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雪》枝水

1、楔子

　　燕绥是被吵醒的。

　　睡觉不安生，自是有一肚子气要发，此时的燕绥战斗力极高，估摸着逮个人都能呼呼两巴掌。幸好的是一望过去没见着个人影，不幸的是路径规划的太好，指向清晰，一路就顺当走到了弥罗宫。

　　凌霄宝殿上的的天官分为两派为了点细枝末叶的事吵得正凶，以武将为代表的中立团体作璧上观，天帝很想插一杠子，奈何始终找不到机会也只能悻悻作罢。

　　一位底层文官抓住了发言机会侃侃而谈，唾沫横飞得令人频频侧目，站在他身边的老兄抹了抹脸上的口水，感到仙生有点黯淡。

　　也不知道是谁先看到的，你拉我我扯他陡然殿上安静闭了嘴巴，集体朝后转身扑通跪下。那位老兄颇有道义拉了发言者一把，然后随大流高呼:

　　“老祖宗！”

　　燕绥别扭地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又看，那模样放人间里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扯把扇子还可以勉强作翩翩少年郎。

　　可惜这是天界，驻颜有术的神仙一抓一大把，作为上古唯一存世的神祇，十三万岁的燕绥无论在远古是多么不入流，按辈分来说，如今这些最大不过万岁的仙君就算平日里多耀武扬威，也只得收起性子服服帖帖地尊一句老祖宗。

　　但老祖宗也很苦恼，自从凌霄宝殿上那么一闹，没过多久三界都知道那个睡了十几万年的神仙醒了。

　　这一醒，闹得是十三界鸡飞狗跳。要紧的便是住所，以前睡在冰棺里还能拿个破楼阁凑合，现下肯定不行，幸好天帝少和非常会做人，立马八抬大轿地将燕绥抬去了涿光宫，九重天上临着大泽湖顶好的位置。

　　并且昭然天下，尊燕绥为“玄华帝君”。

　　涌来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燕绥表示坦然自若，因为他听不懂。

　　现在的语言文字早跟十几万年前的不一样，在远古就不是个高文化水平的老祖宗，直接成为两眼摸黑的文盲。亏得有个不出世研究古籍的孟曲仙君，说着不太标准的古语勉勉强强搭上了话。

　　也就是从孟曲仙君的描述中，燕绥才知道，盘古开天后身躯皆崩归于尘土，昔时的神祇无不应劫化作了世间万物，燕绥有幸活了下来，却也陷入万年的沉睡。醒来记忆缺失了大半，除了模模糊糊的一个名字，其他的诸如何缘何故一概都不知晓。

　　时间送给了他一片断壁残桓。

　　孟曲仙君扼腕，但这并不妨碍九州十二牧其他的人们对此流露出的深深热情，看热闹的巴结的试探的，这下都一窝蜂涌了上来，把燕绥烦得恨不能重回冰棺。

　　天帝表示已经收到来自燕绥的怨念，并且着重提出一个问题:“老祖宗，您是什么族的？”

　　“夷胥。”
　　上古繁衍能力低下，只有夷胥和武罗两族，非但不惺惺相惜还彼此都不太对付，见着了就得撂个膀子打一架。

　　“不不。”天帝摇头，诸天仙神，或是凡人堪破红尘得道成仙，或是历经劫难终得神位，虽说基本都是人样，但本来是个啥，还是需要考究考究的。

　　燕绥沉思，抬手指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宫奴:“可能跟她有点像。”

　　突然上镜的宫奴是青鸟族出身，消息传回族内，族长一辈颇为震惊:
　　“这还能捡个祖宗？”

　　话是这么说，青鸟族也立马表示:啥都可以丢，不能丢祖宗。拾掇拾掇老家就准备来风风光光的迎回燕绥。
　　，
　　计划很伟大，但却被燕绥一把掐死。笑话，在涿光宫他都快被烦得生无可恋，要是去了青鸟谷，他还不能能有两天安生日子过了。

　　眼看着天界是呆不下了，于是他向天帝请求，选了一处人间不出眼的山丘去安安心心养老。年纪大了，就别东奔西走了。天帝再三挽留无果，也就只能叹口气叫来天将送这位老祖宗下凡。

　　燕绥选的是汜水之源的九嶷山，到人间的时候正值仲冬，冬时银，银装素裹甚是好看。燕绥没见过这番景象，侧头问随行的天将:

　　“这是什么花？长在树上？”

　　“是雪花，自天降，并不长在任何地方。”

　　“没有根？”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