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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   一觉醒来,刚好是清晨,从窗纸里透入,还带着青色的天光被半梦半醒的吴溪看到,让他马上撑着枕头,要从床上爬起来。

      但在那之前,要先把缠在他身上的另外一个人解下来。

      韩行泉隐隐约约也醒了,“唔…”

      “醒了就起床。”

      “没醒…”韩行泉把头藏在被子里。

      吴溪掰着环在自己腰上的两条胳膊,语气有些发怒了,“那也先放开我!”

      “再睡一会…”

      “你这人真是,自己疏懒了不去练早功,休要拖得我也迟了!”吴溪用力挣脱了几下,竟毫无办法,他只好转头对那人大吼,“韩行泉!”

      韩行泉被拍了几下脑壳,才甘愿松手,放吴溪下床。

      吴溪束好一头长发,又用手指勾了一缕长发出来,遮在自己左边脸颊那块伤疤上。

      转身去取挂在衣架的衣服时,暼了一眼床边,竟看见韩行泉从被子里爬了起来,坐在床边,也往自己身上套着道服。

      “…你不睡了?”

      韩行泉本想开口,被自己一个呵欠打断,只好打完呵欠,再抹了自己眼角才得继续说。

      “许久没看到师弟练功,自然是要去的。”

      吴溪哼了一声,便没有再理他,只是穿好衣服,就低头收拾房间去了,正摆着桌上的茶盏,眼角余光就看到有个身影站在旁边,一抬头果然是韩行泉。

      吴溪只暼了他一眼,就又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衣襟都穿反了?”吴溪只得叹了口气,“你这几日在山下怕不是把太白的脸都要丢了个干净…”

      韩行泉嘴里叼了一根束发的带子,双手正拢着自己脑后一头白发,束成一把之后放下一边手来,飞快抽了带子在脑后一系,这就算完事了。

      “哎,又不碍事的。”韩行泉倒是很洒脱,跑到门口将门一推,屋外的风马上涌了进来,还带着昨夜的冷与清晨的雾,将屋子内装得满了。

      “走吧!别摆了,回来再收拾。”

      韩行泉看吴溪没有动作,又跑回屋内一阵好拽,硬是把他给拖了出来,吴溪堪堪带上门,这才跟着韩行泉前去山腰处的练功场。

      大约才寅时,夜色还未完全散去,却也不到需要点灯的地步,待在这寂静的山中,让人甚至要把这一瞬与入夜前的一瞬混淆在一起,是同样的宁静,是同样的天地长存。

      两人一路无话,只是在半路取了泉水来洗了洗脸,等到了练功场的时候,已能听见远处的山头传来鸟啼声。

      由干净的白色石料垒成的广场,平坦开阔到让初见的人心里一震,几乎与天工造物没有两样,只在尽头修了同样颜色的石栏,除此之外,这广场上竟是什么也没有。

      韩行泉负手走到广场的正中央,突然一脚踏在一处的石块上,竟震得整个广场都为之振动。

      “果然没有找错,就是这处。”韩行泉勾起嘴角。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像小孩子似地玩这个。”吴溪无奈地看着对方。

      “有什么关系。”韩行泉笑了笑,“那时候与现在又有什么分别。”

      天光变得渐渐明亮,到了某一刻,一片云被吹得散了,一束日光划出天界,接着又是另外几束,耀眼得几乎要切裂整个天空。

      韩行泉踏着一地的光,脸上的表情像是顽劣又嚣张的孩子一般,一双金色的眼睛望着吴溪。

      “师弟,陪我练一场吧。”他朝后踏了一步,像是在邀请吴溪。

      远远地可以听见修行弟子们说说笑笑的声音,他们大约也快到了。

      “只是练练而已,要不得多久。”韩行泉满脸笑意,“我也想看看,下山的这半年,师弟可有长进。”

      吴溪听罢,低头行了一个抱拳礼,也站于韩行泉对面不远处。

      “那还请师兄赐教!”说罢,他便不知从哪抽出一柄剑,在手中凌厉一转,持于身前。

      许澈今天在床上竟又睡回头去,再醒的时候天几乎要大亮,他裹了衣服就跳出门去,气喘吁吁到了山腰的练功场,头上还沾带了根不知是哪棵树的细枝。

      与前几日的景象截然不同,众人都站在这高台上,簇拥着一层一层地,扒着栏杆,也不下到练功场里去,好像在看着什么,还讨论得十分热络。

      许澈也凑热闹,往人群中挤了进去,毕竟这等热闹是平日屈指可数的,加上他又在年轻时,对好玩的事更是安不下心去。

      只钻得一半就没了力气,差点给众人又推了出去,幸好有一只手扯住许澈的手臂,将他往里一拖,直接扯到了栏杆边。

      许澈给人群挤得气都喘不过来,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后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那人,正是自己的四师兄刘光。

      “师弟起得可早,差点没了好位置。”刘光嬉皮笑脸地看着许澈,“这也算是赔上次把你单个留在吴师兄那的不是。”

      许澈心里暗暗计量两者,全无可比较之处,却也只能嘴上谢过师兄后,赶忙转头去看众人正在议论的景象。

      他一探出头去,场里有两个灰白色人影正打斗,穿的应该正是太白的道服,许澈又是细细辨认,被脑海中搜索出的答案,惊得张大了嘴。

      “请问师兄,底下二人可是…”许澈试探着向旁边的刘光询问。

      “嗯?是啊。”刘光一手倚着栏杆,在如此挤的人群中,竟看起来也有一副潇洒姿态,“我一早来就看他们在过招了,现今已有近半个时辰了吧。”

      “半个时辰?!”许澈又是一惊。

      太白门派的功法,并不像其他门派一般运用刀剑兵器,只是修炼道意,再以剑为凭借,化意为剑。

      意可以化为各种形态,只不过门派中多修以剑形,只此一种就需要花费数年时间,才能以意凝结为剑形,使剑刃能削切物体更是要数年时间。

      其中最为困难的,则是使剑体御空离手,一旦自己以意化成的形体脱离本身,大多数人心中都会动摇,使剑意为之消散。

      只有道意坚定,在悟道上有所领悟之人才能做到御空离手。目前门派里能做到的,不过掌门与灵武道人两人而已。

      现今这景象,韩行泉只是双手负于身后,身前浮现数个微小轮廓,还来不及看清便飞射出去,抵住吴溪朝他刺向的剑意,竟也碰撞得发出刀剑相对之鸣,看的人惊异万分。

      能运用这样的道意,已然消耗极大,按半个时辰来算,这样的过招中消耗了多少内力,让人想都不敢想,而场上的两人面色却依旧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大师兄内力之深厚,怕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一人议论着。

      “吴师兄剑术沉稳,出招凌厉,平日的基底修行上定费了不少心血。”另一人应和,眼睛却也不愿从底下精彩打斗离开。

      两人已缠斗许久,你我互不相让,再这样僵持下去也失了意义。

      韩行泉勾起了嘴角,扬手在身后凝聚一团剑意,猛地挥手朝吴溪打去。

      吴溪立即反应,也驱动内力朝前斩出一道剑意,剑意竟也厚重得凝聚成形。他暼了一眼,竟发现韩行泉正准备做意想不到的一举。

      “你…”吴溪也一愣,本想出手阻止他,却已来不及。

      韩行泉竟往地面上用力击入一掌,地上的尘土顿时扬到三尺之高,众人正要惊异的时候,整个场地连同山体,一同颤动了起来。

      众人哗然惊慌,稳住脚步后,再定睛去看场上的两人,竟是各站在一块翻转开的巨大石块上,整个平旷的场地已翻天覆地。

      “韩行泉,你看看你…”吴溪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话,只得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对方,好像要把他给盯出个洞似的。

      韩行泉倒是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从石块上跃了下去,落在底下的沙砾地上。

      “这个大概,修的好吧。”他摸着身旁一块边角整齐的巨大石料,“只要摆回去就好了。

      站在他旁边,脸黑得让韩行泉也出了一头冷汗的吴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看。

      “韩行泉。”

      “哎,师弟。”

      “你…你真是…”吴溪捏了拳头,竟想不出要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句,“快点修好!”

      吴溪说罢便甩了袖子要走,却马上被那人抓住,回头一看,是一双无辜眼睛。

      “师弟,我一个人修很累的。”

      “你自己搞出的乱子…”

      “我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只是想试一次而已,没想到…”

      许澈晕乎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惦念着两位师兄如何了,撑在栏杆上一眼往下看去,练功场已像被破开的豆腐一样,七零八落,两位师兄正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好像又在争吵。

      最后那吴师兄似乎是妥协了,由着大师兄拉着他往旁边摞在一起的石块走去。

      环抱着自己胳膊的吴溪,被韩行泉嬉皮笑脸地推到旁边一处角落里,他的面色已经不是很好看,眉目间含了厚厚一层怒气。

      “就是这。”韩行泉蹲在地上,指着地面上的一处给吴溪看,“以刚才我内力打进去的地方推算,从这里注入内力,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嗯?”吴溪冷冷地应了一声。

      韩行泉额头冒出一滴冷汗,挂出一脸笑意仰头看着吴溪,“就相当于,以同样的力…”

      “…”吴溪低头看了蹲在地上的韩行泉,“为什么你不来。”

      韩行泉马上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撇着眉头道,“我刚刚那一下,已经没剩多少内力了…”

      “韩行泉!”吴溪猛然冲着蹲在地上的大吼一声,“若我这一掌下去没有复原,下一掌就落在你身上!”

      “那,那自然是…”韩行泉一头冷汗,他还未搪塞完,只见吴溪屈膝而跪,往地上猛击了一掌,竟让空气中也传递了震动,如疾风过境,连山头上细疏的枝头都折断了不少,空中的飞鸟也受惊改道。

      这一掌下去,地上的石块便又像是失了重量似地,奇异地跃上空中,在半空互相撞击,似乎是在寻找自己该落下的位置。

      韩行泉赶紧扯住吴溪胳膊,身影一动将他提了出去,两人飞掠而出,双脚刚刚落地,方才站着的地方便给一块石头平平整整地压住,接着又是几声轰鸣,夹带着卷起的飞尘,整片广场竟又恢复了原样。

      许澈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随着众人鼓起掌,大声叫起好来。

      要是自己有一日也能有这样的功力,那自己便已脱胎换骨,不知道有多么潇洒,现场大约没有任何一人不是这么想的。

      许澈虽心里这么想了,却飞出一束念头,若自己一个强了,那人弱于自己,又或是自己弱于对方,哪怕是几寸几日的差距,所看到的景色都不再相同。

      他不想失了这个朋友,即使是仅仅与他那晚喝醉了酒,瞎说了一堆胡话而已,又或是在分别前大声喊着询问自己的名字,这样的人,他都不愿去想,那有朝一日只能回忆起,而不能再去见的可能性。

      他在心里祈愿,他心里想着念着的人能日日进步,却又不要太快,祈愿他能与自己再相见,却不需要马上相会,祈愿他平安,也祈愿自己无论何时,都能如当日一样,理所应当地在他他旁边。

      这别样的,说不出道不明,描不清捉不透的情愫,便在这少年心里牢牢种下了,对于他的道心,究竟是阻碍还是磨砺,又或是顺水推舟之力,亦或是天意,如今还没有人知道。

      他这转瞬即逝,却又十分重大的心意,在场的任何人自然是不会知道的,他也不会向除了那人之外的人吐露。

      “大师兄与吴师兄真是厉害!”

      “竟把整个练功场翻覆过来,实在是我等从未想过之事!”

      众人皆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这两人可真是了不得。”连四师兄也为之敬叹,“以这个年龄,能驱得动这几块石料,即使是背后有门道给他们走捷径,也实在是…”

      刘光后半句话已几乎是喃喃自语,余光暼到许澈投来的好奇眼神,连忙摆手,“刚才我都是乱说,可别告诉他们两个。”

      许澈方才虽也听不清什么,口头也先是允诺了一番。

      “那刘师兄较他俩是如何?”许澈忍不住问了一句。

      “噫,我要是能与他俩比较,我还会是四师兄么?”刘光但也是很释然,“像我这等不爱练功,又静不下心,也全无天分…”

      “师兄轻看自己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许澈赶紧行礼,赔了不是。

      “哈哈,你莫要怕,我怎地是那号人。”刘光爽快一笑,一脸自然。

      许澈抬起头来,也以笑脸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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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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