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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 ...

  •   太白门派修于三清山之上,建筑围绕着山体,环抱而构。山脚修了让香客方便烧香祭拜的香堂,以普通人的脚力,要往上再走半个时辰,才会到门派中众人平日里习武的场地。

      而门派众人的居所,与太白门派修筑的建筑,那被人观看了都要叹称是“仙庭神居”的气派,都一同被三清山围绕着的云雾,掩盖得严严密密,显露给平凡外人看的,只是凤毛麟角的风姿。

      在山的最高处,修了一所殿堂似的建筑。正是太白门派历代掌门人所居住之地,谛世殿。

      如今的第十七代掌门人,正是全真道人,徐风清。

      他天分极佳,在弱冠之时就已悟得大道,如今已修炼道意之术到了巅峰,一双眼睛已化作仙人之目,变得如同琥珀一般金耀。

      只是那一头白发,让人看着心生疑惑。头发生出白色,透露该人气象虚弱,又或是经历过气血大盈大亏之事,基本与死里逃生相差不多。为何掌门与大弟子的头发,皆为白色?

      怕是最好莫要问,也莫要再想。

      广大的殿内,墙上雕满了精美花纹,大多是仙人飞天之势,细看让人有顿悟之感。

      这样的室内,只有一张普通的木桌后,坐着一个人,桌上摊着一本书,烛台上点着半根蜡烛。

      那人撑着下巴,正要翻页,停下手要往门外看去,门就被一下推开,殿外的阳光马上刻了一道在殿内的地砖上,看的人刺眼。

      “师尊!怎么又在自己一个人看书?”韩行泉跑进殿内,“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

      被他唤作师尊的那人抬起头,神态有几分仙人之意,面容却仍是青年样子,看的人心里凭生几分畏敬。

      “这几日正沉迷三兴道人带给我的几卷小说…”全真道人倒也坦然,露出一脸笑意,“我小时便常常看这些玩意,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功夫。”

      “想不到师尊荒废了如此多功夫,还能有这般实力。”韩行泉弯腰行过礼。

      “哎,莫要再贫嘴了。”全真道人朝他扬了扬手,“还是快些说正事吧。”

      韩行泉将手负在身后,做出一副严肃姿态,“我此行去了杭州,果然如同传闻的那样,风景大好…”

      “唉,你这顽徒。”全真道人倒也拿他没办法。

      “正好遇上也来看风景的听风行者,送了一点薄礼后,就讨得了几条消息。”

      “讲罢。”全真道人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若是说特产,便不用提了…”

      “血衣楼发出通告,要讨回当年失掉的东西。”韩行泉语气严肃,“弟子从得到消息,就立刻赶回门派,一路已将消息传给遇到的各家弟子,却也已经过去八天时日。”

      “望师尊尽快号令门派门外戒备,向其他隐世门派也发出通告。”韩行泉从衣袖中掏出半块木片,虽然已破旧得与随地捡来的碎屑无异,上面却隐约可见一个轮廓,全真道人一眼就认得明白。

      他没有伸手去拿,只是扶住额头轻叹一声。

      “此事重大…我已知晓。”全真道人缓缓开口,“使用昆仑镜也需要准备一些时辰。”

      “是,劳烦师尊了。”

      全真道人再看向韩行泉,“你几日策马赶路也一定累了,先去歇息吧。”

      他看到对方有话欲说,摆了摆手,“太白与血衣楼并无相干,我们入世的年头,也不过三代以前罢了。”

      “不必太过慌张,若真是要通告下去,封闭关卡,也需要筹备几日物资…”全真道人继续说道。

      “去罢,好好歇息,莫要想得太多。”全真道人摆摆手,示意他离去。

      韩行泉将那块木片留在师尊桌上,屈身行礼后,退出了大殿。

      站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吴溪走了过来,“这是如何?脸色怎地如此难看?”

      韩行泉将刚才拿着木片的手往身后藏了藏,脸上却又露出一脸从容。

      “大约是,回来的路上劳累了吧。”

      “哼…”吴溪打量他一眼,“那还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歇息?”

      “哎,多谢师弟关心。”韩行泉说着就往吴溪身上靠去,“这么多阶梯,要走下山实在是太为疲惫,还望师弟能搀扶一番。”

      “…韩行泉,我数三下。”被对方整个压在肩膀上的吴溪自然是没有摆出好脸色,近乎是用要威胁的语气,咬牙切齿地开口了。

      “唉,还是不劳烦师弟。”韩行泉倒也识相,马上从对方身上移开了。

      虽然一路上,韩行泉都嬉皮笑脸地与吴溪谈笑,但一脱了两件外衣,躺进床铺上,没过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吴溪刚关上窗户,转身就看见对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他嘴角抽了抽,也说不出什么,放轻了脚步走到屋子中央摆着的一张桌子旁,提了一把凳子,抚着膝盖坐了下去。

      他自个坐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伸手到桌上,给自己拿了一个杯子,一提茶壶就皱了眉头,却也自己叹了口气,就拿着茶壶出去,像是烧水去了。

      时间已是傍晚,虽然还未至秋季,此时的风也吹得人有些冷。

      三清山,虽然位置不比更南边,一年中却是也会有几天下雪的日子,但其余的时间,则是冷得让人煎熬,好像那日光也变作月光一样,由内而外冷得彻头彻尾。

      刚走到热水间,吴溪就看见许澈抱着一把柴火正要返回热水间,脸上还沾了不知道从哪蹭的一条煤黑印子。

      “啊,师兄好。”许澈看着吴溪,依旧是下意识地想溜。

      “嗯。”吴溪点了点头,“怎么,没有热水了?”

      “是,正准备再烧点。”

      “今天是轮到刘光看这热水间吧…”

      许澈觉得不妙,马上岔开话题,“师兄怎么刚刚没有和大师兄一起来用晚膳?我们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吴溪面色微动,好像刚刚才想起晚膳的事,怕是真的已全忘在脑袋后头了。

      “无碍,我帮着他整理了屋子,自己就忘了时辰,他也早早睡了。”

      许澈没话可再岔,只好抱着柴火向师兄道了声,老老实实进了屋子去烧水。

      在灶台里搭好柴火,去后院打了水回来,就看见穿的一身白净的二师兄,正蹲在灶台前污抹抹的地上,用手拣着灶台地上的煤块,往灶眼里丢。

      “师,师兄…这我来就好了!”许澈提着水桶想冲过去,却也重得只能做个动作,急得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我是不能做这些活了吗?”

      “那,那倒…”许澈一时竟说不出什么。

      吴溪又捡起两块打火石,只在干草前互相敲了几下,就点起火星来,着了一团小火。

      吴溪拍了拍手上的碳灰,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上却还是留了几处隐隐灰黑的印子。他倒也不在意,站起来就去接许澈提来的那桶水。

      “我在像你一样,做修行弟子的时候,是看柴火间的。”吴溪掀开灶台上深锅的盖子,把桶里的水干干净净地倒了进去,“整日看着一块块死木,除了劈柴,什么也没得多干。”

      吴溪弯腰,把空桶轻轻放在一旁的地上,桶磕在地面,仍旧闷闷地响了一声。

      “那时候门派的戒律锁得比现在要牢,连我这样的人,也是两三个月就要被受罚一次。”

      “后来…有一次受罚的时候淋了雨,竟然生了大病,躺在床上发烧了五六天。突然就有个人,捧了一晚姜汤递到我面前,煮得十分不像样,甚至碗底还有一层泥沙。”

      吴溪一身装束,比起在破旧的灶台前,更适合在一株松树下,遥看山头风云,让云撩动衣角。

      “那人就是你的大师兄,被打得也让人心里一惊,后来才知道是半夜溜来厨房,偷偷摸摸地想给我煮这碗汤…被师叔抓住,抽了一顿之后又继续让他煮完送过来的。”

      水开了,雾气绕得吴溪的面容让旁人看不清晰,只能隐约看见他似乎是嘴角上扬了一瞬间,就像是沉冰瞬间化作一汪春水,其中还生出一枝桃花般。

      吴溪装了一茶壶的水,就与许澈道别,回了来时的院子。

      即使再放轻力气推门,老旧的木门依旧是长长响了吱呀一声。

      吴溪把茶壶放在桌上,回身合上门,把夜晚的冷风隔在外头。

      也不知道是声响太大,还是碰巧半醒了,原本躺在床上睡觉的韩行泉,竟揉了眼睛,撑着床倚了起来,解下发髻的一头雪白长发散着披在肩膀上,竟比素色的里衣更为显眼。

      “怎么了?”吴溪站在桌子后,手里正勺了一勺粗茶,正要往茶壶里倒。

      “想喝水。”韩行泉的声音的确分外低沉,“渴。”

      “…唉。”吴溪叹了口气,把茶又倒回茶盒里,合上盖子,给韩行泉换了个大些的杯子,倒了水递了过去。

      韩行泉从被子里抽出手,接过去喝得咕嘟作响,看样子是真的很渴。

      他用手背抹了嘴巴,把杯子朝吴溪一递,吴溪也老老实实接了回去。

      韩行泉就这么在床头靠着,半睁着眼睛,看着吴溪的身影。

      吴溪从柜子里摸出一个火柴,把蜡烛芯呲的一声擦亮了,他举着烛台,半边的俊俏的脸,连同他脸颊上的那块伤疤都照得明亮。

      “你看什么?”吴溪看着躺在床上的韩行泉。

      韩行泉过了半响,突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吴溪将烛台放在桌上,烛台哐当响了一声。

      韩行泉把挡在自己眼前的长发拨到一边,泛着一脸的笑意,迷迷糊糊地看着吴溪。

      “…刚刚一醒的时候,以为自己什么时候都成亲了。”

      吴溪的眉头皱得死死地,一双眼睛盯着嬉皮笑脸的韩行泉,走到床边看着他。

      “媳妇都在屋子里打扫卫生了。”韩行泉边说着就边去拉吴溪的袖子,吴溪竟也给他拽得坐在了床边。

      “你这头头发,长在你身上,真是好看。”韩行泉拽了他一缕头发在手里。

      吴溪只是低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只有那眼睫在微微颤动。

      韩行泉又望向他的脸,最终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的那块伤疤,便闭上眼睛,将目光收了回去。

      “你不困吗?”

      “还好。”吴溪开口回答。

      “那也陪我睡一会吧。”语气竟有些像是在撒娇似的。

      “这么小的床…”

      韩行泉马上往床里边挤,留出一大块空地在外边。

      吴溪的袖子被扯了又扯,他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把外袍脱了下去,也换上一身里衣,吹熄了桌上的蜡烛。

      他掀开厚厚的被子,摸着已有温度的床垫竟让他愣了愣,耳边又听到轻轻的鼾声,这才轻轻躺了进去。

      他没什么困意,只是半眯着,大约到了下半夜几乎是睡着了,却又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又被韩行泉骗了。

      这床上的位置分明还是很挤,那人为了睡得舒坦现在伸展开手脚,不知怎么回事把竟自己搂在了怀里,这样才有刚好的空间来躺下两个人。

      他在脑袋里骂了一遍这位骗人的师兄,或许是困了,又或许是今晚的被子太暖和,他最终还是这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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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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