晓芸却没有那么焦虑，她此时抚摸着点点的脑袋，温柔的看向一旁的女儿点点。
　　“夫人，您要知道一个孔雀城居民一生只有5次往返机会！”泰勒3572似乎不能忍受欧阳晓芸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
　　“只有5次机会……”欧阳晓芸有些发愣，她又想起她在手册上看到的一个内容，是关于孔雀城居民往返次数的。
　　孔雀城的居民整体数量基本保持在两万人左右，来来回回的人很多，出生和死亡的人也很多，但总体来看，常住在孔雀城的居民也就两万左右。每个居民需要为孔雀城繁衍后代，但是由于孔雀城中的人数并不是很多，所以他们会去到人类世界繁衍，之后再将家人（必须要有孔雀王血缘）带回到孔雀城，通过孔雀户局认证后就能成为孔雀城的居民——只不过，每个孔雀城的人，往返孔雀城的次数有限，每个人一生只能往返5次——也就是说，一个孔雀城中出生的人，一旦用完这5次机会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孔雀城；而一个从孔雀城外出生的人，一旦用完这5次机会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到人类世界。
　　欧阳晓芸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她的往返次数，发现，如果她是在孔雀城出生的居民，那么一旦这次她离开孔雀城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妈妈，我不想回去。 ”点点紧紧抓住欧阳晓芸的手，身子有些微微颤抖，眼神里全是恳求，泪光渐渐也泛了出来。
　　“点点，我们看孔雀王怎么安排，好吗？”欧阳晓芸蹲下身子，平视着点点的眼睛，点点逐渐平静下来。
　　然而，当昏时，欧阳晓芸听见敲门声，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虽然她做好了回去的准备，但这对她来说确实有点突然，一开门，果然是一群穿着青绿色长袍的泰勒。
　　点点已经开始哭泣，她抹着眼泪抓着欧阳晓芸的衣角，大声叫嚷着：“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可是，无论点点怎么哭泣，点点和欧阳晓芸还是被这群泰勒带到了那个电梯那里。
　　那里非常吵闹，满满的都是人，除了作为秩序维护者的那些穿着青绿色长袍的泰勒们，其他都是即将被遣返的人们。大多数人们脸上都是愤怒、不安、恐惧、不满、悲伤……而欧阳晓芸却突然感到一阵解脱似的愉悦，她开始想念她的丈夫——那个因为家族欠了一屁股债，一直在努力工作还钱的男人。
　　欧阳晓芸紧紧牵着女儿点点的手，她知道这个时候人太多了，容易被拥挤的人潮冲散，于是她将点点抱起来，朝着电梯口那边走去，一个泰勒紧紧跟着她们，怕她们趁乱逃跑。很多人不愿意离开，也没有人愿意老老实实排队，只有大量的泰勒们在维持秩序，让这些被遣离的人排队等待电梯。
　　电梯来了，一个接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走进电梯，欧阳晓芸是最后一个抱着点点往电梯里走的人，但点点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
　　“我不要离开！我不要！放我下来，妈妈，放我下来！”点点哭喊着，大叫着，胳膊和腿不停地乱动。
　　欧阳晓芸突然流下热泪，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的眼泪却止不住。
　　“点点，和妈妈回去好吗？爸爸在等我们回家。”欧阳晓芸温柔地和点点说。
　　但是点点根本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地挣扎。
　　突然几个小孩子冲了过来，从泰勒组成的人墙里挤了过来，一把撞倒了欧阳晓芸。
　　欧阳晓芸再站起来的时候，那些孩子已经带着点点趁乱逃走了。
　　“点点！！！”欧阳晓芸撕心裂肺地叫喊，她对身边的泰勒说话，让泰勒放她去找点点，或者，让泰勒将点点找回来她再和点点一起走。
　　可是几个泰勒一起将欧阳晓芸押到电梯里。
　　“对不起，我们不能这么做，这样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女士，您放心，我们之后会找到您的孩子，并将她送回去。”一个泰勒冷冰冰的说。
　　“夫人！”不远的地方一个泰勒大叫，“您放心，我会帮您照顾她！”
　　欧阳晓芸听出来那是泰勒3572的声音，但是她怎么能放心，她歇斯底里地叫喊，撕咬，挣扎……可惜全都无济于事，她被关进了电梯，电梯开始上行……她拿头砰砰砰地撞击电梯的透明玻璃墙，周围的人赶紧将她拉住，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动，可是欧阳晓芸却什么都听不见，她只觉得头很晕、很晕，眼皮很重、很重……
　　欧阳晓芸觉得自己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丈夫焦虑的面孔，耳边慢慢传来她丈夫越来越清晰的呼唤声。
　　“晓芸，你怎么这么傻！”她丈夫看见她睁开眼睛，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
　　欧阳晓芸觉得奇怪，她不明白她丈夫为什么要哭，伸出手去帮他擦拭眼泪。
　　“幸亏我提前回家，不然你……”她丈夫似乎说不下去，喉结一直在颤抖，似乎在克制住他强烈的情绪。
　　“怎么了？”欧阳晓芸觉得脑子里还是有些晕晕沉沉，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点点呢？”她四处一看，才发现自己是在病房里。
　　她丈夫却一把将欧阳晓芸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脸摩挲着欧阳晓芸的脸。欧阳晓芸感受到她丈夫脸上潮潮的，肯定是又哭了。
　　“晓芸，你别这样，孩子我们可以再要，你要是真走了，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她丈夫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紧张和悲痛，“你不能再这样、不要再吃安眠药自杀了，孩子流了就流了，以后咱们两个还有时间。实在不行，我们不要孩子了好吗？晓芸，求求你，不要这样离开我，求求你……”
　　欧阳晓芸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好像听懂了她丈夫的话，但好像又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晓芸，你还好吗？”这时一个女声传来，欧阳晓芸抬头一看，站在病房门口的正是她的好朋友胡淼淼。
　　胡淼淼抱着一捧花，正局促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丈夫抱着她在哭泣。
　　胡淼淼手里的那捧花，是由黄色的雏菊、蓝色凤仙花、香槟玫瑰、勿忘我、满天星、黄莺、情人草以及好几支孔雀尾羽所组成，包着粉色的包装，系着香槟色的丝带，是欧阳晓芸喜欢的那种缤纷浪漫的情调。
　　欧阳晓芸看到那闪着光泽的孔雀尾羽，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的孔雀城，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那个叫做“点点”的孩子，却丢在了孔雀城。
　　而在这个人类世界上，她的“孩子点点”还未出生就已离开，那个她期盼了许久的小生命，终究还是离她而去。医生说是她的体质原因，才没能保住孩子。她丈夫十分难过，忽略了她的心情，公婆那边传来的闲言碎语，以及长久以来压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上的经济压力，使得欧阳晓芸在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当她把自己的痛苦告诉别人时，几乎所有人都告诉她，是她自己想太多，心态放好点就行了，孩子还会再有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甚至一段时间之后，她的丈夫和一些其他人对她的倾诉开始感到一种厌烦，越来越不愿听她再诉说痛苦与压抑，只是告诉她，快点放下吧。可是欧阳晓芸却根本无法像那些人口中所说的那样“放下”，没有那么容易、没有那么简单，她做不到，她放不下。心里的压抑让她痛苦，她是那么地思念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她对生存又是那么地绝望……
　　于是她忍受着一个又一个难眠之夜，偷偷攒了很多安眠药，趁着丈夫出差，她决定自杀来终结自己心中无处也无法排解的痛苦……
　　可是，那个叫做“点点”的孩子，那个还未出生就已经离开的孩子，还是希望她的妈妈能够在人世间好好活下去吗？
　　欧阳晓芸这次哭得很彻底，眼泪一直流，哭到最后眼泪都流不出来。
　　欧阳晓芸出院前，胡淼淼又去看望她，趁着病房没人的时候，对欧阳晓芸说：“对不起，是我通过别人转告你丈夫，让他早点回来。因为你那段时间总是和我说一些很丧气的话，还提到想自杀，让我觉得很害怕，我不想失去你……”
　　欧阳晓芸抱住了这个朋友，说：“淼淼，谢谢你。”
　　“对了，淼淼，还有个事我想问你，你这个花是在哪里买的？你带我去那里看看好吗？”欧阳晓芸指着胡淼淼之前送给她的那捧花问，那花还放在医院病床旁的移动桌子上，开得正盛。
　　“就在市医院西门口那家花店买的，我还记得店老板穿青绿色长裙，头发特别长。”胡淼淼觉得欧阳晓芸问得很奇怪，不自觉就想多解释一些，“她还有个小女儿，大概六、七岁的样子，看起还来挺调皮的。”
　　“淼淼，你确定吗？可是我记得医院西门边一家店都没有啊……”欧阳晓芸盯着胡淼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晓芸，你可别吓我！我真的就是在市医院西门边上的一家花店买的……”胡淼淼更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对市医院那边并不太熟悉。
　　欧阳晓芸出院时，特地绕到了市医院西门，发现那边只有医院的围墙和门禁，一家店都没有。
　　不久后，欧阳晓芸的丈夫陪着她去看了医生，确诊是重度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