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再来[娱乐圈]》麦哥

39、高墙

　　岩城会所的酒吧里，琥珀色的酒液装在厚实的透明岩石杯里，折射出迷离的微光。剔透的冰块叩击着杯壁，发出清脆又凌乱的响声。

　　“很少见你这样喝法，你不是说无法克制自己欲望的人都是失败者，所以最看不起赌徒酒鬼了？”赵诤好整以暇地旁观着景泽一杯接着一杯，风凉话说得一点儿不觉得亏心。

　　“我像酒鬼吗？”景泽听而不闻，夹了两块冰块加入杯中，继续喝着。

　　“不像”，赵诤仔细地观察了景泽一会儿，真心实意地摇头，“应该是借酒消愁才对。”

　　“呵！”景泽嘴角僵硬地扯起，做了个再敷衍不过的假笑，嘴硬道：“我有什么可愁的？”

　　“工作上是没有，感情上呢？”

　　“咚——”杯子重重地敲击在大理石桌面上，景泽原本醉意迷蒙的双眼崩出火光，口是心非道：“你觉得一个女人能让我牵肠挂肚？”

　　“女人不行，那让你的汉语能力突飞猛进，都会用成语了的男人呢？”

　　赵诤突然一脸严肃，语出惊人。

　　景泽表情未变，只瞳孔不易察觉地放大，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如同耳鸣般，有一瞬间景泽仿佛完全与世界隔离，什么都听不见，脑子一片空白。而在下一瞬，现实的喧嚣又填满了每一丝空气，让人无处可逃。

　　“什么意思？”

　　放松了绷直的脊背，景泽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试探着赵诤究竟知道了多少。

　　与景泽的戒备不同，赵诤自如地环上景泽的肩，推心置腹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你最近的反常之处我怎么会察觉不到？还有上次你生病，我带着医生来看你，你们两个的心思根本遮都遮不住。你完了，彻底陷进去了，埃文。”

　　“为什么说出来？”景泽其实不奇怪赵诤能够看出来，赵诤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尤其就像他说的，知交多年。两人的合作伙伴有许多，但真正的朋友不过寥寥几人。景泽回国，唯一主动联系的人只有赵诤就足见在景泽心中，赵诤是值得信任托付的人。

　　那么他更应该知道，对景泽来说，一切时机都不成熟。无论是将这段注定不符主流的感情公之于众，还是哪怕让除两个当事人外的第三人知晓，都太早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而已。”

　　赵诤收起严肃脸，恢复笑意。手拿着酒杯，对着放在桌子上的景泽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走吧，我送你回去，毕竟不是单身汉了，要注意门禁。”拿起搁在椅背上两人的外套，赵诤难得在景泽面前占了上风，笑得如沐春风。

　　景泽自失一笑，这不就是朋友该做的吗？是他自己太瞻前顾后了。

　　……

　　衬衣、剃须刀、面膜……于则宁一样一样核对行李箱里的东西，确保必要的物品全部带上了。景泽就要出发进入《郭嘉传》的剧组开始拍摄，与以往不同，古装剧的拍摄基本都是在影视城里。所以这次景泽需要包袱款款地飞离S市，去往西部影城进行拍摄。

　　景泽回到家，看见的就是于则宁这副为自己而忙碌的样子。

　　景泽依靠在玄光处，一手托腮，专注地注视着替他收拾行李的于则宁，心里盘算着怎么尽快打破僵局。

　　自从那日从惊世娱乐离开，于则宁对他就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说冷战吧，于则宁还是像过去那样，盯着他吃每一顿饭，就连收拾行李的事情都不假手于人。说热恋吧，就纯属扯淡了。

　　不用多敏感的人，也能感受到于则宁散发出的‘不高兴，别招惹我’的气场。

　　汪琪雅是多开朗没心没肺的姑娘啊，都被两人间的古怪气氛吓得退避三舍，这些天没事都不往两人身边凑。

　　对于则宁的心结，景泽心知肚明。但怎么解开他的心结取得原谅？

　　不，景泽心说，不是原谅，确切地说应该是谅解，是平衡。

　　他自认自己除了手段过激，行为并无过错。于则宁想要光明正大地用演技用作品来战胜向君安，打败惊世。而他选择狙击惊世股票，击溃他们的资金链，两者目的一致，也不冲突，双管齐下不是更好？

　　至于违法操纵股价的事情，只要没有证据，就意味着什么都没发生过。没看余老气得恨不得掐死他，都找不到证据举报他吗？

　　而那些损失惨重的股民更不用说了，股市本来就类似赌博。盈亏自负，落子无悔，既然入了场就要遵守游戏规则，他最看不起输不起的人了。

　　景泽左思右想，于则宁大概还是怪他没有事先和他商量，私自行动吧？

　　灵机一动，滑开手机打开微博，一条条最新留言刷满景泽微博。

　　景泽录制的那期《密语》昨晚开播，出道以来一直笼罩着薄雾的景泽终于揭开自己的神秘面纱。虽然节目中透露出的仍旧是冰山一角，但第一次坦露内心的景泽意外收获了一批母爱泛滥的亲妈粉。

　　亲妈粉们疯狂刷屏表达心意和支持，就连向来淡漠冷情的景泽都颇受触动。

　　“有个粉丝说，她可以当妈妈来爱我。你说我该怎么回？”景泽滑动屏幕的手指一顿，莫名期待地问。

　　“怎么想的，怎么回，不用考虑多余的。”

　　合上行李箱，拉好拉链，于则宁活动下弯久了有些酸痛的腰。话回得惜字如金，连眼神都不落到景泽身上。

　　挫败地咬着下唇，景泽低头回复评论。

　　不知不觉话就说多了，‘感谢大家的喜爱，很高兴有越来越多的人爱我，每一份爱都是值得小心珍藏的宝物。但是，我最爱的人最近不理我了，我好像惹他生气了，怎么办？好苦恼。’

　　景泽脑子一时抽筋把话发出去了，几乎是瞬间，下面炸开了锅。

　　‘两人吵架了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好好奇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观众。

　　‘我们凛冬大人辣么绅士，脾气辣么好，千错万错，一定都是林琳的错。’——纯属颜狗的脑残粉。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是他不是她吗？’——一语道破天机的真相帝。

　　心虚地看了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挽起袖子榨着橙汁的于则宁。不再指望彻底歪楼的微博上能有人回答，景泽决定还是自己来，话问得状似漫不经心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宣布我和林琳和平分手？”

　　一只橙子伴随着机器的沙沙声瞬间被碾成渣，于则宁眼皮都不抬，榨满一杯后自顾自喝了一大口。不咸不淡地回答：“我会和她的经纪人商量。”

　　本以为是给他解酒用的橙汁，不想全然是他自作多情。放下手机，绕过吧台，逼近于则宁，景泽带了点委屈说：“没有我的吗？”

　　同时，目光在于则宁手上的玻璃杯和同样润泽的唇上游移。

　　“要喝自己弄。”说着，还退开一步，给景泽挪出位置，然后施施然摇着杯子离开吧台。

　　一把扯住于则宁的手腕不让他离开，景泽投降道：“是我错了，原谅我吧。”

　　“原谅？你哪里错了？要我原谅？”于则宁不吃他这套，甩开景泽的手，但脚步不动，站在原地等着景泽的解释。

　　习惯性地摸上小指的尾戒，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混乱烦躁的大脑恢复冷静。再开口时，矫饰的歉意和借口被剥离，真情实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你知道，我习惯了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承担后果。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商量，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说到这里，景泽无奈苦笑，笑容里带了些认命的味道。

　　“只是恋爱中的人不都是这样吗？不想让爱的人看到自己有丝毫不完美的地方，而讽刺的是，在我光鲜亮丽的表面下，拥有着比许多人更多的灰色地带。那些灰色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成为我赖以生存的一部分。你让我怎么把这阴暗的一面袒露在阳光下，暴露在你面前？”

　　景泽越说越激动，冷漠的面具早就在于则宁面前揭开，被弃之如履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再也找不回来。

　　激烈的情绪波动，让景泽的语速越来越快，他始终低着头不看于则宁的眼睛。他怕说得慢了，下一句话就再不敢开口。也怕从于则宁的眼里看到失望、鄙夷。

　　许多次想要打断景泽的话，只是顽强的理智告诉他，这是必须解决的痼疾。于则宁早就隐约察觉了痼疾的存在，但他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忽视它。景泽暗中让人调查向君安和自己的时候忽视它；景泽利用林琳的时候忽视它；设局设计徐少的时候又一次忽视了它。

　　结果就是，景泽偏离界线偏得愈发遥远，剑走偏锋从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跌落谷底。

　　“别说了。”于则宁明明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于则宁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心软程度，也低估了他对景泽的爱。

　　不知何时，这份爱意已经悄然发酵，酝酿出近乎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宠溺。看不得对方伤心，见不得他难过，哪怕一点点委屈都让于则宁感同身受。

　　所以到了最后，于则宁还是忍不住喊了停。

　　用力抬起景泽低垂的下巴，四目相对，一层无形的高墙轰然崩塌。孤独居住在城堡里的王子终于第一次打开大门，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惶恐，几分期待，试探地迈出了一步，又一步。

　　“以后不准瞒着我私自行动。”

　　“好”

　　“高兴就笑，不高兴就怼回去，不准憋在心里，暗中使坏。”

　　“我……尽量”

　　“嗯？”

　　“好”